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百年

「雲逸.....雲逸......」

清冷的聲音沒有溫度，偏偏點亮了身處漆黑的姜雲逸，讓他找到了一縷光芒，猶如黑夜中綻放的幽蘭，點燃生命。

讓他從地獄走入天堂，獲得新生。

他回眸，碎片「噼啪」一聲瞬間化作點點星光，散落於四周，融入黑暗。

這一幕，讓姜雲逸微驚。

這是他最珍貴的記憶，難忘。

不過沉默片刻，也就釋懷。

姜雲逸開始往反方向後，不再回頭，對那一道聲音置之不理。

然而慢慢的，姜雲逸卻發現自己離那一縷光芒越來越近。

當雙方觸碰的剎那間，姜雲逸的身體瞬間煙消雲散。

漸漸的，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張絕美容顏。

毫不誇張的說，這是一張極為冷漠精緻的容顏。

五官精雕細琢，每一寸肌膚都完美無瑕。

她身穿一件黑色錦袍，腰間纏著金色的絲帶，三千髮絲垂落，一股冷傲的氣質瀰漫，讓人不禁敬畏臣服。

姜雲逸見到她的第一眼，先是錯愕，再到驚艷，蠕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的厲害，半響都吐不出一個字。

這種感覺，很陌生，也很怪異。

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你醒了。」

她的美，讓人窒息，又感到心顫。

安安靜靜站在眼前，彷彿周圍一切彷彿變得安靜。

不知為何，她明明是面不改色的說出這句話，姜雲逸卻覺得她是含著微笑說話，而非嚴肅。

此刻，幽靜的房間里僅點燃有幾盞燭燈，然而姜雲逸卻能看得一清二楚，或多或少離不開他生前努力修鍊的成果。

下一秒，姜雲逸被她橫著身子抱起，從狹窄的空間里離開，不費吹灰之力，而且很穩，絲毫沒有搖晃。

兩人之間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卻讓姜雲逸感覺到冰冷，彷彿沒有體溫，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身體太冷的緣故。

反之，她身軀很柔軟，幽香鑽入鼻翼。

她似乎是察覺姜雲逸眼神有些怪異，沒有解釋什麼。

此時姜雲逸內心，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自己無法動彈，卻依舊能瞥見方才自己躺在的地方。

姜雲逸怎麼也沒想過，自己竟一直躺在一口冰制的棺材里！？

難怪在黑暗裡時，會覺得無比冰冷。

這棺材透露著陣陣涼意，寒霧在地面飄蕩。

「抱歉，讓你睡了很長的一覺。」

許久，抱起他的女子緩緩開口，冰冷無溫，宛若萬年冰川之上的寒潭。

清冷女子赫然是：陸凝霜。

可她此時不同往日，絕美的容顏顯得成熟，氣質亦是如此，一雙深邃的瞳孔盯得人冷漠斐然，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韻味。

雪光縈繞的肌膚，緋紅色的唇瓣。

似乎變了很多。

姜雲逸並不認識此刻的她，甚至很陌生。

兩人對視。

她從姜雲逸的眼眸里讀出很多東西。

有疑惑、迷茫、以及陌生.......

「我知道你的想法，雲逸。」陸凝霜淡淡說著，隨意坐在一張椅子上，把他扶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這動作讓姜雲逸感到懷念，他都快忘了上一次兩人擁抱是什麼時候。

只見陸凝霜拿出一段黑色絲綢，綁在他的眼睛上，為其蒙上黑布。

「我會照顧好你。」

陸凝霜自言自語，說完后直接抱著他離開。

姜雲逸心裡一緊，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

沒過一會，姜雲逸察覺到自己的神魂乾枯，甚至連修為都不曾有過一息，瞬間心落谷底，又陷入一片黑暗。

好在不同的是，此刻有一人相伴。

可悲的是，她像是沒有感情人偶。

「吱呀——」

推門剎那，哪怕隔著黑布，刺眼的光暈依舊令他睜不開眼，格外感到不適。

同時姜雲逸皺起眉，心裡有些焦急。

她這是要帶自己去哪兒？

姜雲逸心裡又疑惑：我為什麼還活著？

「嘎達——嘎達——」

陸凝霜的腳步聲極穩，一點也不慌亂。

清風拂過，樹影斑駁。

耳邊儘是鳥叫蟲鳴，一派祥和寧靜。

這裡究竟是何地？

他聆聽到大自然的律動，感受到風兒的吹拂，心裡困惑。

身體仍由陸凝霜抱著，無法掙脫。

陸凝霜抱得很緊，怕一旦鬆手，就再也不屬於自己一般。

錯覺嗎？

沒過多久，她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雲逸。」

路程有些短，卻令姜雲逸更加感到困惑。

因為一路上，皆是細微的聽到有人恭敬的喚陸凝霜為：「聖主」！？

很快，自己被放落在一張柔軟的床榻。

姜雲逸能聞到被褥上有著與她一樣的幽香，不免懷疑這裡是陸凝霜的閨房。

從始至終，姜雲逸都沒說過一句話，皆是她在出聲。

.......

