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標了
AY市正河縣，城關派出所。
「在這兒簽個字，按個手印，你就可以回去了。」
一個文件夾和一支筆，被民警趙宏康輕輕推了過來。
站在桌對面的楊振，滿臉都是宿醉后的疲乏倦容，但是一對清澈的眸子里，卻平靜的宛若深山裡的幽潭。
他目光淡然的瞥了眼文件，「不好意思，這個處理決定我無法接受。」
「楊同學，我們抓的可是現行，而且既有物證，又有其它當事人的陳述，這些都有效證明了你這次的違法行為，你覺得自己矢口否認，然後拒絕簽字，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現行？你確定可以用這個詞兒？我已經反覆強調過，說自己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兒了，根本就不清楚是誰叫的服務，又是誰給我服下的那個葯……
「所以，我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到頭來，反而就成了違法者？定我違法可以，拜託你們先搞清楚這些疑問行不行。
「人是活的，證據卻是死的，甚至是可以偽造的，難道在你們眼裡，一個出來賣的小姐所謂的陳述，就比我這樣品學兼優的在校學生更有說服力？」
趙宏康扯了下嘴角，並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裡給出解釋。
倒是旁邊的副所長劉永強，先是輕咳兩聲，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然後笑呵呵的拍了下楊振的肩膀，「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也請你相信我們的辦案人員，他們是不可能在沒有完整證據鏈支持的情況下，就輕率做出這個處理意見的。
「至於你提及的疑問，我也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經辦人員其實都已經調查證過了，之所以不給你相應的知情權，那是因為，會涉及到取證對象的隱私保護需要。
「總之呢，事兒已經發生了，作為當事人，你情緒上有所抵觸可以理解，但該承擔的後果和相應的責任，伱是推脫不了的。
「所以事已至此，該面對的，就不要再勉強了，你看為了這事兒，今天多少人都在為你跑前忙后的，跟著一塊兒操心啊。
「這裡也沒有外人，有些話怎麼攤開來說，也就是所幸沒有釀成大錯，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但對你來說，其實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因此其它的就不要再說了，希望這次的教訓，能讓你知錯能改，引以為戒吧。」
一番話語重深長，盡顯樸實真誠。
但其實就一個意思，別不知好歹啊。
楊振也沒有盯著他看，而是轉過頭看了眼在場的眾人。
除了劉永強和趙宏康之外，剩下的都是自己認識的人。
老爸楊長山，四中的教導主任盧學軍，有點兒親戚關係也算得上是朋友的鐘誠，最後一個，則是縣裡的明星企業家王德忠。
正如劉永強所說，幾個人都是為楊振的事兒才出現在這兒的，也確實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
這時候幾人迎上楊振看過來的目光，各種複雜。
楊長山沒有說話，本身憨厚還帶著些木訥的性格，就註定了他不太可能會在第一時間給出太多反應。
盧學軍代表的是學校，如果可以置身事外，肯定會下意識選擇旁觀。
至於鍾誠，則是暫時沒有他插嘴的餘地。
反倒是王德忠，卻在和楊振眼神相觸的那一刻，忍不住心裡一跳。
因為他覺得，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年齡該有的眼神。
他從這個眼神里，幾乎沒有看到一個少年，在遭遇一場變故后，外露出年輕人該有的衝動、焦躁或者憋屈。
反而帶著一種完全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平靜而淡然。
這完全顛覆了他一直以來，對於楊振固有的印象。
心裡這麼想著。
王德忠就很很自然的接過了話茬，「劉所你看這樣如何，孩子也折騰一天了，家裡人還擱外邊牽腸掛肚著呢，要不先讓他回去？
「至於剩下的事情，肯定不會讓你為難的，有啥責任我先給擔著，後面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手續流程，一定不會讓所里為難的。
「再者說了，事兒就發生在我的酒店裡，我這邊本身也是有連帶責任的，咱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絕對二話不說，全力配合。」
劉永強眯著眼睛吸了口煙，略微沉吟片刻。
這才鬆口，「那行，人你可以帶回去，嗯，讓他回家冷靜一下也好。」
然後又瞥了一眼楊長山，「家裡人也多勸導一下，雖然說事情算是過去了，但還是要吸取教訓，畢竟幾個月之後就是高考了，成了大學生，可不能再這麼放縱自己了。」
楊長山臉上硬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點著頭，還是沒有說話。
楊振則終於歪著頭看了劉永強一眼，也不再多說廢話，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
劉永強手上捏著煙，看著他推門而出的背影，也不以為意。
鍾誠第一個跟著楊振追了出去。
楊長山則沖著在場眾人團團歉意一笑，這才轉身離開。
盧學軍倒是沒有直接離開，而是主動上前和劉永強握了個手，「給劉所添麻煩了。」
劉永強哈哈一笑，「應該的，我們做的就是這個工作嘛。」
盧學軍也陪著笑，「那今天就不打擾了，找機會，大家再一起坐下來吃個飯。」
這種場面話，劉永強也不會拒絕，自然一口應承下來。
四中別看是正河縣的中學，但是和縣一中、縣二中可不是一回事兒，人家前面是掛著「市」字的。
而且因為歷史原因，甚至比市裡的幾個中學，在級別上還要高半級，屬於省重點一類的存在。
所以按級別，說起來，它是可以和縣裡平起平坐的。
也就是說，別看盧學軍只是個教導主任，但卻是妥妥的正科級幹部，比劉永強這個副所長的級別，都高了那麼一丟丟。
再加上人家市直管的天然身份，劉永強肯定是要給面子的。
甚至巴結還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得罪……
禮貌地送盧學軍離開，劉永強這才拍了下王德忠的肩膀，「去我辦公室喝杯茶？」
王德忠爽朗一笑，「好啊！」
。。。。。。
冬天的季節，天黑的也早。
所以這會兒雖然才五點出頭，就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整個街區都彷彿籠罩在霓虹之下，平添了幾分不太真實的虛幻迷離。
楊振靜靜的站在城關派出所的門外。
眼睛看著路上的車流和往來的路人，耳朵里卻聽著鍾誠喋喋不休的絮叨。
「這事兒怪我，昨晚就不該把你留在酒店裡，要不然，也不會撞上這種糟心事兒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給二叔打過電話了，他會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的，肯定不會讓你吃了這個啞巴虧。」
楊振收回目光，笑著捶了下對方一拳。
這一刻的他，才終於流露出了幾分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不用麻煩你二叔了，這個啞巴虧，估計暫時是吃定了，所以沒必要費勁巴拉的立馬找回來……倒是你那邊怎麼樣了，沒出什麼岔子吧？」
鍾誠一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能出什麼岔子，就是把人送上飛機而已……不是，你這是什麼腦迴路啊，就一點兒不在意你自個兒的事兒？」
他只是以「地主之誼」，招待了幾個趁著聖誕假期，就跑來國內旅遊的老外校友而已。
一幫人在正河縣待了三天，楊振也被鍾誠拉著，給當了兩天的免費導遊。
畢竟相對於他來說，楊振才算是真正土生土長的當地人。
而昨晚楊振之所以喝的酩酊大醉，也正是因為這一場餞行宴。
當時鐘誠完全沒有考慮別的，看到楊振喝醉了，順便就在旁邊給他多開了一個房間，然後就把他直接扔裡面了。
早上起來時，因為急著趕時間，也沒有顧得上他，就匆匆把一幫校友，送去了省城機場。
直到下午再回來，才得知楊振因為叫了特殊服務，而直接被派出所給帶走了。
當時他都懵了，完全搞不清怎麼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兒！
這孫子這麼會玩兒？
咳咳……但這根本不可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