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藥材多一點，葯才好一點
三個衙役人手抱著一個青花瓷做的酒罈入堂。
天青色在瓷面暈染開花紋，美輪美奐，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筆，定不便宜。
薛大管家的小廝緊緊跟著一同入堂，重新跪在地上。
薛曜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裝酒的特殊瓷器，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只是現在還說不上來。
他變了臉色喝道：「你們在做什麼？誰把我泡的酒給翻出來的。」
小廝跪在地上，「何大人，這個雲紋樣式的瓷壇是大管家泡的酒，這兩個四爪龍紋的是二管家泡的。」
薛曜聽聞，正找不到家賊。
抬起一腳便踢在小廝腦袋上，把他踢倒，指著他罵道：「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帶外人去府里亂翻東西是吧，趕緊帶著你主子的屍體滾回蘇州，要是敢葬在應天地界，我打斷你的狗腿。」
薛大管家本來就是薛蟠外戚，算是四房薛蟠找的一堆出了五服的管家裡，難得還忠心的人。
只是大管家祖籍不在應天，不讓他葬在這裡也說得過去。
他才不管這夏天路上屍體會不會臭。
小廝不敢看他，也不敢反駁，腮幫子緊咬。
馮淵沒工夫管薛家自己的家務事。
他打開壇口聞了聞，三個罈子，藥酒味道類似。
往裡一看，會心一笑，果然。
雖說泡酒的藥材已經碾碎，但三個罈子的區別非常明顯。
薛曜看著何縣令滿眼警告意味，「何大人，無故帶官差去搜查我薛家，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欺我薛家朝中無人，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何縣令尷尬一笑，他不知壇中情況，只好欣欣然說道：「薛主事言重了，只是此事與命案相關，例行公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全由馮淵承擔。」
薛曜覺得很不對勁，雖說沒往那方面想，但再反應遲鈍的人，此時也能品出不同。
他疑惑開口，「命案，什麼命案？」
馮淵抬手一禮，「何大人，我來說吧。」
何縣令如釋重負，點點頭。
馮淵轉身看著薛曜，「今日薛管家的小廝敲鳴冤鼓伸冤，說我嚇死了他家主子，經過一番排查后，查明薛大管家是因為長期中毒死的。」
薛曜臉色一變，『不是說意外嚇死的嘛，怎麼變成中毒了？』
他額頭汗珠湧現，心虛地揮手大喝，「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大管家身體硬朗的很，每晚侍寢的女人都不重樣的，況且他屍體又不發烏，哪有中毒的樣子？你在胡說。」
馮淵才難得與他解釋，直接了當的問道：「你泡的酒平時自己會喝嗎？」
薛曜昂著頭，「我又不是犯人，你沒資格審問我。」
大堂外百姓聽聞憤憤不平，想衝進來，衙役們拿著刀堵著門口。
馮淵轉手對著何縣令拱手。
「啪」，驚堂木響徹內外，「薛曜，薛大管家中毒死亡一事，對我溧陽縣各商戶非常重要。本官一定要查明，是有競爭對手惡意對薛大管家投毒，還是其他情況。
「還死者與薛家一個公道，你身為薛家知情人士，理應配合調查，如若不然，我自會提請應天府由他們處理，現在路還順暢，你好自為之。」
何明光心裡鬱悶至極，他也想直接退堂，可這衙門外百姓的氣氛都烘托到這裡了。
什麼結論都沒有，直接退堂不審了，那這股氣泄了不說，對他的名聲肯定有損。
可對於薛家的薛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根本不敢用刑逼供，搞對還好，萬一搞錯以後翻供，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否則哪裡要這麼麻煩說這許多，一夾棍下去什麼都招了。
薛曜聽懂了縣令的暗語，心裡咯噔一下。
上報應天府，並不是因為他怕這些官差，而是因為薛家各分支管事都在應天城裡。
若真按中毒報上去，雖說薛大管家是五服外戚，但畢竟名義上也是幫薛家做事，統領溧陽縣買賣的大管家，『毒死』兩個字就會引來薛家徹查，族規可不講究律法那套。
如果控制在縣這一級，還有辦法操作一二，但也決不能往『中毒』兩個字上靠。
薛曜蔫兒了，轉頭對著馮淵說道：「我自己泡的酒肯定自己也要喝。」
算是妥協，默認接受了何縣令的好意。
馮淵開口問道：「薛大管家被毒死一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現在說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不用問，老刑警教的。
馮淵剛剛也聽出了縣令意思，他自然明白縣令也有他的難處。
薛家是金陵省的一霸，金陵涵蓋應天、蘇州、揚州幾城，面積極大。
能讓對方坐下來平等和他說話，都算不易。
還好這裡是公堂，換別處這樣和薛曜說話，還幾番諷刺審問對方。
估計薛曜早就和薛蟠一樣，直接差遣惡奴又將他打死了。
薛曜強行平復情緒，「你說這許多廢話，薛大管家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馮淵對著衙役說道：「倒出來吧。」
薛曜喝道：「小賊你敢，你知道這東西多精貴嗎？」
轉身拱手：「大人，你怎麼許他胡來？」
何縣令擺擺手，「酒錢算馮淵賬上。」
幾個衙役分別拿著三個簸箕與三個大海碗，將瓷器罈子里的酒分別倒出。
因為泡酒的藥材已經攪碎，只能看到總量，無法直觀的看到份量比例。
其中大管家自己的雲紋樣式青花瓷，出來的固體物約一拳大小。
而兩個四爪龍紋青花瓷倒出來的固體物。
一個也是正常大小，另一個固體物幾乎佔了半個罈子。
馮淵心裡感嘆，好傢夥，升仙酒嗎，這劑量生怕毒不死人是吧？！
他聞了聞，轉頭問道：「你這泡的是苦杏仁吧？」
薛曜不屑嘲諷，「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還有人蔘。」
馮淵仔細翻看后開口，「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同樣的配方，你兩壇酒裡面放的藥材份量區別這麼大？」
薛曜一時間無法開口。
堂外知道前後關係的百姓開始自發呼和起來。
馮淵聽聞轉身，悄悄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百姓瞬間安靜下來，屏住呼吸看後續進展。
何縣令見狀，心中羨慕不已。
薛曜臉抽搐了一下，想了半天，非常沒有底氣的說道：「藥材多一點，葯才好一點。」
聽到他說這句話，何縣令在心裡罵道，蠢笨如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