姜雲逸無法動彈，她一照顧便是整整六天。

姜雲逸眼睛逐漸適應光線，但仍然離不開黑布。

不過憑藉自身稀薄的神魂，用心去看，也是能見到不一樣的風景。

隱約間，他見到陸凝霜端坐在桌案前，纖細玉指執筆，似乎正寫著什麼，始終保持著優雅姿態。

姜雲逸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陸凝霜瞧見他的嘴唇微動，便立刻放下筆走了過來，將晶瑩的耳朵湊到姜雲逸嘴邊。

只聽到他磕磕巴巴問道：「我.....怎麼沒死？」

是的，他本該死去，卻未死。

自己反倒像是睡了一覺，然後蘇醒過來。

「雲逸，你剛蘇醒，需要調養，先別說這些。」陸凝霜伸出玉手，將他臉頰旁散亂的發挽於耳後，漆黑的眸瞳毫無波瀾。

就連聲音都平緩，聽不出絲毫情緒。

就是這麼一個人，給予自己的關愛，很平靜。

手很冰，和以前一樣。

姜雲逸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蠕動嘴唇：「你....成婚了？」

黑暗中他聽到的一切，難道是真的？

聽到此話，陸凝霜抬眸掃了一眼房間。

一片艷紅，乃是一間婚房。

窗外懸挂著兩盞紅燈籠，燈火通明，窗戶紙都用金線勾畫出喜慶之字，整座婚房透露著濃郁的喜氣。

然而此屋也不知多久沒人居住，顯得有些凌亂，而一旁的架子上，則擺放著一件大紅的嫁衣。

鳳冠霞披，鮮艷欲滴，上繡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

陸凝霜沒有否認，回應一聲嗯，繼續幫姜雲逸整理頭髮，沒有多做解釋，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

姜雲逸本以為自己死後會重新投胎，至少不是孤兒的那種，沒想到會重回在修仙世界，只是沒想到她竟把自己復活？

如此一來，自己算是死而復生了吧？

這種死後重生之事，實屬匪夷所思。

要知道修真界歷史上，還並未有死而復生之術，所以....陸凝霜是怎麼做到的？

姜雲逸沉默，或許是他早就看開，此刻倒是沒有多少悲傷之情，嘶啞道：「恭喜你。」

陸凝霜沒說話。

晌午，她離開了。

姜雲逸無事可做，乾脆就進行冥想修鍊。

上一世心法什麼的，他依然記得一清二楚，而且現在遮著眼睛，一直處在黑暗裡，讓姜雲逸輕易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冥想能更好的使自身神魂識海擴大，從而達至突破。

他嘗試想要將神魂外擴，看看此刻的天凌聖地，可惜卻怎麼都無法做到，像是受到了什麼限制。

悠悠忽忽，又過了半個月。

期間陸凝霜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

每晚必定等著姜雲逸入眠后才會入睡，即便是休息的時候，也握著自己的手掌不曾鬆開，唯恐自己丟了一樣。

這讓姜雲逸感到意外。

若不是她的手一直處於冰冷，姜雲逸還誤以為是別人握著自己的手。

或者說，是有人打算趁著他無法動彈的時候，對自己圖謀不軌，要知道曾經當聖子的時候，確實有許多師姐師妹想要倒貼。

除此之外，陸凝霜還想要替他換洗衣裳、沐浴、同床共枕.......但都被姜雲逸拒絕，有點搞不懂她的情況。

日復一日，持之以恆。

這讓他感到詫異，怎麼覺得像是夫妻生活？

在她的照顧下，姜雲逸僵硬的四肢也逐漸恢復知覺，雖不是全部，但足以讓他做一些簡單的動作。

這一天，姜雲逸抬手艱難的摘掉黑布。

屋內的景象瞬間映入眼帘，一切都是陌生的模樣，紅艷的色彩極為喜慶，窗上還貼著一個「囍」字，就如同新婚之日。

這裡是......婚房？

姜雲逸收回目光，艱難的坐起身，打量著屋中的陳設。

一張桌案，幾個木箱，除此之外，還有著一些瓶瓶罐罐的丹藥......

看似雜亂，卻井井有序。

就在他掀開被褥想要下床，卻發現自己一直身穿著新郎服飾。

腰束月金色流蘇絛，袍袖寬敞，袍領高束，露出蒼白膚色的脖頸。

一塊紅玉佩靜靜的躺在衣襟中，上面雕刻著繁瑣的花紋，通體晶瑩剔透，泛著淡淡紅光，玉佩上刻著三個字：青竹玉。

這是師父的傳承玉佩？

姜雲逸頓時想到不好的事情。

他想要從床上起身，陸凝霜卻恰巧推門而入。

可惜姜雲逸還是無法行動自如，磕磕絆絆，雙腳即便有了力氣也無法穩住重心，「撲通」一聲身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陸凝霜站在門口，將他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裡。

她完全有能力在姜雲逸摔倒前，扶住他，然而陸凝霜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先不緊不慢的把手中的食盒放置一旁的桌上，才把他緩緩扶起。

「用膳吧。」

姜雲逸直勾勾望著泰然自若的陸凝霜，問道：「我...成婚了？」

「嗯，和我，冥婚。」陸凝霜的聲音依舊平靜。

「......」

原來夢是真的，婚禮也是真的。

可是.......

「為何？」姜雲逸低沉的問道。

要知道冥婚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屬於陰陽兩界永世不得相聚，但偏偏她就這麼做了，甚至讓自己死而復生。

陸凝霜抬眸，深邃的美目落在姜雲逸的身上。

最終，她僅將美味送到姜雲逸嘴邊，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告訴他一個令其震驚的消息：「雲逸，已經過了五百年，你不必再擔心會受到傷害。」

五百年？

聞言，姜雲逸的眼底閃過錯愕，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