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洛陽營造崩盤與技術家族

大漢歷51年9月23日，長安城。

來到長安城之後，法比烏斯就緊急忙碌購買二手設備，他只是已經有一種目不暇接之感，長安城好東西太多了，都是羅馬需要的機械。朱鐵大匠說的果然沒錯，長安城才是整個大漢機械製造水平最高的地方，很多在羅馬都沒有的大型紡織機，在長安城卻是屬於淘汰的貨色。

他有一次問那些工廠主為什麼要把這些沒有壞的機器淘汰？

在他看來，這些機器雖然比不上大漢最先進的那一批，但性能良好，還能繼續生產產品，沒有到要淘汰之列。甚至在他看來大漢這樣的做法有點浪費了，這些都是可以源源不斷創造財富的機器。

結果那些工廠主訴苦道：「我們也不想高價購買的機器就這樣淘汰掉，二手賣給你們，連原本價格的三成都不到，我一台機器就要虧十幾萬錢。但大漢的競爭太激烈了，不購買更加先進的機器，把這批落後的機器淘汰掉，那要破產的就是我的工廠。」

「而且朝廷管的寬，我等想要去錢莊借貸擴充產能，錢莊的管事不但要我們有抵押物，還要查看我們的生產資質，機械越落後，能借貸的錢越少，機器超過一定年限之後，錢莊就根本不給我們借貸，還有想要進入朝廷產業鏈當中，對工廠的管理，機器的先進性都是有評分的，而這機器還是其中重要的一環，機器越差越難得到朝廷的供貨資格。」而後這個工廠主自嘲道：「我們就像一頭牛，被朝廷拿著鞭子在後面追趕，這廠長做的比工匠還要勞累。」

法比烏斯神色莫名，他不懂大漢把工匠逼的這麼累是為什麼？

大漢歷51年9月25日，長安城，少府府衙。

「法比烏斯元老，您還有什麼想要的，我們少府會全力滿足羅馬的需求。」劉恆看完文件笑著問道。

上面記錄著法比烏斯在大漢購買的二手機器，其總價值已經超過了70億錢了，這對少府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買賣，更加不要說法比烏斯購買的還是那些少府要淘汰的機器，本來只能當廢鐵賣，但現在他們少府卻挽回了七十億損失，而這筆錢是少府安置工匠主要支出，也是有這筆錢，少府安置工匠淘汰落後產能才會如此順利，畢竟這世界上的事情九成九都是可以用錢解決的。而且法比烏斯手中還握著30億的訂單，這樣的大客戶劉恆自然要重視了。

法比烏斯道：「我們手中還有30億錢，這些錢我們想要購買一些鐵軌。」

要想富，先修路，法比烏斯等人也是知道的，在開戰前他們就在修鐵路，現在戰爭結束了，他們修鐵路的進度就更加快了，但羅馬的鋼鐵產能只有20萬噸，其中能分到修鐵路的份額只有10萬噸，這自然遠遠不能滿足羅馬人的需求了，而大漢雖然距離羅馬遠，但漢鐵的價格卻比匈奴鐵，天竺鐵的價格還要便宜，所以他這次來大漢也有購買鐵軌的任務。

劉恆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大漢有一批替換下來的二手鐵軌，價格只要新鐵軌的三分之一。」

法比烏斯喜道：「要真只有新鐵軌的三分之一，我們羅馬訂購30億錢的舊鐵軌。」

羅馬的生鐵價格是10錢一斤，大漢大致在3錢左右，而舊鐵軌只要三分之一的價格，就是1錢一斤生鐵，這隻有羅馬生鐵是十分之一的價格，他手中30億錢購買大漢的鐵軌可以修十倍的鐵路。

劉恆喜道：「我們少府保證為法比烏斯元老提供足夠多的鐵軌。」

而後他又說道：「我大漢打算開一場萬國博覽會，就是要把全球的特產匯聚到一起，尋找買家和賣家，法比烏斯元老可以帶羅馬的特產來大漢展覽，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法比烏斯聽到這個消息驚喜無比，要是羅馬產品能打進大漢市場，那羅馬的外匯也就不會如此囧迫了。

