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憎
『你們知道嗎,這個世界的人類因為誤解生活在北極的稱為『旅鼠』的動物的行為,編造了這樣一個說法——』
Maksim不記得具體是什麼時候,他與Andrea向Dawson當面報稟事務后,兩人正要離去,Dawson卻這樣看似無心地開口說道。
『這種動物叫做旅鼠——相傳,他們的種群數量一旦達到某個界線,就會一起浩浩蕩蕩地向大海進發,以自殺的方式減少族群的數量,從而保證剩下的個體有足夠的資源延續。』
『雖然,實際上這些小東西不過是在遷徙的時候錯把大海當成了淺水小河而已。』
『不過,這個謠言說的,倒是挺像你們蠻荒神——不是嗎?』
在Maksim身邊,Andrea不置可否地微微側歪了一下腦袋,他帽子上的鈴鐺跟著「叮鈴」地響了兩聲,似乎是在代替他表示困惑。
Maksim自己,則是抿了抿嘴,似乎本想說些什麼。
最終,他還是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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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被拖進刑場的Eddie與津澤同Xerces對戰之際——
「Andrea。」終於,面對兩個蠻荒神的Laertes開了口。
Andrea向著後者的方向稍稍仰首,依舊眯著雙眼,帶著他一貫的笑容。
似乎只在此時,那鈴鐺的聲音才開始讓Laertes覺得悚然。
「雖然已經從『火』的『諭靈神』那裡看到了有關我幼時的事我還是希望聽到你親口證實」
「啊,你是在說『劫夢』的事吧。」
Laertes怔住了,同時微微睜大了雙眼。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對這件事毫無遮掩。
「原本以為,你在太晴的事情之後就該問起這件事了。」Andrea笑容依舊,「的確,用『劫夢』引發你殺死大量Elodier族人的事,是我所為。」
在他身邊,Maksim只是靜靜地聽著。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如由我來解釋一下蠻荒神的事吧。」依舊嬉笑著的Andrea眯起的眼睛讓Laertes無法辨別對方究竟是否在看著自己。「我想,就算是『諭靈神』,大概也對此事毫不知情呢~畢竟,我們是被否認的存在呀~」
「我想你一定知道,蠻荒神是不斷繼承先祖記憶的存在。」
「可是,可供繼承的『先祖』的記憶,卻並不會因為我們族群的增長而增加。」
「真正能夠被『繼承』並延續的記憶,僅僅屬於最初一批直接被Eulrice創造出的第十四『人類』而已。」
Laertes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不解。
「喚醒蠻荒神先祖記憶的方式,就是以『劫夢』在傳承者的夢中將其『靈』與先祖相連。」
「傳承人的選擇,事實上是由『劫夢』的傳承者來選擇的。」
「比如說——我。」
Andrea頓了頓,微微睜開的雙眼顯露出一線紅瞳。
「只不過,這樣的傳承仍然有一些條件——首先,傳承者必須處於幼年;因為只有如此,傳承者的『靈』才不會抵抗。再者就是因為沒有被選中作為繼承人的個體並不被需要,就會被作為獻祭的對象,以此來積聚傳承者的咒力。」
「具體的做法,我想,Laertes你在幼年,應該已經經歷過了吧。」
聽到這裡,Laertes瞪大了眼睛。那雙象徵著他身份的紅瞳不住地顫抖。
「雖然我也沒想到在『第十七』喚醒蠻荒神也可行」Andrea歪了歪腦袋,那帽子上鈴鐺的聲音不知何故竟在這大殿之前的開闊之處激起陣陣回聲。
——正如在Laertes幼年時的夢中一般。
「啊你的資質十分超眾,原本可以作為信賴的同伴。可是Xerces那傢伙卻偏偏找來千緣和翊加以干涉」
Andrea話音還未落,一道烈焰便直向他射來。
在那烈焰接觸Andrea之前,Maksim已經結印,以一堵石壁接下了這記攻擊。
那石壁緩緩消失時,Andrea才望見Laertes對他怒目相向的神情。
