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投湖
眾口爍金,就算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被眾多的人異口同聲地承認也就成了事實。此時的葉楚百口莫辯,無心再與那忽然出現的富家小姐爭辯,轉身欲走之時,突聽那小姐得意一笑,邁著纖柔蓮步來到葉楚面前。還是那般的嬌艷動人,可是那笑容中的刻薄已是露骨。微微一笑,伸指指向葉楚,停留了數秒又微微移動,指向葉楚身後。
「莫說我污衊於你,說你勾引男人還不承認,他呢?一個平時老實憨厚,與妻子相敬如賓,疼愛自己孩子的老闆,怎會莫名其妙的迷失心志?莫不是你有意所為,還是為何?」
那小姐說完,秀美的眼眸中閃過得意笑意,高傲地睨視著葉楚。眾人被她這麼一指,紛紛探頭望向葉楚身後的玉器老闆。一些認得老闆的人聽那小姐一番說辭,再與那老闆為人前後印證,不由連連點頭,於此就不免對葉楚指指點點。
葉楚被人如此毀謗很是氣惱,頗為不屑地掉頭看去,這一看之下立時瀉了氣。因那老闆不知是因何原緣,風霜滿面的臉上布上了一層曖昧地紅暈。且不說他到底是為何,只是在此場合情境下,被外人看去自是另有一番綺念。
那老闆被眾人如此觀摩自然十分拘束,再加上腦海中總是閃現那驚鴻一瞥,那樣芳華不可言的笑顏是他修幾世的善德也修不來的,被那小姐道出心事,又羞又愧。可是當看到葉楚回眸一望,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抬起了因尷尬而微微低垂的腦袋,宣誓般地說道:「這位小姐並不是那般人,她也只是,只是……」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這才鼓起了勇氣道:「只是笑了笑。」
轟一聲,那圍觀的群眾一陣鬨笑,接著就當面大聲的議論,什麼果然如此,什麼**,臊貨……辱人之言不堪入耳。沒想到自己的辯解成了議論的談資,一番好意幫了倒忙,那老闆又急又氣,一雙渾黃的眼睛霎時聚滿了淚水,轉悠悠就欲落下。那般無措地望著葉楚,卻是說不得半句話來。
葉楚沖老闆擺了擺手,明白老闆的想法,安慰地笑了笑,事以至此,她也無心再去分辨,冷冷地掃了眼人群前孤立的美麗小姐就欲推開人群,劈出一條道來。既然說不清,她也不想去辯了,準備離開。就在她轉身之際,突聞那小姐尖刻地笑道:「這樣就走么?既然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麼也便是被我說中了。」說著,那小姐又轉向四周圍觀的群眾,大聲道:「今日我官小小做主了,如此有傷風化的女子留在世上也徒惹事端,害人成精,就以鎮上慣例永沉湖底,作了那禁狩之魂,再也無法施展妖法害人!鄉親們可說行與不行?!」
葉楚心頭一跳,就聽四周被激起義憤的百姓立刻鼓掌稱好。群情激憤,本來鬆散的人群一下子擁擠起來,將葉楚牢牢地困在中心,令她無法離去。
此時葉楚武功盡失,沒有反抗的餘力,只是掙扎了數下便被一群自告奮勇上前來的漢子扭在了身下。葉楚倔強地苦撐著,也只是徒勞,被眾人毫不憐惜地扭著胳膊,由無數百姓圍觀著一路向前行去。
葉楚不知自己將要被帶到哪裡去,聽那官小小之言,似是要將她投入湖底。想到好端端地,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眾人口中的妖女,迷惑世人的存在,此時又將被人「正法」,葉楚就覺得可笑。
事世無常,大晴天的就被雷劈,情形也與此差不多了。本來只是閑逛,卻招來了無望之災。葉楚被拉拉扯扯地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以為到了目的地,只聽有人道:「差爺巡邏呢?!」
原來是衙役。葉楚正欲高呵一聲申明怨情,就見那官小小悠然地踱出人群,兩旁的百姓也自覺地給她讓出了一條路來。葉楚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官小小嫵媚地向那攔路的衙役微微地福身,盈盈弱弱地道:「差爺大哥操勞為民,官小小這相有禮了。」
「喲~」那衙役微微有些三角的眼睛精光一閃,怪叫一聲,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伸手在官小小曲起的手肘處微不可查地擰了下,這才笑嘻嘻地將她撫起,關切地笑道:「官大小姐又在懲惡揚善了,其情可佳,其情可佳!」
「哪裡,小女子就算日夜不息也比不上差爺大哥為國為民操勞辛苦啊。」官小小盈盈然又是一福。
誰不愛聽恭維話?那衙役被官小小如此禮遇早已飄然欲仙,笑著點頭道:「也只有像官小姐如此知情達性之人才能理解我等的辛勞,不過我等這也是為了鄉親的安危,自然在所不辭,死而後已啊!」
