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金光把剩下的橘子全塞進七夜嘴裡。說話也不看看場合，大庭廣眾之下好意思么？還有小孩子在呢！

「對了,這孩子應該有個大名吧,總不能叫一直孩子孩子的叫。」金光說。

七夜說：「你取一個吧，誰叫你是他師傅呢。」

做師傅的給徒弟取個名字常見,金光想了想,道：「叫往之吧，李往之。」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七夜把這個名字放在嘴裡念了兩遍,會心一笑。

他彎腰問小孩兒：「以後你就叫李往之了好不好？」

李往之似懂非懂，見七夜問他,反而朝金光望去。

「他和你倒親近。」七夜有些稀奇。「看來他與你有緣。」

有緣么？上輩子的孽緣吧。難怪老人說兒女是債,他上輩子殺了寧父，這輩子可不是要還債！

把打扮一新往之送回李家村，天色也不早了。

看見七夜回來，鏡無緣剛要笑，接著看見了金光，頓時變成要笑不笑的怪模樣。

「聖君，魔宮四賢及眾屬下有要事求見。」

七夜與魔宮門人議事，金光落了單。他們議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無非是勸七夜趕他走。先是擺事實，語重心長的勸告，如果七夜不聽，說不定下一步就該動手了。到現在沒人對金光無禮無非是顧忌七夜罷了。金光算算日子，今天是臘月二十六，離天魔沖七煞不到半個月了，他是和七夜留在魔宮還是讓七夜和自己離開呢？

難道最後幾天還要聽那些妖魔鬼怪嘰嘰喳喳么？可是陰月太后現今的狀況，七夜一定不肯丟下她。

天魔沖七煞之後七夜也沒機會再照顧她了，金光再恨不得帶七夜走也不想剝奪七夜最後盡孝心的機會。

「金光，你越來越心軟了呢……」金光默默的對自己說。

金光左思右想難以痛下決斷。

「金光我們走！」七夜滿面寒霜的出現。

「聖君——不可——」鏡無緣和魔宮四賢拉著他懇求。

「你們不用再勸了，我做不到！」七夜厲聲道。不顧他們的苦苦懇求拉住金光往露台而去。金光起先以為他們為了自己而衝突，待看到七夜背起陰月太后才發現與他想的有出入。從他們的話中聽出鏡無緣和魔宮四賢逼七夜殺死陰月太后。

至於原因似乎月魔相關。

聽起來很嚴重，連被金光聽見陰月皇朝的隱秘都顧不上了。陰月皇朝若真的亡了金光只有高興的，何況逼七夜殺自己的養母簡直滅絕人性。

金光忘記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人，而且也說聖君下不了手他們願意為主分憂。

「七夜我們帶陰月太后一起走。」金光道。

「住嘴，陰月皇朝內部之事與你無關！」惡龍狠狠道。

七夜卻朝金光點頭，扶起陰月太后。

鏡無緣伸手來攔，金光輕輕揮袖擋開。

「金光！」

魔宮四賢頓時沖了過來。

「七夜……」虛弱的女聲插入混亂中。

陰月太后竟然醒了！

最後還是帶著陰月太后一起走的，醒的或者昏迷的對金光來說沒有分別。其實在金光來看，鏡無緣等人的要求雖然不近人情，卻是對陰月皇朝有利無害，換做他在鏡無緣的立場也會做同樣的事。

不過這些就不必說出來了。

金光看著七夜和陰月太後母慈子孝的模樣眯起了眼。醒著的陰月太后還是比睡著得麻煩……

金光就算要帶七夜走，也不是以這種方式。

七夜當著眾多魔宮門人的面解劍辭位，帶著金光和陰月太后離開了魔宮。金光可以想象沒有了七夜聖君的陰月皇朝將會如何混亂。不止陰月皇朝岌岌可危，人間也不妙。本來就有小妖小怪散逸人間，一旦魔宮的眾多門人也到人間亂竄，禍害無窮。他得立刻通知雲重早做防備才行。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後面呢？」金光睜開眼。

往之怯生生道：「不記得了。」

「我再念一遍，你跟著我念。」金光道。

往之沒有挨罵，眼睛里露出快樂，用力的點頭。這個徒弟對他倒真聽話，雖然資質一般，卻能夠耐住性子。跟著他念書識字，明明枯燥卻能一坐兩個時辰。將來習武或者休息法術也能如此必然學有所成。

往之記住十句千字文時，七夜進來打斷了他們的教學。

「吃飯了。」

因為金光還要教徒弟，剛離開魔宮的兩人決定暫時住在李家村。村子里的人在往之阿娘的宣揚下都知道金光是仙人，好在這個村子位置偏遠，幾天時間應該不會泄露他們的行蹤。金光不想被打擾，七夜也不願意麵對陰月皇朝的屬下。

昨天七夜和金光聯手給村民們表演了神仙建房子的神跡，結果今天早上起來屋子外面灑滿了香灰和燒過的香，還有幾個村民大清早的跪在門外牆邊念念有詞的磕頭。

昨天和今天的早飯都是往之家送過來的，午飯陰月太后自告奮勇。

一個活了上千年的樹妖做的飯菜……金光和七夜面面相覷。

陰月太後有些不好意思，她以為做飯很簡單的，沒想到光燒個火都那麼難。向村民買來的一簍乾菜也不知道要先拿水泡了，一把白菘不是糊了就是焦了，兩條魚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還有飯蒸了兩次才蒸熟。