只是,前者臉上的一臉嬉笑卻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雙肩正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Laertes的右手上已凝成了咒刃。
「怎麼?你是因為知道了實情,而覺得我是殺死了你族人的兇手嗎?」望著Laertes顯露無遺的敵意,Andrea的聲音中卻絲毫沒有恐慌。「可別忘了,你的本質,同我們一樣是蠻荒神。與其說是『我』借你的手殺死了『你的族人』,真正毀滅了你的世界的,是第十七的『神』才對呀~」
「強詞奪理——」緊咬著牙,Laertes已手執咒刃借「風」逼向Andrea的位置。
奇怪的是,Andrea並沒有做任何抵抗的意思。
與Laertes的劍相交接的,是Maksim雙手中的短拐。
「讓開!」Laertes以全力向後者一側壓迫,可是,不僅對方的武器紋絲不動,儘管應對他從上方壓下的斬擊,Maksim也表現得毫不吃力。
「恕難從命。」
「Max,這本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事~我看,你還是不要插手了~」Andrea仰頭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Maksim,笑容不改。
後者稍稍側首,卻似乎絲毫沒有順從的意思;非但如此,他轉瞬蓄力推開了Laertes的攻擊,咬破了右手的手指。
——看到他的動作,Andrea的神色忽然有些慌張。他睜開了一向眯著的雙眼,有些無措地看向同伴的背影。
「Andrea這一次,我沒有辦法聽任你的意思了抱歉。」一邊這樣說著,Maksim轉身,以仍滴落鮮血的右手,在半空緩緩繪出了一枚咒印。
「這是」Andrea看著他繪出的軌跡,額間滲出了冷汗,「Max!你是什麼時候?!」
「不重要」直到完成詠唱,Maksim才低聲回應。
咒印既成,以血紅色的霧氣為外型,一隻八面體自那咒印之中浮現。
那零散的紅色輪廓逐漸擴張,並浮向了Andrea的方向。
Laertes並不知這兩人是要做什麼,只是再度向Andrea的方向發動了攻擊。
雖然並沒有回身確認Laertes的位置,Maksim卻借「風」移動,精確無誤地以背對Laertes的姿勢以左手中的短拐接下了他的攻擊。
「你給我等一下。」
Laertes因Maksim側向他、卻完全不屬於他的肅殺的眼神稍稍一愣。
握劍的手稍一遲疑,他已被Maksim推開。
「你是打算故意敗給他吧,Andrea。」
已被那獻祭咒術引發的血色的牢籠包圍,Andrea目瞪口呆地望著Maksim。
「我」
而另一旁,聽到Maksim的話,Laertes也不由得一驚。
「抱歉了。就在裡面乖乖等到事情結束。」面對Andrea的Maksim說著這樣的話時,帶著一種於他而言極其罕見的命令的口吻。
接著,他緩緩轉向Laertes。
他原本為發動咒術而空出的右手中,再度凝成了與左手那柄相匹配的短拐。
「Laertes雖然我們毫無糾葛——如果你有傷害Andrea的意圖,除非先除掉我,否則」
說著,在咒力的催動下,作為他咒刃的雙短拐側面浮現了刀刃般的結構。
聞言,Andrea有些激動地撲在了那牢籠的內側,朝Maksim的背影大喊道,「開什麼玩笑——Max!你連哪怕作為昆蟲的『生靈』的性命都不忍心」
他是想說「不忍奪去」,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Maksim生生打斷。
「我不是——不忍心!」仍舊背對著Andrea,他高聲道;雙眼依然鎖定在手握武器的Laertes身上。「只是沒有理由罷了」
「可是,如果是因為Andrea你」
他沒有說完那個句子,只是半瞌了雙眼,借「風」向Laertes疾速移了過去——
後者雙瞳微微收緊,只來得及以咒刃在身前擋下Maksim左臂上的利刃。
可接踵而來、絲毫不留空隙的,就是他右臂的攻擊。
Laertes下意識地抬起左臂試圖遮擋,這正面的迎擊立即在他左手小臂上造成了一道極深的傷口——
在那砍擊傷及骨骼之前,Laertes咬牙以咒刃推開了Maksim的左臂,隨即抽身向後移動想要與他拉開距離。
