第七十章 五個問題

幾天後，楊泳帶著兩份列印好的工作計劃回到學校，來到邱友倫的辦公室。「邱老師。」

正在埋頭看書的邱友倫聽見有人叫自己，緩緩抬起頭，轉臉看向身後，見是楊泳，他笑著合上書，輕輕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書架上，隨後轉過椅子，面對著楊泳說道：「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春天來了，應該是東南風。」楊泳毫不客氣地提過一把椅子，坐在邱友倫的對面。

「你小子有日子沒來我辦公室了，是不是投靠了劉曉婧把我給忘了！」

「哪能啊！您可是我的啟蒙老師，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

「你就貧吧！說吧，遇到什麼麻煩了？」

「沒事啊！哪有什麼麻煩？」

「沒麻煩，沒麻煩你會主動來找我？」

「我就不能來看看您老人家？」

「打住，我還年輕，四十都不到，別說我老。」

「那就來看看您這個年輕人。」

「滾蛋！好好說話！說吧，什麼事？」

「我前兩天寫了份計劃書，給您過目一下。」說著，楊泳把一份計劃書交到邱友倫手中，同時把一個手提袋放在桌邊。

「袋子里是什麼？」

「老三樣，我自家做的霉豆腐、鹹魚還有大蝦干。」

「又是這些，你都是當主管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窮酸。」

「那我拿回去。」楊泳作勢要拿走。

「放下，都提過來了，哪有往回順的道理。」

「你不是說我窮酸嗎？我去換兩樣好煙好酒來。」

「你把我當什麼了？還真稀罕你那點東西啊！」

「那您的意思是還是喜歡老三樣？」

「還是習慣成自然。放下吧！你這什麼計劃書？」邱友倫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手中的計劃書。

「我給我部門制定的今年工作的規劃，您過目一下。」

「你自己定就好了，給我看什麼？」

「我的畢業論文不就是寫這個的嘛，給您先審核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好寫開題報告啊！」

「哦，那我要好好看看。」說著，邱友倫認真閱讀起手中的那份工作計劃。

楊泳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邱友倫，他還是那麼消瘦，一副碩大的黑框眼鏡架在扁平的鼻樑上，總讓人覺得隨時可能會掉下來。只見他一會皺眉，一會舒展，一會表情嚴肅，一會露出微笑，楊泳的心也隨著他的表情一起一伏，坐了一會，楊泳實在受不了，於是起身，從桌子上拿起熱水瓶，先給邱友倫的杯子里到滿水，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隨後抱著杯子坐回原位。

這時，邱友倫也放下了手中的計劃，看著楊泳道：「這你寫的計劃？」

「是啊！」

「認真考慮過了？」

「寫了三天，修改過好幾版。」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妥？」

「沒覺得啊！所以才拿給老師您看看，幫我找找問題。」

「總體來說，我覺得大問題沒有，但操作性不大。」

「為什麼？」

「你看，你的計劃書裡面，通篇就是寫你要做什麼，完全忽略了團隊的工作。當然，你的計劃肯定是以你為核心，但不能太自我了，一個人再強大，也不能蠻幹，你這市場調研、銷售、製作一把抓怎麼能行，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所以我覺得你還是要再斟酌一下，至少要把事情分下去做，要調動部門所有人的力量去做事。」

「邱老師，有些事我可能沒說清楚。我部門目前就我一個人，所以什麼事都是要我一個人去完成。」

「你一個人？一個廣告部就你一個人？」

「是的，就我一個人，光桿司令！」說著，楊泳自嘲地笑了。

「那我覺得你的計劃有點託大了，如果按照這個計劃來做的話，你一個人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

「我知道這有點難，但也沒辦法，畢竟部門短時間需要發展起來，只能給自己加壓。」

「你這不是在自我加壓，你這簡直就是在胡鬧。你知道市場調研需要多少時間嗎？你一個人怎麼可能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摸清楚這個行業的市場情況？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你一個小公司，一個新部門，一個新設計師，憑什麼能與其他公司競爭？雖然說你打算從小項目做起，但你的競爭力在哪？第三，你的信息獲取渠道在哪？別告訴我你會在網上找？那需要多少時間？你知道整個京都有多少家公司、企業嗎？你知道每天他們有多少業務需求嗎？你能找得全、看得完嗎？第四，就算真就被你接到了一個項目，你有多少時間、多少精力來應付這個項目？你既要談客戶，又要做報價，還要做設計，你一個人怎麼能做得了這麼多事？最後還有一個下家的問題，你短時間上哪去找一個合適的下家？畢竟你只會設計，印刷廠在哪？列印店在哪？如果需要伴手禮的話，你的禮品供貨商又在哪？如果不是熟悉的下家，你的項目就算接過來，做完之後幾乎都沒有利潤，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邱友倫一口氣問出了五個問題，但楊泳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畏懼或恐慌，似乎他已經對所有問題都有了預判，對所有問題都有了應對。

