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見血
兩日後。
探親結束,返回王宅。
寒風如刀,夜色如漆,熹微的星星閃爍。
李清霖用手抵住門,輕推而出。
便見李清霖披著一件嶄新的袍襖,還提著個包裹,包裹里東西不多,一罐豬油、兩斤臘肉、三條鹹魚。
但卻已經是李賢氏能給李清霖的全部。
李清霖不喜告別的場景
他和李賢氏說好了,寅時末才離開,但此刻不過丑時,李清霖已經悄然起身。
感受著袍襖傳來的淡淡溫暖,李清霖手指摩梭過細滑的襖面。
脫下袍襖,甚至將隨身的紙衾也解下,放於堂屋桌上。
入冬了,酷寒降至。
擁有心蟾,即將練武的李清霖一定程度上已經無懼寒暑。
李清鏡、李清清他們更加需要。
李清霖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偶爾幾聲飄搖的犬吠傳來。
他的腰帶下面鼓鼓的,磕得不舒服。
裡面,有十兩銀子。
這兩天,李賢氏到處借錢。
李清霖還記得李賢氏借錢回來后,對自己囑託的場景。
「我去你二姨三姨和大伯家去了趟。
六年前,你二姨的大兒子摔斷了腿,朝你爹借了五貫錢,你爹走了辦喪的時候,都沒歸還,我上門一說討債,你二姨臉色都變了,連忙說有事出門。
我轉而去你三姨家,誰知她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分明家裡爐灶還燃著,卻遲遲不開門。
我又去了你大伯家,聽說你要習武,就勸我不要衝動,小心打了水漂,不如把習武的錢借給他,他有生財的法子,保管我們娘仨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沒有多說,給了他一耳光。」
李賢氏滿臉的認真,
「回家的路上,我偶然遇見你爹的同袍,也就是那年服拓荒役,路上認識的木匠,譚木匠,就是他背著你爹的屍體回來的。他二話不說,就借了三兩銀子。
你苟嫂嫂,也借了五貫錢。
娘給你說這麼多,不是讓伱埋恨你二姨大爹他們,而是讓你記得譚木匠、苟嫂嫂的恩情。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一股寒流如有冰泥鰍,從脖子後面灌了進去,將李清霖的思緒拉回現實。
李清霖深呼吸一口氣,緊緊的按了按銀兩,只覺得這些銀兩的份量格外的沉。
這兩日李清霖基本很少出門,除了『鑽研蒙學』,甚至不恥下問,向弟弟李清鏡請教之外。
便是繼續鍛煉吸收心囊中的氣血。
整整兩日,已經將剩餘的六縷氣血吸收了五縷,只留了一縷當做底牌,待作不時之需。
畢竟棚戶區乃至外城,可非善地,打架鬥毆之事時有發生。
最開始一縷氣血還能增長一鈞之力,但隨著李清霖力量的攀升,這種增長比例逐漸衰減下去。
不過即便如此,
現在李清霖爆發之下,有八鈞之力,已經超過普通成年人一倍有餘!
而這,還並非李清霖的上限!
只要有充足的氣血,再配上合適的武學功法,李清霖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會推至何等可怖的巔峰!
只可惜那王宅水井,這幾日再無細鱗魚出現在水面。
經過細鱗魚強化后的鈴蟾,下潛的極限一舉來到了12尺有餘,即一丈多。
只可惜似乎還是有點淺,遠沒到井底,並未有什麼發現。
「這次回府,多捉點新鮮的蟲子,蚯蚓、蠟蟲什麼的,將鈴蟾蛻變度推高些……」
「細鱗魚……我吃定了!」
一邊走,李清霖一邊思索著。
四下安寂,只有李清霖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
走出小道,轉角就是棚戶區的商街。
伸手不見五指,街上都是灰濛濛的。
李清霖卻猛地停下,神色肅然,耳根隱隱顫動。
前面似乎……有人?
