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省城故事多（二）

在座的幾人都是老手，誰還能看不明白這對父子是在唱雙簧。

付磊無所謂的擺擺手，「余老闆，不打緊，想不到這主意是你兒子提出來的，要是剛才知道，我非得和小余喝幾杯，多交流交流。」

這話引起一陣共鳴，連羅青雲都詫異的看向余天明，微笑道：「小余今年多大了？你經常和你爸談生意上的事？」

余天明靦腆道：「17歲，小時候我爸經常帶著我到處跑市場，家裡有時候很忙，我也經常幫著我媽打理家裡的生意。」

「你從小就開始學著做生意，不簡單啊！看來你爸爸沒少教你。」羅青雲繼續笑著說，似乎對余天明很感興趣。

余有年接話道：「羅總，我可沒怎麼教他，這小子自從有了主意后滿腦子都是新鮮想法，有些我都聽不懂，什麼啤酒經銷是重資產銷售，要做垂直供銷，還有什麼包裝周轉變革是凸顯行業差異化競爭力的有效方法。

唉！這幾年市場競爭越來越強，生意也沒前幾年好做，我老余沒讀什麼書，有時候也干著急，只能用這小子的一些想法試著找找路子。」

包廂內煙霧繚繞，羅青雲幾人一時有些沉默，余有年口中蹦出來的辭彙大家都聽過，但這麼一組合用在市場銷售上卻是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李華吐出一口煙，興奮道：「不簡單啊！重資產銷售，小余說得好，啤酒生產可不就是重資產經營，還有包裝周轉變革，不變革，想繼續擴大市場真的是難。」

付磊和王立民沒怎麼說，各自抽著煙琢磨著剛才那番話。

羅青雲神色嚴肅，想了片刻后鄭重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余老闆，你有個好兒子。這樣，時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先到這。

關於泉城市獨家代理經銷的合作，我原則上是同意的，只不過有些細節還需要溝通明確。李總，接下來由你負責和余老闆溝通具體合作內容，要將余老闆當做我們公司的重要客戶搞好服務。」

羅青雲果斷做了總結安排，接著站起身與余有年和余天明一一握手告別。

臨出門，羅青雲像是想到什麼，回頭對余天明道：「小余，你很有想法，有好想法不妨分享給李總他們聽聽，這樣，合作談完后，李華安排一下，到時由我代表公司請余老闆父子倆吃飯。」

「好，謝謝羅總，我一定向李總他們好好學習，多多交流。」

「羅總，你放心，這事我會安排，我看啊！這不和小余老闆喝點酒，是難聽到真話，他啊！別看年紀小，卻是鬼精鬼精的。」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余天明也跟著咧嘴微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送走羅青雲一行人，父子倆直接去了賓館，晚上行程有變，本來安排好的麻將公關暫時是不需要了，不過余有年並沒有退掉房間。

羅青雲已經表態，合作的大方向基本敲定，但後面的細節商談還需要多久誰也說不好，吃酒打牌還是要的，人情世故不能少，招待到位，事情也能加快不少。

第二天上午，李華安排了一倆桑塔納接余有年父子去廠里正式面談，一上午2個多小時的溝通總體來說比較順利，唯一有爭議的是代理權年限與保證金掛鉤的問題。

余有年早有腹案，昨晚父子倆便商量好，保證金按3年10萬談，如果廠家不願意，那就按3年15萬談，底線不能超過20萬，但獨家代理經銷範圍要包含鐵城市和黃市。

目前東西湖啤酒在這兩個城市並沒有開展銷售業務，借著這次洽談的機會，余天明認為一舉拿下這2個城市的獨家代理希望比較大。

父子倆也商定，第一輪談判並不急著確定獨家經銷代理權與保證金的具體事項，先談銷量和供貨價，還有聯合營銷宣傳的事，晚上安排打打業務麻將，到時候在牌桌上繼續聊。

上午敲定的年銷量和供貨價余天明比較滿意，甚至遠超預期，年銷量定在7000箱/年，年銷量增長率定在15%，獨家供貨價比現在的拿貨價每瓶要降低1毛5分錢。

拿到更低的供貨價，按余天明為經營部設計的經銷辦法，有年經營部的凈利潤能做到5毛/瓶，僅銷售東西湖啤酒達到10000箱/年，年凈盈利便能達到12萬元。

而目前經營部一年啤酒的總銷量在16000箱左右，這幾年的銷量還在飛速增長，未來幾年隨著經濟發展越來越快，余天明估計市場銷量將會以每年超過20%的速度遞增，直到觸及市場規模的瓶頸才會放慢增長速度。

1992年，一年掙大十幾萬，在內陸小城市裡看起來收入很高，但余天明覺得還是不夠，十幾萬元都不夠買下前世一線城市中心區的一個衛生間。

心裡嘆了口氣，余天明哀嘆靠沒日沒夜的苦幹來錢太慢，靠實業經營掙錢太辛苦，一分一毛都是積累。

下午沒什麼事，余天明準備出去到處走走。

剛下樓走到賓館大堂，見著兩名身穿制服的公安正與一對青年夫妻斷斷續續交談。青年似乎很生氣，正用粵語朝著兩名公安大聲質問。公安臉上掛著無奈，耐心的解釋道：「顧先生，您先不要生氣，您會說普通話嗎？我們用普通話交流。」

