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種
【29°32『70『N106°31『55『E，呼叫倖存者】
【這裡是人類文明的最後防線——西部戰區CQ423庇護所】
【無論誰聽到，請先堅持下去……】
噠噠。
夏招搖緊了緊圍巾，敲了敲耳機從廣域頻道切走。
自從六年前東部全線陷入靜默后，「最後防線」后的那個之一就去掉了。
中心城的說法是信號中斷，正在努力搶修和恢復連接，暫時沒收到其他庇護所淪陷的消息。
不過……
無論怎麼解釋，都無法改變【CQ423庇護所】成為孤島的事實。
她踏著街道碎石走過，發出沙沙聲響。
她的視野被琥珀色微光籠罩，長滿雜草的荒廢街道上偶爾能看到彈片殘骸。
道路兩邊廢棄的路燈長滿了藤葉，與她身邊的腐朽牆體交織成美麗而詭異的畫面。
「站住！什麼人？！」
前方響起槍栓拉動的聲音，以及充滿警惕的喝止聲。
夏招搖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前邊不遠處。
一道絢爛的明黃色光幕衝天而起，將整個天穹粗暴地分為兩半。
在其上方，天空被劃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顏色，下方則是一片寂靜的暗影，朝著左右蔓延直至地平線。
在這黃昏分界線的另一側，三名荷槍實彈的軍人一臉警惕地盯著她，槍口牢牢鎖定著她身體。
…………
染成琥珀色的天幕之下。
礫石街道巡邏隊隊長皺起眉頭，略帶失望地看著面前少女。
「什麼，你就是這次前來協助我們的【火種】？上邊也太敷衍了吧！」
「不滿意也沒用，我就是這次過來協助你們的火種。」
「當然，想換人的話，您也可以提交拒單，讓火種協會重新安排人就好。」
夏招搖倒是沒有理會對方的抱怨，反正她的目標就是混夠最基本的任務指派，然後找政府領最低補助津貼。
按照火種協會的計算規則，委託方主動拒單雖然沒錢拿，但也算完成了一次義務攤牌工作。
巡邏隊隊長聳了聳肩，朝著夏招搖伸出手。
「行吧，證件拿來——」
…………
末日降臨后，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黃昏中變成怪物或者消亡。
一部分，極少的一部分少女，可能會與人類文明某一領域的碎片發生共鳴。
她們宛若被神靈選中的代言人一樣，能自如穿梭於黃昏區域，還能通曉對應領域的知識。
除此以外，文明殘片還會賦予她們不同的能力，那些幻想中才存在的能力就彷彿是文明意志的具現一樣。
人們將這些少女稱為【火種】，不僅因為她們都承載著人類文明一部分的拼圖，更重要的是，她們可以驅散一部分「黃昏」，就彷彿是在黑暗中驅散迷霧的光源一樣，藉助這些能力，人類得以對抗無所不在的黃昏侵蝕，並且建立起一個又一個的庇護所。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研究員們逐漸發現了一些「取巧」的小辦法。
經由人工批量培養出來胚胎，也有幾率誕生出【火種】。
這些「人造」火種或許沒有那麼厲害，但至少也能在需要的時候，當個火柴用用……
譬如說……
從夏招搖手中接過那張湛藍色的晶片，巡邏隊長讀著上邊的信息，大聲挖苦著。
【次級火種-量產型神話SH423-夏招搖……作坊的小火柴也算火種？】
【嘿，你還給自己取了名字？我就說嘛——】
不同於剛才的剋制，男人現在連基本的客套偽裝都懶得維持了。
假如因為吵架被投訴就不算次數了，必須要忍住才行。
夏招搖瞪了一眼對方，默默在心裡說服自己。
「所以，你是無師自通了什麼神話？」
「山海經——只有前兩卷。」
曹國元——巡邏隊長報上自己的姓名，隨手將證件拋給夏招搖一邊問道。
「哈。」
巡邏隊長忍不住咂舌，眯起眼睛，繞著夏招搖轉了兩圈。
「原來這就是量產型神話的意思啊——嘖嘖。」
「嗯，如果你想，我可以慢慢背給你聽，現在我們還是討論委託的事吧？」
夏招搖乾巴巴地說道，望向曹國元等人身後的越野車。
儘管車身坑坑窪窪、布滿划痕，而且明顯有好幾個撞了又補的痕迹……
但至少是眼下這座城市為數不多還能正常運作的車輛，嗯，車標看起來像是【3YC】左右鏡象顛倒過來。
「——出什麼事了嗎？你們的越野車都開出來了。」
「是的。有一戶居民從外圍區發來了求救信號。綜合屋內狀況，我們判斷他們應該是昨晚偷偷越過邊界，去那邊拾荒。」
「嗯，或許還有偷獵，總之先上車說吧。謝天謝地，有了您這麼了不得的一小撮火苗后，我們終於可以出發追回那些可憐傢伙了。」
曹國元刻意使用了敬語，並且在【了不得】上加重了語氣，這才轉過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昨晚……進入黃昏區域偷獵、拾荒？
夏招搖扭頭看了眼籠罩在琥珀色微芒中的世界。
早知道今天就不應該過來，她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跟著上了車。
實在搞不懂，為什麼現在還有人會想著離開安全的庇護所去黃昏區域碰運氣。
末日降臨后不久，倖存者聯合政府就制定了特殊法律。
凡是涉及「黃昏」的所有活動必須有【火種】——無論是人造的還是天生的——陪同才能開展，哪怕是黃昏極為稀薄的區域。
這項法律大大降低了倖存者們的畸變和死亡率，不過在曹國元等人的眼中更像是一道不舒服的枷鎖。
「對了，你覺醒的能力是什麼？」
越野車駕駛位上，曹國元一邊開著車，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你們這些小火柴不是也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特異功能嗎？」
「我每天晚上都會回到過去……」
「穿越？！」曹國元猛地扭過頭，瞪大雙眼。
在末日降臨之前，他喜歡看的小說中，穿越者那至少都是一個主角命格。
難道……
「做夢。」夏招搖乾巴巴地解釋道，「而且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