營造府衙，會議室。

「袁營造，你就救救我們洛陽城吧。」三川郡守卓虹看到袁盎馬上行禮道。

袁盎卻馬上扶起卓虹道：「您可是某的前輩，當不得您的大禮。」

三川郡守卓虹道：「當得，當得，達者為先，您現在可是下官的上官。」

而後他苦著臉道：「前些年三川郡的發展您也是知道的，遠遠比不上會稽郡，陳郡，就更加不要說和內史比了，後面臨淄郡也追上來了，還是這幾年在前丞相的扶持下，總算有幾分振興之意，但朝廷這一刀砍下去，三川郡十年之功，就要毀於一旦了。」

這次來上計，三川郡守卓虹是最悲慘的，大漢其他地方還一片興旺盛世景象，但三川郡卻爆發了一場小範圍的經濟危機，他這次是向朝廷求援的。

袁盎搖頭道：「朝廷的政策一定要執行，您也是老大匠出身，自然明白讓工匠獲得俸祿，這是朝廷的根本國策，三川郡這幾年房屋租賃價格的中位數已經超過工匠俸祿的4成，洛陽房屋租賃的價格比長安還要貴，大量的工匠只能租賃8人間的房屋，洛陽的百姓現在已經不靠做工生活，而是開始成為食利者，三川郡已經走上邪路了，你們不改造達到朝廷的要求，朝廷是不會救助三川郡的，這點本官也改變不了。」

這些年三川郡的發展並不算太順利，鋼鐵行業比不上陳郡，關中，南陽郡也就算了，現在更是被會稽郡，臨淄郡這些新興鋼鐵中心超越，三川郡也是受到海運潮流的影響，大漢開始以蒸汽輪船取代風帆輪船，海商貿易的數量和速度都在快速增長，運輸成本成倍減少。

而這影響最大的就是會稽郡和臨淄郡這樣的沿海郡縣，以前這些郡縣煉鐵需要去中原運輸煤炭和鋼鐵，運營成本高，鋼鐵行業自然難以發展，但現在蒸汽輪船把運費和時間降低了十倍都不止，天竺，南洋高品質鐵礦就可以以比較低的價格運輸在大漢的沿海郡縣，韓國又有高品質的無煙煤能把燃料的費用壓低不說，使用這種煤炭能極大提升鋼鐵的品質。

這一系列因素加起來，會稽郡和臨淄郡的煉鐵成本快速下降，煉鐵規模快速提升，加上兩地府衙，大量使用新技術，減低煉鐵的成本，十幾年時間生產鋼鐵的規模提升十倍，成為了大漢新的鋼鐵中心。

而受到會稽郡和臨淄郡的壓制，尤其是臨淄郡，三川郡鋼鐵北方市場被大量侵吞，利潤大幅下降，以至於這十幾年時間明明是大漢鋼鐵行業大發展的時間，其他鋼鐵中心都是十幾倍擴充產能，三川郡的鋼鐵產能提升了三倍，但利潤增加了不到三成，三川郡鋼鐵市場大量被壓縮，而三川郡另外支柱車馬市場也開始萎靡，大漢開始大量生產拖拉機，還有其他的蒸汽卡車，蒸汽軌道車，這些機械開始大量取代舊式的馬車。

現在三川郡只有紡織業和服裝行業處於大漢領先地位，洛陽時裝周更是成為了三川郡的名片，高檔服裝開始成為三川郡的支柱產業，但光靠一個服裝行業是難以支持三川郡現在的發展的。