可是,完全看透了其意圖的Maksim並不留給Laertes以咒術反擊的機會——他以「風」追擊而去,就半空中抬腳向Laertes的頭部踢去。
原本這一擊,Laertes絕無可能躲開。
可是,Maksim落腳處、原本該是Laertes的右臉的地方,前者的靴底卻陷入了一汪熔岩。
「什」
Maksim瞪大了眼睛,連忙借那有些滯鈍的反作用力翻身退後。
待他驚訝地回神看向Laertes時,這才發現後者的右臉以及裸露的右手,雖型態並無變化,卻似乎已覆蓋了一層金紅色的熔岩。
不,與其說是被熔岩覆蓋,不如說,那肢體就是熔岩本身。
在那熔岩之上,爬滿了蛛網狀搏動著的血管。
被片刻前Maksim的踢擊嵌入而變形的右臉,正緩緩恢復原狀。
那半臉上,原本鑲著紅瞳的眼睛,被通體金紅的眼球取代。
Laertes右手中原本銀白的咒刃,此時也化成了一柄由片片乾結的熔岩堆砌而成的彎刀。
「你這是」望著眼前的光景,Maksim不由得後退了半步。
「本以為『赤焱麒』的力量,應該用在對付Xerces上」不知為何,Laertes此時的聲音也複合著古怪的頻率。「不過也罷為了那些死去的族人為了正義」
在聽到「正義」二字時,Maksim的下頜繃緊了線條。
一道雷電無聲地照亮了周遭。
也是只在這道雷電之後,Maksim和Andrea才注意到,Laertes的身後飄散著細碎的火星:就像是被火焚盡只剩下碎屑的紙張,這些火花正在隨風飄搖。
像是有目的一般,這些火星逐漸聚集起來,形成了龍首鹿身的外型。
Maksim仰首望向名為「赤焱麒」的「諭靈神」銅鐘般金紅的雙眼,再度將雙短拐交錯於身前,擺好了攻擊架勢。
「『赤焱麒』——融咒!」
——伴隨著Laertes略帶威嚇的高喊的,是鋪天蓋地壓倒而來的咒力。
這咒力的爆發伴隨著熱潮,沖得Maksim幾乎無法睜開雙眼。
「Max——Maksim!該死的放我出去!你一個人——根本不是那個『諭靈神』的對手啊!」Andrea拚命地拍擊著赤色牢籠的內壁。
「血牢」本是獻祭咒術中最為牢固的結界。其堅實程度只取決於術者的咒力高低。而至於Maksim的咒力——那可是能夠在能流稀薄的第十七隨意使用「門」的咒力啊。
Maksim方才睜開雙眼,一條粗壯的熔岩柱便向他所在的位置斜擊而來。
他慌忙閃避,卻沒有發現在他身後幾乎與那「諭靈神」等大的火龍正衝出四散的蒸汽,並朝他的後背張開血盆大口。
因那灼熱感,Maksim才回頭望向身後——這隻讓他恰恰有時間以手中的咒刃抵向了火龍的長牙。
儘管如此,在這樣近的距離,「火」的咒力還是灼傷了他裸露的小臂。
與此同時,先前柱狀的熔岩再次向完全被火龍封住了動作的Maksim橫掃而來——
無暇躲閃,他被那因高溫而煥發著金紅色的柱狀物攔腰撞飛,恰墜在距離Andrea不遠處的地面上。
在Maksim身體右側,黑衣已被焚毀,裸露的肌膚也已被嚴重燒傷。
Andrea屏息看向他的方向,轉而慌張地再度轉向Laertes與其「諭靈神」所在的地方。
雖然忙於應戰的Maksim並無從顧及方才的狀況,旁觀的Andrea卻將一切看在眼中——那火龍,是Laertes與「諭靈神」融咒形成的咒象;至於那熔岩狀的物體,卻實際是名為「赤焱麒」的「諭靈神」細長的舌。
成功撇開了Maksim,Laertes左臉上維持原狀的紅瞳聚焦在了Andrea身上。
片刻后,他身後赤紅的「諭靈神」稍稍仰首:剎那間,它那半透明的輪廓消失無蹤——再度出現時,那龍首鹿身的巨獸已站在Andrea身前不遠的地方。
龍首微微張開巨口的瞬間,Maksim再度以「風」移動至「赤焱麒」與被囚於血牢中的Andrea之間。
他在身前飛速結印,一堵石壁適時地升起在自己與Andrea之前——從「赤焱麒」口中同時噴涌而出的烈焰與熔岩,一時間皆被阻擋於岩壁之外。
可那也不過只是一時而已。
由Maksim全力以咒力加持著的岩壁很快因底部的超高溫熔岩而逐漸崩裂;最終——烈焰也好,熔岩也罷,悉數傾瀉在了他身上。
「Maksim!」這樣近的距離,Andrea甚至可以嗅到皮膚被燒焦的刺鼻氣味。
——雙腳深陷於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之中,Maksim直面著「赤焱麒」似乎正聚焦在他身上的銅鐘般的雙眼。
