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海序列
黑暗的角落裡，無數的詭秘而又低耳的喃呢細語回蕩在昏暗的走廊里：
「他的表情好好看啊，好美，好漂亮啊，我好喜歡啊。喜歡，喜歡，真的好喜歡，我也好喜歡啊，盧卡斯，你的表情真好看。」
「太喜歡了，盧卡斯，太美妙了，你的表情太美妙了。」
「你看，你看啊，小樂樂還活著，多好啊。」
「就是，就是，那麼可愛的樂樂還活著，這是一個『奇迹』啊。」
「……」
砰砰砰。
盧卡斯沒有心思理會它們，他的心臟砰砰的跳動，就好像半個小時前的安小樂一樣。
撇到一邊牆上掛的電子鐘錶，凌晨3：00，距離安小樂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32分鐘。
看著會議室門下的那個男孩，渾身汗毛聳立，每一處血管與皮膚都在恐懼。
安小樂，他不是死了嗎？
現在這個是誰？
他是安小樂嗎？
盧卡斯儘可能讓自己保持清明之感，晃了晃頭，然後看向男孩，仔細觀察。
瘦臉，黑髮，精緻的五官，可愛的小鼻子，穿著兒童病號服，身材，嗓音，剛才的語調，哪怕是頭髮的長短，全都和安小樂一模一樣。
攥緊拳頭，慢慢向後退去，冷汗直冒，他想要逃跑，但是就在這時，一道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腦海：
「盧卡斯，你在外面站著幹嘛，不進來開會嗎？」
嗯？
他停下腳步，尋聲而看，只見一名青年慢悠悠走到安小樂身邊，捏了捏他的小臉，看向盧卡斯·諾維奇，笑了笑：
「盧卡斯，快進來開會了，不是說一個月後給小樂做心臟病手術嗎，沒你這個主刀醫生可不行啊，他可是你的病人。」
「說好的今天一起商量手術計劃呢，你怎麼遲到了？」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回會議室，坐在一張凳子上。
看向門口的盧卡斯，手指敲著桌面：「我說盧卡斯，你難不成不想要假期了嗎，保羅可是說了，做完這個手術你就可以放假了。」
「放，放假……？」盧卡斯頓了頓，想起了自己一周前和保羅院長的承諾。
無論手術是否成功，保羅那個狗八都會給他放假。
看向門口的男孩，攥緊拳頭，抿了抿牙，咽了一口唾沫：
「迪盧克，你說的對，或許……我真的該放假了。」
都出現見到死人的「幻覺」了。我能不放假嗎？……但是這個安小樂明顯不是幻覺，因為剛剛迪盧克捏住了他的小臉。
但是，卻沒有出現任何「傷亡」或者「奇怪」
咬了咬牙齦，握緊拳頭，走過安小樂的身旁，吸了一口氣。
呼~~！
果然如此。
這是男孩的味道！這下他可以確定了，這孩子和安小樂的氣味都一樣。
同時撇了一眼男孩，慢慢走進會議室，坐在一張椅子上：
「雅麗姐，迪盧克，還有保羅院長，我來了。」
盧卡斯一邊坐下，一邊朝一邊的迪盧克和一名女人，以及主座上一個老年人打了個招呼。
女人一席金色頭髮，天生經典大波浪，碧眼，高鼻樑，很明顯的西方樣貌。
迪盧克一寸小平頭，戴著一塊古典機械錶，鼻樑不算高，臉較小，留著一律小鬍鬚。
老年人穿著白色大褂，鬢角發白，留著白鬍子，戴著白色眼鏡，臉上已經有了老年斑
見到盧卡斯·諾維奇的到來，喬治·保羅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不遠處的安小樂。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男孩靜靜的站在會議室的門下，沒有穿鞋子，只穿著一雙白襪，看著會議室的眾人，神情激動，開心，興奮！
「院長爺爺！小樂是不是下個月就可以做手術了！」
安小樂咧了咧嘴，然後蹦蹦跳跳的跳到喬治·保羅的凳子邊，笑嘻嘻的看著他。
「是的是的，小樂一周后就可以做手術了。」
「做完手術之後，小樂也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在外面玩了哦。」
「那小樂可以去學堂嗎？！」
「當然可以了！」
看著男孩的笑臉，喬治·保羅摸了摸他的頭：
「小樂不僅可以去學堂，還去跑步，去玩，去干任何小樂想乾的事，和正常的孩子一模一樣！」喬治·保羅特意強調了「一模一樣」這個詞。
「謝謝院長爺爺！」
安小樂一整個把頭埋在喬治·保羅的懷裡，小腳蹬在地面，渾身都洋溢著激動的心情。
然而，這一副溫馨的畫面卻被一邊的盧卡斯看在眼裡。他看著男孩，剛剛顫抖的身體終於緩過了幾分，但是還有些許的顫抖。
雙眸死死盯住他的臉蛋，很想找到一些不對的地方，但是，毫無收穫。
眼前的一切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孩子就是安小樂，無論是聲音，身高，外貌，衣物，氣味，甚至性格來說，他都和安小樂一模一樣。
但是，眼前的這個「安小樂」，絕對不是安小樂！因為，他已經死在了手術台上，就在半個小時之前！
那麼，現在的安小樂又是誰？
還有，一個月之後的手術又是什麼鬼？
安小樂的手術不是在半個小時前就結束了嗎？
無數的問題從盧卡斯的腦袋裡冒出，他已經不會思考，只是獃獃的坐在那裡，雙目怔怔的看著那個男孩。
汗水滴落，誠惶誠恐，恐懼，害怕，惶恐……充斥其中。
就在這時，「同事」又來湊熱鬧了：
「嘻嘻嘻，你們看吧，我就說他會很開心吧，開心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哈，我好開心啊，小樂樂活了，小樂樂怎麼能死呢，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這麼好的一個孩子，盧卡斯·諾維奇去死他都不能死啊！」
「我們都喜歡小樂樂。他怎麼能死呢，他不能死啊，小樂不能死，我們捨不得他。」
「是啊，是啊，我們捨不得他，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死，安小樂，不能死……」
角落裡的細語開始爆操，它們如同暴風一般沖刷著盧卡斯的大腦，令他逐漸陷入迷茫與惶恐，不安之中！
握緊拳頭，捏住大腿根，儘可能讓自己保持冷靜。
「小樂不能死，不能死……」
「安小樂不能死，你死，盧卡斯你去死吧。對，沒錯，去死，去死，盧卡斯應該去死，代替可愛的小樂樂！」
「是啊，盧卡斯，你去死吧……去死吧，周瑞安……盧卡斯·諾維奇，死，去死，去死……」
「去死，盧卡斯·諾維奇……」
「……」
低耳之聲無盡的湧入他的腦海，彷彿將他穿透。
盧卡斯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手術室里並沒有死人，也沒有人受傷，更沒有大量的消極情緒，「同事」們為什麼會那麼爆操。
按住身體，死死攥緊手邊的凳子腿，冷汗直冒，「同事」之語彷彿穿透他的靈魂一般！
忽然之間，原本的會議室的上方，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房間，包括房間裡面的所有人。
那是這所會議室的靈魂。
靈魂盧卡斯出現在他的頭頂，手裡拿著一把潔白的手術刀，晶瑩剔透。
而下面，盧卡斯·諾維奇已經開始變得頭暈腦脹，他召喚出自己的靈魂，撇向一抹「星光」與「緋紅」最多的角落。
咬緊牙齦，忽然握緊手裡的靈魂手術刀，手腕猛然轉動：
「夠了！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