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貪心不足,終有災禍(修)
那方丈差點也沒繃住,狠狠的瞪了慧真一眼,道一句阿彌陀佛,這才壓住了臉上的異樣。
他仔細的打量了正覺和尚一番,心裡陡然升起貪念來,先前他摸不準這和尚,只覺得對方來者不善。
但如今看來,這和尚怕是徒有其表,畢竟這等年輕的淫僧,能有多高的修行?
那他這一身寶貝,簡直如同明晃晃的擺在他們跟前一樣,很難叫人平靜。
瞧瞧他身上那好珠子,一顆顆,一串串,比美人豐腴,比春色好看,此等佛寶,自然要有緣人得之。
方丈心裡飛快的盤算一下,猛的有了主意!
「阿彌陀佛!」方丈道了一句佛號,「法師遠道而來,未曾想乃是求法之心,如此熾盛,實在是叫老衲慚愧,面對這等法心萌發,我又豈能私藏佛法?豈不違眾生願也!慧真!」
「方丈師叔,我在!」慧真答應一句。
「還不速速吩咐下去,叫眾弟子趕緊布置,今晚,我們召開水陸法會,請遠來的法師與我等做過同道,消解愁怨,共登極樂!」
方丈一聲令下,整個積香寺從上到下,立馬忙碌了起來,層層殿閣掛上彩燈,迷迭房,擺上香燭,鐘樓敲個無算,好不熱鬧的場景。
眾人都對即將帶來的無遮……不,水陸法會擁有無盡的熱情。
…………
與此同時,槐縣城內。
王木匠幽幽的醒轉,只覺得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頭痛欲裂。
下一刻,王木匠猛然看見自己床頭坐著兩個鐵塔般的好漢子,心裡一驚,險些又昏厥過去。
陳崇虎立馬上前,一把扶住王大郎,輕輕的掐住他的人中,一邊吩咐著牛志端來粥食,慢慢給王木匠灌了不少。
肚裡有了東西,人好歹有了精神,王木匠總算清醒了過來,認出了面前的兩人:「舅哥?虎爺?你們這是做甚?」
「看來是清醒了,應當沒大礙了,」陳崇虎點了點頭,吩咐牛志道,「牛二,你先將此番事端詳細的說與他聽,我去處理些事兒,等我回來。」
「恩,」牛志點了點頭,立馬上前代替陳崇虎扶起了王木匠。
陳崇虎瞥了一眼縮在角落一言不發的牛愛花,搖了搖頭,闊步走了出去。
…………
清晨的風向來凜冽,還未下雪,便已經有了些嚴冬的跡象。
陳崇虎走到一處空曠地,捏起嘴唇,吹著聲調特殊的口號。
約摸吹了有不到半刻鐘,就見遠遠的,一隻灰白的鴿子朝著他這邊撲騰而來。
陳崇虎伸出一隻手,那鴿子似真有靈性般的,就乖乖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上,相當之乖巧。
陳崇虎將早以準備好的字條塞進了鴿子腿上的信桶中,抬手一扔,那鴿子便高飛而起,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看著高飛離去的鴿子,陳崇虎長長的呼出了一口白氣,心裡盤算一番,再次走回到了王木匠家裡。
…………
陳崇虎走進院里,並沒聽得裡面有爭吵聲,進而推門進了屋,就見王木匠塌坐在床上,臉色灰白,手抖不止,眼神灰暗,萎靡不振。
而一旁的牛愛花眼眶紅腫,顯然是又哭過,臉上一片青紫,腫出了老高一塊兒,整個人靠在一旁,身體不斷抖動,似乎是在抽噎。
「大郎,」陳崇虎上前一步,阻止了要起身相迎的王大郎,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此番事端,皆錯在我那兄弟的妹子,便也錯在我,並非是大郎之過也,我該替我這兄弟給你道歉。」
「牛愛花之錯,雖是因淫僧所起,卻也不守本心,違背婦道,罪無可恕,如何處置,大郎你只管說,便要打殺,也依著你,請來族老歸正家法!如何?」
王家大郎先是一怔,眼神微微一動,似是想起什麼,悲從中起,眼淚猛的流出來,「虎爺!此間種種,該是我命有此劫,人非聖賢,豈能無過,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願饒恕了她,只要她肯收心,我還同她一起過日子,養育孩子,只求您能保密此間事,不叫我淪為他人笑柄。」
王家大郎言辭懇切,不像空話,不像氣話,反倒似是真想與牛愛華繼續過日子。
陳崇虎心中微微嘆口氣,想得明白。