他想說「我沒事」,可他的喉嚨卻只流動著灼熱的空氣,發不出聲音。
——他的頸項、前胸、臉頰,皆被不同程度地燒毀或燒傷。頸項之中,焦黑的皮膚殘餘處,鮮血正汨汨湧出,卻與那些尚掛在他身上、未完全冷卻的熔岩看來不分彼此。
他左側的下頜已被溶解,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和牙床。
「接下來」與兩人尚有一段距離的Laertes正一步步向他們走來。可不知為何,他的步履看起來卻似乎有些晃蕩。「就讓我替死去的族人」
——困住Andrea的血牢瞬間瓦解。
善用獻祭咒術的Andrea自然明白,這咒術自行解開,對於身為施術者的Maksim有怎樣的意味。
他踉踉蹌蹌奔向Maksim身邊時,那兩隻帽子上的鈴鐺慌張地空響著。
看清了同伴的狀態,Andrea轉而咬牙望向正在兩人身前吞吐著烈焰的「赤焱麒」;接著,他又轉向了Laertes走來的方向。
他咬破了手指——
而Laertes。則亦收回了那型態怪異的咒刃,開始在身前結印。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咒力劈向「赤焱麒」的側身!
那巨大的「諭靈神」,竟因這一擊向一側傾倒翻滾而去——
接著,手執漆黑的巨刃的白衣人影高高凌越於那龍首鹿身的巨獸上空,以一記氣爆加速——那巨刃在落下的瞬間將「赤焱麒」的首級一分為二!
與此同時,原本仍在結印的Laertes忽然抬起右手緊捂著自己的頭部發出了一聲哀號。
在這哀號中,他跌跪在地——
Andrea似乎完全並不關心這些突發的狀況。見對手一時無法動彈,他亦打斷了自己的咒術,轉而慌忙將Maksim從尚未凝固的熔岩中拖了出來。
「MaxMax!Maksim!」
將同伴的臉轉向自己,他發現雖然Maksim混濁的雙眼仍舊準確無誤地看向自己,卻似乎並沒有映出自己的樣子。
——他是,只能聽到而已了。
Laertes的右臉和右手上,金紅色的熔岩先是漸漸降溫、變成了黑灰的色澤,接著,一點點變回了原本皮膚的樣貌。
「本來,我不應該干涉這場戰鬥。」
——那一擊便除掉了「赤焱麒」的白衣人兀自開口。
Laertes有些艱難地側首朝那人望去。
另一側,Andrea似乎才剛剛注意到那白衣人的存在。
「可是總不能放著你被那『諭靈神』吞沒不管吧。Laertes。」
被叫到名字的Laertes看著那人披肩的銀髮,狐疑不已。
可是——當那人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卻瞪大了雙眼。
「Eddie?!」
——可是,卻又不太像
那人身上羽織的式樣,倒與Xerces的著裝有些相似。只是在底部有黑色流雲的圖樣。
是因看清了那身白衣,Laertes才意識到,天色漸漸明亮起來。
頭頂似乎仍烏雲密布,可光河的影子正漸漸探出地平線。
他慌忙又向大殿的方向望去。
正門的立柱上,靠著一個紅衣的人。
意識到那人正是津澤,Laertes再度困惑不解地轉向了那似乎是Eddie的人。
他只是笑著,並沒有回應那名字,或是回答他疑惑的意思。
接著,那人轉向了Andrea。
後者此刻卻只是跪坐在Maksim身旁,緊咬著下唇。
「我還欠你們一個道歉。」像是猶豫了很久,那白衣人這樣開口。
「不重要了。」Andrea並沒有抬頭,而是摘下了頭頂的分岔小丑帽,緊緊攥在手中。
帽子上的兩顆鈴鐺悲戚地響了兩聲。
白衣的男人一怔。
「什麼都不重要了。」
「Dawson大人也好第十七什麼都不重要了!」
Andrea站起身,臉上再無嬉笑之色;紅瞳之中映射出熹微的晨光。
他抬了抬手,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圓。
一道「門」,出現在那閉合的軌跡中。
「原本以我的咒力,是不適宜使用這個術的」
Laertes雙眼微微睜大了一瞬。
「等等!」Laertes勉強站起身來。蹙起的眉間再度匯聚了怒火。「不會讓你就這樣」
說著,他便在身前結印——
此時已稍稍將Maksim的軀體抱離地面的Andrea側首——那望向Laertes的左瞳中溢滿了殺意!