三川郡看上去發展困難，但實際上這十年卻是他發展最快的十年，因為陳銳為丞相的時候，他當年在三川郡為太守十年，對洛陽也香火情誼，所以在為丞相十年當中，陳銳給三川郡批了不少地皮，大漢第一個以房地產為支柱產業的郡居然就這樣意外誕生了。當時土地出讓的稅，按照朝廷和地方的約定是五五分成，而且即便朝廷分的這五也大部分都是留在地方建設的，少部分轉移到其他郡縣進行基建，所以在陳銳為丞相的十年時間，三川郡雖然製造業出現了一點問題，但因為有營造產業的支持，以洛陽為中心，整個三川郡大拆大建，把一個個落後的市坊，建設成為新式小區，新學府，醫館，大型足球場，大型戲院，新式的百貨商場，步行街等等各種基礎設施開始出現在洛陽城。

甚至因為洛陽文化和政治屬性，大量有錢富商，在洛陽城建造宅院，三川郡的漢吏甚至連洛陽城的皇宮都沒有放過，專門在洛陽皇宮四周建立了一批頂級宅院，宣傳說什麼和天子做鄰居，這樣的宅院大受歡迎，每座這樣的宅院即便價格上億，卻依舊有富商願意購買。

而依託營造產業，洛陽的傢具，裝飾，水泥，磚窯，陶瓷等行業飛速發展，依託營造三川郡的經濟發展像打了雞血一般飛速發展，前十年甚至可以說是三川郡的黃金髮展時期，發展的勢頭快速追上四大一線郡，甚至和二線常青樹蜀郡拉開了極大差距，三川郡大有重新成為一線郡的勢頭。

但成也營造，敗也營造，這一切隨著丞相陳銳致仕，朝廷在今年年初在三川郡試運行房產稅，三川郡的營造產業開始崩潰了。

因為按照朝廷適運行的房產稅，人均100平起，超過這個數字就要徵收房屋價值千分之五的稅賦，超過200平，就要徵收百分之一的稅，超過500平以上就要徵收百分之二，超過千平就要徵收百分之三。

而朝廷徵收的這些房產稅則用於對養老金的補充，本來這也不是特別針對三川郡的，徐愛民只是想要弄一個稅種來填補大漢對養老金的空缺，而這也是大漢的傳統，損有餘，而補不足，用富商的錢來彌補百姓的不足。

但卻意外砍中了三川郡的動脈了，因為在洛陽最核心的宅院就沒有人均少於千平，而這些宅院上億，兩億，三億則比比皆是。

按照大漢新試運行的房產稅，他們一年最少就要上繳300萬錢以上，最多要上繳上千萬錢以上，大漢的富商雖然有錢，但人家也不是傻子，這筆稅交一次他們還能承受，年年交，這高價宅院說是他們的私產，但卻和租賃無異。住上二三十年就相當於重新購買一套房子了，那他們還不如住大漢的皇室酒店，這不但更奢華，開銷也更低。

於是在房產稅的影響下，洛陽的核心宅院價格崩潰，而後傳導到高級的四合院，中等的小區，瞬間一場像儋州營造崩潰誕生，洛陽核心宅院的價格下降了一半多，其他高檔的四合院，小區價格也普遍下降三成，而後洛陽城的傢具裝修，新營造的小區，乃至於最基礎的水泥，瓷器，磚頭行業都收到影響，破除倒閉則不知幾何，大量的民夫回家，又帶動租賃市場崩潰，總之整個三川郡的經濟秩序徹底崩潰。

三川郡守卓虹這次來長安就是想要挽回這一切。他不甘心道：「朝廷在三川郡收的房產稅不過五億出頭，但因此影響三川郡的營造行業，造成的損失現在已經超過了800億錢，朝廷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還請朝廷暫緩實行房產稅吧。」

袁盎淡然道：「卓老，天子反而認為房產稅非常好，明年打算把試點擴張到內史郡，臨淄郡，陳郡，會稽郡，在這四郡試點成功，則在整個大漢全面鋪開。」

要不是有這場房產崩潰，徐愛民都不知道洛陽城的房子價格比長安城都要貴好幾倍，房屋租賃的價格比長安城要貴兩倍。

從上計得到的信息來看，因為洛陽城高昂的房屋價格，導致洛陽城除了和房產有關的行業，其他行業都退出了三川郡的地盤，工匠創造的財富大量向少數豪強集中，大漢五十年來推崇的技術根本，勞動根基的理念在洛陽城被腐蝕的乾乾淨淨，拜金主義在洛陽城橫行無忌，在洛陽城那些所謂的房東成為最收推崇之人。