顧姓青年能聽得懂普通話，但不會說，又是一陣嘰里呱啦，說得兩名公安有些頭大。年長的那名警察只得用手示意對方不要著急，隨後看向大堂服務台，喊道：「麻煩幫個忙，能不能找個會說粵語的同志過來幫忙，謝謝。」

賓館前台無奈的直搖頭，「昨天我們就幫著找了，還是這位顧先生要求的，說是要請一名懂粵語的嚮導，我問了一圈人，沒人會粵語。」

年長的公安聽著這話直皺眉頭，年青的公安耐不住性子，惱火道：「聽不懂粵語，你們怎麼給他開房？快去找，人家錢包在你們這被偷了，找不到就關了你這家店，這是外商，外商你懂不懂，出了事你們擔不起責任。」

幾人的對話余天明聽得一清二楚，顧姓青年報警說他的手提包在房間內不見了，懷疑是被偷了。

九十年代初，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時有發生，上大學那會擠公交車，余天明的錢包都被順走過好幾次，偷了就偷了，根本沒辦法找回，不像後世到處都是監控器，又很少使用現金消費，想偷都沒法子偷。

余天明不想搭理這些破事，正準備繞開幾人從側門出去。

此時前台服務員被年青公安唬得一陣焦急，正好瞧見余天明出來，像是立馬想起什麼，朝著余天明道：「先生，請等一下，你會粵語吧？我昨晚聽見你上樓時在唱粵語歌。」

余天明楞是被問傻了一般停下腳步，滿臉古怪的看向前台服務員，這女孩的腦迴路真是清奇，會唱粵語歌就會說粵語，那意思是會英文的都是英國人？

年長的公安轉身問向余天明，「小同志，你會說粵語？」

余天明沒有回答，瞪了一眼服務員，側過身看向顧姓青年道：「俚猴，我系余天明。」

陡然聽到熟悉的粵語，顧姓青年像是見到知己，高興的伸出手道：「太好了，你會粵語。你好，我叫顧定方，這是我太太，吳倩。」

兩名公安一看這下有譜了，小同志的粵語和顧定方一個口音，兩人已經對上話，年長的公安張口道：「不好意思，小同志，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向志華，他叫盧剛，我們是區派出所的公安。」

「警察同志你們好，我叫余天明，需要我幫著翻譯是吧？沒問題，你們直接說就行，我會替你們翻譯。」余天明態度積極的配合道。

經過十幾分鐘溝通，整件事很快便弄清楚。顧定方是受爺爺所託回來尋親，事辦完後顧定方和吳倩便順道來省城看看有沒有投資機會。

早上他和太太出去閑逛，出門時只帶了隨身錢包，並沒有拿手提包，手提包一直放在賓館的床頭櫃下，等他們回到賓館時，手提包不見了，他懷疑可能是賓館內部人員偷的，希望賓館能協助查找，但雙方交流不暢，賓館的態度也很敷衍，這讓他非常生氣。

手提包是藍色的，裡面有點現金，錢財都是小事，關鍵是手提包內的文件資料很重要，顧定方希望公安能幫忙儘快尋找到丟失的手提包。

盧剛做好記錄，何志華要去顧定方居住的客房查看，余天明只好跟著一起上去充當臨時翻譯。

何志華與盧剛在顧定方的客房內仔仔細細查看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只能當著顧定方的面做個簡單的斷案推斷，懷疑很可能是內部人員所為，也有可能是裡應外合，並表態會進一步深入調查，但能不能追回失物不能保證，請顧定方留下聯繫方式，一有消息，他們會立即告知。

余天明跟著幾人一起看熱鬧，房間內只有一個行李箱加上床頭柜上放著的一些生活用品，剩下的和其它客房沒什麼兩樣。

據顧定方描述，失竊發生后現場一直保持原樣。門窗玻璃一切完好，不像暴力入室盜竊，房間內也沒有亂翻亂動，入室盜竊的小偷甚至連行李箱都沒有打開。

何志華的斷案推理基本上八九不離十，這一看就是生吃熟，顧定方和吳倩都是港島人，穿著打扮時尚靚麗，尤其兩人那一口粵語方言太明顯，這個年代能來內地的港島人那就代表著有錢，這對夫妻肯定是被人盯上了，而且是裡應外合的那種。

這些和余天明沒什麼關係，調查結束后也不再需要翻譯，余天明準備抽身離開，顧定方連忙拉住余天明不好意思道：「抱歉，餘生，請問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晚飯表示感謝，我和太太這趟來省城是臨時安排，並沒有帶嚮導，我們都不會說普通話，實在沒什麼人可以交流，如果方便，我想請你耽擱幾天，為我們做一下翻譯，當然費用好說。」

余天明想了想沒有拒絕，「顧先生，感謝你的邀請，我今晚還有事，要不我們定到明天，明天晚上我有時間，至於做翻譯的也行，我不要報酬，我在這裡還能呆3天，3天後我要返回泉城。」

「OK，那我們說定了，明晚我請你吃飯。」

顧定方見余天明答應，爽快的接著應承。

「OK，那明晚見。」

余天明揮揮手，轉身離開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