誰經歷了這般事情,心中能無恨,能無動於衷?王家大郎並非是願意與牛愛花繼續過日子,而是無可奈何。
這件事如果驚了公,那他這些醜事兒就全瞞不住了,誰都知道他王家大郎頭上戴了一個大大的帽子,也都知道他的孩子不是他親生的。
不光招人白眼,受人非議,還怕是影響到了自家孩子,老後身邊無人贍養,落得個晚景凄涼,鬱鬱而終的下場。
比起這般,反倒不如和牛愛花繼續過下去。
將就,將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將就了,這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所謂,人生哪有多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啊。
一旁的牛愛花聽著,眼睛猛然亮了起來,心生悸動,就差衝上前,推開陳崇虎,自己猛的點頭,同意這件事。
「大郎你宅心仁厚,我卻不忍你這般受欺負,」陳崇虎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願在予你一個選擇。」
「你若願意饒恕牛愛花一命,我承大郎你的情,作賠給你白銀五十兩,夠你兩年嚼用,其次我兄弟那妹子,我們會帶走,叫她改頭換面,那孩子伱若願養,我再額外給你嚼用,若不願養,一併帶走,絕不對大郎你的名譽造成影響」
「再然後,我還願為你做擔保,找媒人替你續弦一良家女子,再為你尋一些珍稀補藥來,日後你在這槐縣內,若是碰到什麼難做的事,大可以來尋我,我替你解決,不知這般條件,大郎你意下如何?」
王大郎猛的抬起頭,眼神慢慢亮了起來,陳崇虎開的這些條件,如何豐厚先不提,最重要的是,完全解決了他此時糾結的痛點。
他本都做好最壞的打算,卻未曾想,陳崇虎願意為他做到這般,眼眶不禁一下紅潤。
一旁牛愛花的臉色倒是陡然變得慘白起來,大起大落之間,卻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整個人像是失魂落魄一般的靠在旁邊,渾身發冷。
「哥哥,使不得!你替俺的家事操勞一夜,怎還得搭上家當!」牛志趕忙上前來,「這錢必須俺出,大郎,俺手上也沒這些個,先予你二三十兩花銷,剩下該著你,按月給你,就當俺求你。」
「牛二,」陳崇虎搖了搖頭,「大郎此番是性命之危,已然讓步至此,你還要如何苛求他?若你偏要給,我也不攔你,就當我替兄弟你給的,如何?」
牛志這下沒話說了,陳崇虎已經把他能說的話都堵死了。
「虎爺,您言重了,」王大郎掙扎的坐直了腰,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牛愛花,神色複雜,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人都道虎爺您宅心仁厚,接濟鄉里,今日一見,果不虛傳,您替我操心到這般,我若不受,便是有些不知好歹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銘記。」
王大郎說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給陳崇虎磕頭,卻被陳崇虎猛的攔下了。
「莫要這般,莫要這般,大郎你想得通便好,」陳崇虎鬆了口氣。
其實今天這件事處理,哪怕陳崇虎不管,王木匠與牛愛花繼續過日子,也沒有人能說出半點不對。
但陳崇虎終究體恤這些普通人都不容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他既然有能力,也願意多幫扶一些普通人。
雖稱不上古仁人之心,卻也稱得凡夫之善心。
哪怕微不足道,卻也不吝微茫,造炬成陽。
…………
處理完了此處的事,陳崇虎和牛志先安置了他那妹子,找了人先把她送回鄉下去,等此番事情結束,再把她送到省外去。
眾叛親離,千夫所指,牛愛花雖然留得了性命,但此生註定也再難以直起脊背走路。
此間種種,並不全是她的錯,但她畢竟動了惡念,如此處理,已然是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