七夜面不改色的夾了一筷子糊掉的青菜吞下，然後放下筷子對金光道：「往之家今天飯菜做得多麼？」

金光慢悠悠道：「往之的娘什麼個性你不知道？平時做飯都按人頭做，什麼時候有多的。」看七夜不動如山的坐在凳子上，起身朝廚房走去，邊走邊說：「我看看廚房還有什麼可做的，你們等會兒。」

過了一會兒，香味從廚房飄來。

金光端出四菜一湯，兩葷兩素，飯也重新蒸了。端上桌來，陰月太后臉色十分微妙。

七夜是吃過金光做的食物的，當然知道金光廚藝不錯，既然金光主動做飯，七夜連忙對陰月太后誇獎道：「金光難得下廚，娘可要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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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陰月太后笑笑，沒說話。

野雞蘑菇湯鮮香撲鼻，雞肉滑嫩，湯汁可口。七夜輕輕吹散裊裊白氣，突然笑道：「我記得第一次吃你的做的東西就是蘑菇燉的野雞湯。你還記得嗎？」

金光想起了忘情森林裡自己突兀的表白，臉頰微熱。「當然記得。」

不用多說什麼，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分開，一個嘴角含笑，一個耳垂泛紅，綿綿情意直欲破眼而出。

陰月太后喝著湯，目光閃爍。

飯畢，陰月太后堅持收拾碗筷，想著只不過一個小小法術不費什麼力，七夜便由著她。金光看著她走近廚房，低聲問道：「她沒有問我們的事嗎？」

七夜被金光明亮的眼睛注視著，胸口發熱。「沒有。母后雖然沒問，但我想她應該看出來了。」

他們同吃同住，且舉止親昵毫無避諱。情人之間的相處，那種特有的曖昧的氛圍與親朋好友區別極大，據說陰月太后與六道魔君當年也極為恩愛，看出來不難。

金光點點頭，又有些疑惑：「難道她不……反對？」反對也沒用，金光豈會受她困擾，不過假意問這麼一句看看七夜的態度而已。

果然七夜說道：「你放心，無論母後會不會說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心。而且，母后也是真心疼愛我的，她對我心懷愧疚，更加不會幹涉你我。」

只要有前半句就夠了。

金光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嘴裡卻彆扭道：「你對我安什麼心？」

七夜飛快瞟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確定陰月太后看不見，捧著金光的臉狠狠的親了兩口。「安的就是這個心，你待如何！」

左邊臉頰浮現出淺粉色的印記，憑添幾分旖旎。

金光最吃不住這招。睜大眼睛瞪著七夜，可惜目光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倒叫七夜憶起兩人親熱時金光眸帶水色的春景，頓時心臟處好似被個貓爪子撓了似的，痒痒得厲害。

陽光暖融融的透進屋子。冬天陽光難得，填飽了肚子的午後人在陽光的沐浴下不免發困。但是金光和七夜都沒這習慣，七夜再瞅一眼廚房門，這回朝著雙唇而去。

陰月太后好不容易洗了碗筷出來，只見七夜和金光嗖的分開兩顆粘在一塊兒的腦袋。她懷著心事，裝出沒看見的樣子，笑著對兩人說：「我出去轉轉，你們忙吧。」

這個「忙」字說得金光移開了目光，七夜歪了嘴角。

陰月太后的背影消失不見，金光甩給七夜一個白眼，丟下一句「我去看往之。」徑自留七夜一個人忙去了。

七夜忙能有什麼可忙的，這會兒練劍也沒心思呀，忙不迭的跟著金光去了。

可憐小往之剛吃了飯還沒消食呢，師傅上了門，本來預備和鄰居家栓子驢蛋兒一起去掏松鼠窩的，這下泡湯了。苦著臉乾巴巴的背上午學的千字文，磕磕巴巴的，上午記下的二十句，快半個時辰了也只背出來一半。

小孩子忘性大，金光其實沒指望他能全記住。

他不知道往之約了小夥伴，自覺沒有像別學堂先生一樣徒弟背不出來書就打手板也沒有大聲呵斥，實在是個慈祥的不能再慈祥的師傅了。

命五歲的小徒弟背著手隨他一句一句的溫習上午的功課，然後又手把手的學了幾個簡單的諸如「天、地、人」等字。

等到小往之學會了今天的五個字，天色已經昏黃了。聽見驢蛋兒他們嬉笑的聲音隔著土牆飄進來，往之鼻子一酸，眼眶都紅了。

還不止，往之的兩個哥哥興高采烈的前後爬進來，一人懷裡抱只雜毛兔子。顯然跟著大人去山上套兔子去了。

前幾天往之的爹從鎮上回來，昨天一大早就和幾戶村民一塊兒上山砍柴，本來他也可以去的，可是他娘說他年紀小還要跟著師傅念書就不准他去了。結果今天回村裡，兩個哥哥都有兔子就他沒有，還要背書寫字……哇……

往之頓時忘記了自己有多喜歡長得好看香噴噴的還給自己買糖買新衣服的師傅，滿腦子只剩下兔子松鼠，頓時嚎啕大哭。

金光：「？？？！！！」

他再聰明也想不到一個五歲小孩兒的思維。

最後還是往之娘出馬才問出來兒子心事，啪啪兩巴掌拍到屁股上，往之就只能捂著屁股掛著淚珠兒給師傅磕頭求饒。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今天才看到新年送紅包活動。送了幾個小紅包給經常留言的親，收到了嗎？不多，表示下心意而已。新年快樂！

謝謝梅香無音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