這種景象讓徐愛民忌憚不已，在他看來洛陽城已經有群魔亂舞的景象了，要是這種情況在大漢各地發生，大漢就不要想建設大同世界了，夏，商，周，秦以來，貴族豪強統治的舊世界會再次出現。

所以三川郡的營造產業的崩潰是徐愛民熱意看到的事情，至於損失800億錢，那些都是貴族富商，那些食利房東的損失，和大漢關係不大，損失就損失了，甚至就是因為看到了房產稅對這些貴族富商的打擊，徐愛民才加快速度擴張試點郡縣。

而袁盎當了天子好幾年的尚書令，自然了解天子心意，明白天子就是要用三川郡殺雞儆猴，警告大漢的貴族豪強，不得動搖大漢產業為根本的國策，誰敢動搖，誰就會受到朝廷的打擊。

卓虹只能失望離開。

卓虹走後，兩個稍顯疲憊的中年人對袁盎行禮道：「屬下拜見營造。」

袁盎笑著扶起兩人道：「快快請起，長江南郡段大堤修築完成，黃河新的泄洪區建設好，你們可謂我們營造的大功臣，今年上計，營造的功勞有一半都是你們建立的。」

袁盎口中的大功臣是李澤，鄭濤，他們兩人分別任職2000石的南都水監和北都水監，兩人出自大漢國大名鼎鼎的水利家族，一個是主持修築了都江堰的李氏家族，一個是修建了鄭國渠的鄭氏家族，而兩人現在的職責，一個負責修築長江大堤，一個負責修整黃河大堤。

雖然兩人是袁盎的屬下，但袁盎卻不敢小看兩人和他們身後的家族，因為比家族，袁盎遠遠不如李澤，鄭濤兩人身後的家族，大漢重視技術產業，有一技之長的家族在大漢都有很好的發展。

當年大漢清洗了前秦所有家族，但卻只有修築都江堰的李家和修築鄭國渠的鄭家不但沒有得到清洗，這兩個家族在大漢反而得到了更好的發展了，李家和鄭家子弟在大漢出任高官，修建了大量的水利設施，橋樑水渠等各種基礎設施，兩個家族先後都出了一任假相，出任兩千石高官者比比皆是，因功封爵者都有好幾位，李家和鄭家在大漢的地位甚至比一般的開國功臣都要高。

像李澤的叔父李康當年主持修繕長江水道，研發出火藥爆破法，在枯水期炸了江州好幾個江心口的巨石，讓整個江州的水道變得安全，翻船的數量快速減少，李康也因此受封子爵。

鄭濤的父親鄭峰更是主持修建了北方運河，這條運河溝通了整個中原，江淮，長江地區，讓整個中原經濟因此受益，帶動了整個北方經濟的發展，鄭峰也因為常年積勞過度病逝是任期上，朝廷因此追封鄭峰位伯爵不說，天子還封鄭峰位潁水河伯。

這件事情轟動了整個大漢，這個時代的人更加好名，一個河伯身份不但讓鄭峰可以名垂青史，還可以讓他享受香火供奉，這對漢人來說是比封爵還要榮耀的事情。

李家和鄭家就是大漢的馬骨，大漢用這兩個家族為例，告訴天下的英雄豪傑，想要名垂青史，想要享受香火供奉，就去學好技術吧，只要做出了利天下的功績，不但可以名利雙收，還可以名垂青史，可以成為神靈，享受香火供奉。

而大漢貴族也的確受到這股風氣的影響，諸侯貴族把他們的子弟送到墨子學院，農學院，魯班學院等學府，並不會認為學這些技術是沒有出息的表現，反而認為這是在建立一個家庭乃至家族的根基。大漢的貴族漢吏也願意和大匠聯姻，甚至大匠本身也會受封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