楊泳說道：「邱老師，對於您剛剛提出的五個問題，我之前都已經想過了，這裡我就一一回復您。一個月的時間要跑下整個市場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一個人能跑完十分之一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但我根本沒必要去跑，因為我很容易就能拿到非常準確的數據，這一個月的時間我只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數據就行了。」

「很容易拿到？怎麼拿？」

「劉老師會給我。」

「她？她怎麼可能有。」

「她沒有，但她愛人蔣鼎文有。您應該知道他是在設計師協會的吧，問幾家大的廣告公司要點市場資料，人家還是會給這些面子的吧！」

「這個自然，這不是難事，所以你就省去了市場調研的時間了。」

「是的，我直接可以撿現成的，這樣第一個問題就解決了，用一個月的時間去分析市場環境和市場需求，我覺得應該是綽綽有餘的吧。」

「這是自然，那第一個問題算過了。第二個。」

「第二個問題就是競爭力的問題，這個其實我本就沒打算去跟其他公司正面去爭，畢竟以我公司的實力，正面硬扛肯定是沒有勝算的，但在我公司出名前我能用巧勁。」

「巧勁？」

「是的。就是擺著別人吃肉我喝湯的心態和架勢去參與競爭。具體來說就是在一個項目面前，我不與對方談條件、談價碼，只談合作，我只是想參與進來，在正式簽訂項目合同之前我負責提供方案，待方案被認可確定后再來談價錢。我相信沒有哪家企業或公司會拒絕一個搭子吧！」

「你的意思是，在項目簽訂之前，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免費的，直到對方認可了你的東西才開始談收費的問題，是這麼理解的嗎？」

「是的。這就是您之前教過我的，免費策略營銷。」

「那你豈不是成了免費勞動力？」

「是啊！但沒辦法啊！當自己還是弱者的時候，只能自降身價去搶佔市場，要從別人嘴巴里奪食物，肯定要有明確的態度和手段，否則憑什麼跟別人競爭。」

「好，第二個問題算過。第三個。」

「第三個問題是渠道的問題，這個問題看似很棘手，但實際上並不麻煩，我可以在設計黃頁或論壇裡面去找，很多小公司的項目都是發在黃頁或論壇裡面的，這比較集中，也好找，至於大公司的項目嘛，我現在也接觸不到，所以就先不考慮了。」

「嗯，看來這塊你是實際操作過的。」

「是的，以前我就經常會在黃頁或論壇裡面接接懸賞任務，一年的收入也不少。只不過當時沒有公司，只是個人行為，很多單子都接不了，現在有公司為依託，能接的業務會更多，所以活自然會更多。」

「好，第四個。」

「第四個就是涉及到談事和做事的問題。年前我做了一個小項目，當時是為一家酒店做聖誕裝潢設計的，那時我就是一個人全包的，我感覺自己談自己做反而會更省事。因為我能直接與客戶接觸，能更清楚、更直觀地了解到客戶的實際需求，這有利於設計的製作，而在談的時候，自己也能更專業地為客戶提供一些有用的、可行性的信息，這樣在交談的時候會更順暢。所以我覺得這項工作一個人做比一個團隊去做的效果更好。當然，這裡就有個時間的問題，確實我的精力會不夠，但只要我控制好業務量，不給自己過分壓擔子，我相信不至於會很累。」

「嗯，這個我基本上同意了，你的解釋看上去很合理。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對於我來說已經很好解決了，因為之前我已經埋好了伏筆。」

「呃？什麼伏筆？」

「您應該知道我暑期實習的事吧？」

「聽劉老師提過，當時我還想讓你去一家貿易公司實習呢？結果你去了印刷廠。印刷廠？」邱友倫這才恍然大悟。「你小子，那時候就已經想到半年後的事了！」

「那倒沒有！碰巧罷了。我當時只是想去開拓一下視野，沒想到歪打正著了，正好現如今可以為我所用，畢竟印刷廠那邊能做什麼，出廠價格是多少我可是門清的，他們可忽悠不了我。至於小禮品這些東西嘛！我也有非常可靠渠道，而且保證貨真價實，經濟實惠。」楊泳說完神秘一笑。

「你小子，沒看出來啊！看似你什麼都沒有，結果你都準備好了！」

「那是啊！您不是經常教育我說，謀事要走一步看三步想十步，做事要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

「我說過嗎？」邱友倫打趣道。

「沒說過嗎？難道我記錯了？」楊泳歪著腦袋看向邱友倫，臉上露出了壞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