官小小掩嘴而笑,似是極為贊成,那衙役更是心喜,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揩上把花花的油水,卻見那官小小蛾眉微攏,漫聲道:「差爺大哥你看此次還要上報么?」
「報?」那衙役抬頭看向葉楚,忽地眼睛一亮,狠狠地瞄了幾眼,這才吞了口口水,笑道:「官大小姐懲惡揚善,一視同仁眾所周知。既然是官大小姐出面,我看還是老規矩,」說著又充滿憐惜地瞄了眼葉楚,晃了晃頭,似是惋惜,卻道:「我要繼續巡邏了,就不打攪你們了。」
官小小乖巧地點了點頭,那衙役帶領著身後數名同行弟兄從人群的一側走了過去,在經過葉楚身側時還不忘灼熱地瞄上幾眼,又是艷羨又是扼腕地搖頭晃腦數下。本來還以為看到了救星,在看到了衙役的態度之後,葉楚一顆心兒沉到了底谷。如此地草菅人命,連官府也不聞不管,此鎮的民風很是讓人質疑。
衙役走後,官小小返身而回,沖葉楚勝利地得意一笑,又吩咐道:「走。」停下的人群在這聲令下,再次激憤起來,扭著葉楚繼續前進。
又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呼拉一陣雜亂響動,人群從中完全分開,將葉楚成扇形地包圍在內。那一路扭著葉楚的漢子也鬆了手退到一邊,悄無聲息地將自己隱在了芸芸的人眾之中。
重獲自由的葉楚抬頭看去,不遠處碧瑩瑩地一汪清透湖水,被微風吹拂,時而泛起鱗鱗波紋。更遠處是一片青翠欲滴的密林,山勢起伏高低,好一處襟山帶水的去處,不過此時的葉楚完全沒那個欣賞的心思,只是呆若木雞地靜靜望著數百步之遙的湖畔。稀疏的葦子微微地隨風輕擺,飄搖不定。
不時,只聽那官小小道:「有請祭祀巫靈!」
官小小一聲高呵之後,嘈雜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沒想到還有個專門司掌的祭祀,看來將人沉湖之事沒少發生過,而那些無知百姓在將要迎來祭祀之時一個個嚴肅起來,肅穆地轉頭望向同一個方向,然後慢慢地轉了回來。葉楚就見一位身穿白色袍子的女子緩緩地走了來。
女子容貌清秀,似有著一股輕風的氣息,年齡不大,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這點讓葉楚暗暗咂舌。這就是將要執行她的死刑的劊子手?
巫靈越過人眾來到葉楚正前方,在她十數步之遙處停了下來,靜靜地亭亭玉立,身上寬大的衣袍隨風而動,將她玲瓏的身姿隱約而現,更顯得出塵脫俗。
她淡淡地望來,那目光中沒有情緒,只是那般靜靜地望著,清澈地近乎透明,可是卻又寬廣地可將一切包裹。葉楚有種沉入大海的感覺。可是也只是一個眼神而已。
沒有多說,巫靈在打量了一眼葉楚之後,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官小小。顯然已是見怪不怪,早已習已為常了。
官小小不像見到衙役那般熟絡,而是崩緊了一張臉,莊重地上前一步,低眉垂眼地向巫靈道:「祭祀大人,此女子亂世人,罪不容赦,特請祭祀大人執法。」
淡淡地點了點頭,巫靈又望向葉楚,道:「你可知罪?」
葉楚不屑地瞥了眼官小小,正欲辯駁,忽聞身後一人高聲道:「巫祭祀,此女子確實妖女無疑,亂害人,我就是受害人!」
那人說著還上前一步,以讓眾人能瞧得清楚他身無四兩肉地乾枯模樣。葉楚沒有回頭,從巫靈不屑地眼神中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厭惡,一改欲脫口之言道:「知罪如何?不知罪如何?難道你就如此將我推入這湖水之中?」
巫靈道:「不錯。」
「呵呵……」葉楚嬌笑一聲,道:「只不知你這祭祀是祭的哪位神?就算將我祭去可洗得清我滿身罪孽?」
她話音未落,只聽從四周不同的地方,同時暴起了聲聲質問:「放肆!」「大膽!」「……」幾乎將她的聲音淹沒。
還從未有人質疑過對眾人來說神聖無比的祭祀,就算她年歲不大,一樣是不可褻瀆的!更另論他們祭祀的神了。
巫靈並未被激怒,或者說已經被激怒了,只是沉靜地面容看不出喜怒而已。她望著葉楚十分認真地道:「誠心洗過者,自可超生,執迷不悟者,永墮苦海,此乃幽湖神之曉喻。」
「喔?那麼是你口中的幽湖神親自告訴你的?你可瞧過他的容貌,聽過他的聲音?或者只是以神之借口來欺騙無知世人?還是說只為你這被世人敬仰地祭祀之名?」葉楚咄咄逼人地問道。
她這一連串的質疑,每個都是對祭祀的大不敬,更有對幽湖神的蔑視,言外之意便是說這祭祀只是欺世盜名而已,根本沒有所謂的幽湖神,而她口中所說的神之曉喻也只是掩人耳目的說辭!
對幽湖神的敬畏已是根深蒂固的眾人,怎能容人輕易撼動他們心中的信仰?在葉楚剛問出便暴發出了陣陣聲討之聲,場面極度地暴亂起來,若不是礙於他們尊敬的祭祀在場,恐怕已群情激憤扑打了上去。
而陣陣地聲討之中,葉楚依然氣定神閑地凝視著巫靈。她誓要將巫靈的祭祀假面具給揭露下來,被科學浸泡過的思想,怎會相信這些所謂的鬼神之說?借神之口,也只是要將殺人合理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