一道猩紅的咒印在Laertes身前顯現,猛地將其向後彈開。
本已因召喚「諭靈神」耗費了巨大體力與精神力的Laertes,在這「無相」的獻祭咒術一擊之下,再也無力從地上站起。
他強撐著,稍稍抬眼看向Andrea的背影。
「本來,錯了就是錯了。我這樣的存在,被同為蠻荒神的你所殺,也沒有理由還手或抱怨。」
「可是你卻能夠對和我們之間的恩怨毫無糾葛的Max痛下殺手」
「要我殺了你現在不再是沒有理由了。」
「我只想帶Max離開。你如果再出手阻撓,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這些話,Andrea便半拖半抱著Maksim的軀體向「門」內移動
最終,兩人消失在Laertes逐漸模糊的視界里。
Xystus回首看了看業已暈厥的Laertes,稍稍揚了揚眉毛。
在後者旁側不願的地方,Ryan仍舊伏在一塊巨石上,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
同樣不省人事的還有趴在階梯下方的Killov。
他重重嘆了口氣,轉向大殿正門的方向。
晨光正照亮津澤昏睡的側臉。
他的金髮被微風輕輕吹動。
「真是頭痛,怎麼一個個都睡著了一樣。」
「安靜倒是安靜」
『少抱怨了。』
他披散的銀髮,逐漸變成了齊耳的短髮
『接下來怎麼做?』
「只要靜靜等待Dawson出現就好。」
「Eulrice的神格就在這裡,他一定會來。」
『』
****
津澤緊閉的雙眼微微動了動。
他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
光河的影子投射的日光原本很柔和,可津澤卻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抬手稍稍遮擋了一下,四下張望著,想要辨清自己究竟在哪。
可方才稍稍扭動頭部,他的後頸就傳來一陣鈍痛。
「你醒啦?」
——津澤猛地向聲源看去。
Eddie就抱臂靠著與他相對的立柱坐著,臉上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斷義」已再被他背在身後。而「扶靈」,卻不知何時又被系在自己腰間了。
Eddie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羽織,衣擺上繪著像是黑雲的紋飾。
津澤只覺得那羽織看起來很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Eddie?」滿腹狐疑地叫著他的名字,津澤對當下的狀況十分困惑。
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他睜大了雙眼。「——Xerces?!他在哪裡?!」
Eddie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望向津澤的一臉驚慌,「呃因為他所計劃的事失敗了,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他那樣子,說是精神失常了也不過分吧」
說著,他瞥向大殿內部——刑場的物理位置就在那地下;而Xerces,此刻大概仍一個人在那裡咀嚼著失敗。
跟著Eddie的視線望去,津澤好像這才覺察自己身在何處。
他忽然怔了怔,再度回首向Eddie問道,「你因為Xerces的咒力受的傷」——之前他一直在流鼻血,想必是腦部受到了震蕩。
可他卻擺擺手,接著站起了身。
津澤想要跟著站起來,卻因後背直至頸部的劇痛再度跌坐了下去。
這一坐,脊柱上雷擊般的劇痛讓他不住悶哼了一聲。
Eddie踱了過來,半蹲下身子,額頭幾乎貼上了他的。「我不要緊。你別亂動——剛才在刑場,你撞在牆上,後背有多處骨折就算有Eulrice神格的治癒力量,起碼也要幾個時辰才能痊癒。」
「我去看一看Killov的情況,他應該差不多該醒來了。」說著,Eddie站起身來,向向下的階梯走去。
——Killov醒來什麼?
津澤只覺得大腦一片混沌。
視線追著Eddie的背影看去,他才留意到伏倒在地面的Laertes,和他身旁不遠處巨石上的Ryan。
兩人看起來都受了頗重的傷。
——Andrea和Maksim呢?
津澤想問,可Eddie已經走開了。
他仰首。
原本積聚在內廷上空的烏雲早已不見蹤影。
可四周,卻靜謐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