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 午夜來電的女人

古老的辦公大樓里燈光暗沉，牆上的時鐘已經指著半夜時分。

巡邏的保安，看看大樓里已經沒有任何人，在門衛室里就著花生米喝的微醺。

芷清還在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里，她聚精會神的準備著明天開庭的文件，沒有注意到時間已晚，卻感覺到了周圍的沉悶。

颱風季節的空氣里，壓抑充斥著每一個角落。暴風雨將來未來，風吹著一扇沒有關好的窗哐哐的響，卻不知在哪一個房間里。

芷清被這聲音提醒，看了一眼時間，想要趕緊回家，但是工作還沒做完，只能手底下放快動作。

突然間，一串尖銳而急促的電話鈴聲在靜謐的空間內迴響起來，將原本平靜的氣氛撕裂開來。

接還是不接？

芷清在會議室整理的文件，是第二天早上開庭要用的。

這個案子經過四次開庭，五次現場勘驗，材料已經堆積到一尺多厚，家裡的辦公桌根本就攤不開。

審理期限已經延長過兩次了，所以明天一審最後一次開庭顯得格外重要。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律師，芷清知道明天開庭的意見非常關鍵，這個案件積壓一年多，讓法官和書記員都非常疲憊。芷清必須理清思路保證在開庭時言簡意賅，讓法官看到足夠的事實和理論依據，這樣判決才有可能客觀公正，給當事人省去二審的麻煩。

本想儘快整理完畢，這個時候了，可真不想接電話，如果遇到喋喋不休的當事人，今天整理完材料恐怕就要在辦公室過夜了。

可是電話鈴聲的音量不斷上升，從安靜到吵鬧，從柔和到刺耳，彷彿有一種魔力，讓人再也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那鈴聲擾亂了芷清原本平靜的思緒，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著，一聲接著一聲，芷清皺了一下眉頭，還是接起電話。

芷清做律師已經十幾年了，什麼類型的案件都曾經經歷過，對待電話諮詢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任何壓力，但是直覺讓她覺得這一次的諮詢有點不一樣。

一般當事人可不會在這個該睡覺和享受生活的時候打電話諮詢律師，看來當事人非常著急。

電話接通以後，芷清聽到一個類似小貓的女聲傳過來。聲音細小而急促，是一個年輕而情緒不穩定的女孩子，聲音有點哽咽。

芷清閉上眼睛，這樣可以幫助她感受到看不清楚和無法判斷的情況。

芷清那年自殺之後，昏迷了三天，最終搶救了三天才蘇醒過來。從那以後，她有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她可以讀到別人的心理，可以感受對方的環境，還會對事情的走向準確的預知。

但是她總是盡量不去用這樣的能力，有時不由自主用了一下，她也不想被別人知道。

即使通過電話，她也一樣可以透視人心，但是人心往往是經不起透視的。

當看到那些人心中不為人知的秘密，芷清一次次告訴自己，中立、冷靜、世界本來如此。

電話裡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弱弱的，急促的傳來：「律師，你好，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諮詢。。。。。。」顯得六神無主，又有帶著一腔氣憤和委屈。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小孩子被丟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漆黑一片，拚命尋找卻找不到親人。

芷清的聲音堅定、鎮靜而溫暖，給人足夠的信任感：「好的，你說，遇到什麼問題了？。。。。。。怎麼稱呼你？」

小女孩一點都沒有遲疑，直接說：「哦，我叫安妮。」看來這是她的真名。

女孩的坦蕩讓芷清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安妮也覺得女律師的聲音讓人很信任。

安妮打電話的時候，是在自己家裡。但是她的家，空空蕩蕩，燈光昏暗，比夜晚的街道更冷清。除了她，家裡沒有一個人，沒有任何一件有溫度的東西，冰冷的燈光灑下青白色的光，冰箱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安妮的聲音不大，有一些壓抑的哽咽：「是這樣的，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送給別人一些財物，我能不能要回來，或者告他詐騙罪。」

「說一下具體情況，越詳細越好。。。。。。」芷清的聲音不疾不徐，讓人感覺到非常負責和自信，更有一絲關切的感覺，這讓女孩緊張的情緒有一點點放鬆。

她繼續說：「我在網上打遊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後來他約我見面，感覺還不錯，我們一起吃飯、喝酒都很開心。」

「他問我有沒有男朋友，說要追求我，那時候我和前男友剛剛分手，就接受了他的要求。。。。。。」

芷清聽到這裡，已經猜到了一半，「嗯，然後呢。。。。。。」關於打遊戲開始的騙局律師們接觸的可不是一件兩件了，一般騙子都會先發展感情，等到感情升溫產生信任以後，再用各種理由讓被騙的一方聽其擺布。

有的人一再付出財物，金額從小逐漸變大，直到騙子消失才幡然醒悟；有的人被騙去見長輩定親，然後就被賣到了貧窮的村子里給光棍當媳婦；有的被騙出國旅遊，結果丟了器官或者被逼代孕；還有的甚至被逼做電信詐騙，如果容貌姣好的還有可能被迫賣淫。

像安妮這樣被騙錢的，還算是損失最輕的一種詐騙。

「那你家裡人有沒有見過他？」芷清從女孩深夜獨自一人的狀態，已經感覺到她被騙不敢告訴家人的心情，但是仍然需要證實一下，這樣才知道下一步如何幫助安妮。

「沒有，我家裡人都沒有見過他，我們在一起一年多，我還為他打掉一個孩子。」

「因為那段時間是疫情，他說生意不好，沒有賺到錢，我們還不能結婚，必須等他賺夠彩禮錢，再向我們家提親。」

安妮停頓了一下，壓抑了一下情緒，不讓流淚打斷自己的訴說。

對於這樣獨居的女孩來說，有可能經常一個人流淚，但卻不一定有人傾聽她的委屈。

家長會責罵，朋友會PUA，報喜不報憂才不會被別當做薩比。

安妮很想把積壓心裡的話全部傾瀉出來，從她懷孕開始，已經積壓了太多太多的委屈、遮掩、謊話、自責、惶恐，這一切好像快要把安妮壓垮了。她必須清空她的情緒，不然自己一定會發瘋，她不能保證自己不衝動，其實她很想和這個騙子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