這個時辰,天寒地凍的,常人長時間待在戶外,可真的會凍死人的!
沒有踱步聲、沒有暖爐添碳聲,甚至連呼吸都壓低了。
好像……在故意等誰。
李清霖隱隱想到了什麼,目光閃過一絲寒光。
……
「嫩他個龜孫!阿細那小子,若是騙了咱們,准沒他好果子吃!」
商街一條巷子里,陰暗的角落中,靠牆站著兩個漢子。
拉緊了襖子,一人不耐煩的探出頭朝外張望了下。
街上空空蕩蕩的哪裡有人影。
「周哥,阿細說的靠譜嗎?那娘們真的有十兩銀子,還讓那個家奴去練武?」
裡面那人吐了口唾沫,眼角有條疤痕,看起來有些兇狠。
「應該不假。」
周哥點頭:「阿細那小子吃裡扒外的,抱著花布街集長的大腿不說,還來舔俺們碌碡幫副幫主的腚!
別的不好說,打聽消息卻是靈通。」
疤痕男聞言,呵呵一笑:「那最好!十兩銀子啊,夠哥幾個瀟洒好幾回了!外城的『春宵坊』俺可是好久沒去了!」
周哥聞言,眉頭一皺,警告道:「老疤!打起精神,別關鍵時候掉鏈子!十兩銀子拿到手再說!」
「嘿嘿周哥,跑得了和尚他跑不了廟!能把那小子攔在棚戶區最好,攔不下,就去他家裡好好吃喝幾天!
聽說,他還有個妹妹?嘿嘿……」
疤痕男不以為然,臉露淫笑,目光卻看到巷子外,似乎快速掠過了一道身影。
周哥也反應了過來,伸出頭一看,愣了下,頓時大怒:「好小子,居然敢跑?!」
「追!」
……
「呼!」
李清霖長吸一口氣,胸中心蟾砰砰跳動如雷。
左右都是廢棄的屋舍,小巷幽深,盡頭是一間頹圮的土地廟。
李清霖目光閃爍,腳尖點動。
如今李清霖氣力、敏捷都有極大的進展,此刻迅速翻身躍上接近三米高的巷牆。
然後整個人趴在上面,融入夜色中,若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清。
右手,卻緊緊攥著一塊從街角順來的板磚。
「人呢?那個瓜慫!居然這麼能跑!」
「前面是絕路,他跑不了,繼續追!」
周哥和疤痕男一前一後追進巷子。
連續跑了幾條街,疤痕男有些氣喘,此刻落在了後面。
他看著周哥進了土地廟,撐著雙腿停下,啐了口唾沫。
「這小子,別讓我逮到,否則……」
俯視的目光中,投下一片模糊的陰影。
疤痕男耳側響起冷冽的風聲。
他下意識抬頭。
便見一塊四四方方的陰影,撕開層層空氣,瞬間塞滿了他整個視野。
「啪!」
疤痕男悶哼一聲,身子軟了下去,右手下意識的想抓向李清霖。
李清霖面露狠色,左手探出,后發先至的抓住了刀疤痕男的手腕,又是幾板磚下去。
疤痕男的頭頓時開了眼,人也不動了,抽搐了兩下軟綿綿的躺在地上,陷入了嬰兒般安穩的睡眠。
見到疤痕男這幅模樣,李清霖的指尖似乎都攥進了板磚,臉頰發燙,心蟾跳動得快從嗓子眼蹦出來。
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沸騰了起來。
殺,殺人了?
然而不待李清霖過多反應。
土地廟中的周哥發現了此處的動靜。
『錚~』
金屬離鞘的聲音響起。
周哥貓著身子,手中匕首在漆黑月光下也閃爍著寒光,尖銳而犀利。
周哥瞪大了眼,朝巷口望去。
李清霖靜默的站在原地,粘稠的血液從板磚邊緣滴下。
兩人目光,在空中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