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克里特島的婚禮
五月的克里特島上陽光和熙溫暖,愛琴海上方的天空高曠蔚藍。我移居到這裡已經一年的時間,阿羅看起來更希望我永遠居住在沃爾圖裡城堡外的地方,因為我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素食主義。他研究卡萊爾研究膩味了,所以不打算再研究我。比起我,他更喜歡跟我兒子弗蘭西斯呆在一起數星星。
在我終於克服喉嚨間那跟咽下硫酸般的灼痛感,不再輕易對血液的味道失去理智時,阿羅早已經樂顛顛將孩子抱走,自願承擔起我兒子的養育教導之責,包括幫他取個浪漫的名字。
「真是個可愛的寶貝。」這簡直成為了這年來阿羅最大的口頭禪,不知情的還以為弗蘭西斯是他生的呢。
弗蘭西斯的能力隨著他的成長而越來越明顯,他擁有一種自然感染的能力。就是他高興的時候,會讓你跟他一起高興,他悲傷的時候會讓你落淚,他喜愛某一樣東西的時候你也得跟著一起喜歡,他充滿希望時,無論多絕望的人接觸到他,他都可以讓那個人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光明。
如果他愛你,等到他能力成長到最大值,他甚至可以讓整個世界的人都愛你。這是一種浪漫到極致的能力,阿羅稱讚說。
阿羅愛弗蘭西斯這種能力,因為馬庫斯不再因為伴侶的死亡而過分消沉,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妻子,但同時這種積極向上的感染力卻又能讓不那麼黑暗絕望下去。我知道阿羅在弗蘭西斯身上看到什麼,一種更加不同於切爾西的能力。只要弗蘭西斯將沃爾圖裡當成家,那麼任何一個接觸弗蘭西斯的人,都會被傳染上這種愛意,自然而然地跟隨著他的喜愛而更加認同沃爾圖裡。
比起我兒子,阿羅看到我可能會很頭痛,因為他是一個將說謊技術當藝術雕琢的領導者,比較倒霉的是,他一坐我旁邊就只能說實話,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身份的轉換與隨之而來的能力讓新生的我有些懵懂,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比較合適。在福克斯抓到第一隻鹿,結果被那活潑亂跳的生物嚇到鬆開手。當時陪伴在一邊的亞歷克與德米特里表情簡直是扭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我是人類廢材得理所當然,可我變成吸血鬼還廢材成這樣簡直在拉低沃爾圖裡的檔次。
凱厄斯很縱容我,縱容到搞不好我是個殘廢他都無所謂,反正我逮不住獵物他會幫忙。他幾乎沒有離開過我,無論我在哪裡,我想去哪裡,他都會陪著我。他從不給我任何時間後悔,也絕對不給我茫然無依的空隙。當我離開福克斯來到這裡時,他也不去管沃爾圖裡事務,更加不管弗蘭西斯的教導問題,就只有我跟他而已。
他的熱情明亮而驚人,我們走遍希臘上每個小島,他對這個地方是那麼熟悉,就好像過去的三千年他根本不住在沃爾泰拉,而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希臘這片國土。
我們時常凝視著彼此,這種感情濃烈到無法宣洩,你根本不明白這種激烈的感情是怎麼保持永恆不變的。但是對吸血鬼來說,這種感情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存在了,而且毫無疑問它能一直持續存在下去,直到我們雙方有一人突然毀滅或是這個世界的末日來臨。
我心裡時常裝滿了對他的愛情,對弗蘭西斯的感情,還有對於原來福克斯的親人的思念之情,這些感情支撐著現在的我能笑著面對這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我徹底穩定下來后,一些事情順理成章提了上來,凱厄斯希望給我一個婚禮。就他觀念,最好是昭告天下他要跟我結婚,將地球上所有吸血鬼都通知過來,到沃爾泰拉參加我們的婚禮夜宴。我都能想象那種可怕的慘景,一個陰森森,充滿階級統治,完全沒有溫馨感的可怕典禮。
我寧願他別那麼上道,那種感覺一點都不好。
我夢想中的婚禮可不是沃爾圖裡式的奢華陰暗,人不用多,我希望只要邀請我的朋友家人就足夠了。給我一身簡單的婚紗,一枚不太昂貴的戒指,一個新郎,我就能跟那個男人永遠攜手走下去。
如果可以,希望是查理能挽著我的手走過紅地毯,將我的人生正式交給凱厄斯。這種無法實現的願望可能會成為我的遺憾,但我更希望查理無憂無慮地繼續自己的生活,只要確認他在福克斯生活安好,其實別的都不重要。
所以最後婚禮會簡簡單單,舉行的地方是克里特島當地一個白色的小教堂,到時候會有一個當地的天主教神父來幫我們主持婚禮,希望那個神父什麼都沒發現的好,我不希望嚇到他。賓客有兩方,一是沃爾圖裡的人,一是我的朋友卡倫家族。
時間就在明天,凱厄斯被阿羅揪回沃爾圖裡。就阿羅的話說,凱厄斯總不能連婚紗都要幫我準備好,連婚禮前一天都要死粘在我身邊。
我單獨一個人走出房子,外面都是地中海的陽光。綠色的木門外是條砌著紅磚的幽深走廊,走廊里種著紅色的杜鵑花。而在走廊盡頭,紅色的磚牆拱頂上壓著一大蓬盛開的三角梅,花枝繁盛地垂落而下,如同在無止盡地燃燒一樣。我想這棟盛開在克里特島上的白色小房子,是凱厄斯在我重生後送給我最美好的禮物,畢竟比起沃爾圖裡那些鬼氣十足的地下城堡,這裡絢爛得就像是天堂。
我靠在走廊古樸粗糙的廊柱上,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動。也許沒有比我更懶散的新嫁娘,其實現在最合適做的事情是招呼三五女性好友開個單身告別舞會,可惜我連三五個女性好友都湊不齊。
吉安娜答應我會準備好婚紗,我一直相信她的眼光,我是說現代人的審美觀。她終於如願以償變成吸血鬼,用自己溫暖而柔軟的身體去交換回夢寐以求的強壯永生,翠綠色的眼睛被紅色浸染。可惜她沒有發展出特殊能力,所以還是沃爾圖裡的櫃檯人員,幸運的是她不用擔心因為接待吸血鬼而被殺死。
我聽到風聲里的細語,靈敏的嗅覺輕而易舉地捕捉到那種熟悉的味道,我的記憶過於強大,就算只接觸一次也永遠都無法忘記,只獨屬於某個人的氣息。是愛德華……愛麗絲,賈斯帕。然後我睜開眼睛,看向走廊盡頭,愛德華站在那裡,就彷彿他從來沒有消失,一開始就在紅色的三角梅下面等待著別人。陽光與他的皮膚髮生了奇特的化學反應,光芒在他臉上閃爍,而花蔭很快就幫他遮掩住這種美麗而不自然的光點。
這真是美好而神奇的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思念他們,就好像在穿越過來后的每一天都不曾想過會認識他們一樣。
「你看起來很好,克萊爾。」愛德華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他金色的眼睛是那麼溫潤而深邃。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吸血鬼新生期前幾個月是力量最狂暴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想懷念起凱厄斯被我壓倒時的窘事。七個月後殘留在身體里的力量開始消退,我現在算是個健康的吸血鬼,但卻再也無法撲倒凱厄斯。「我很好,你聽到了嗎?我的大腦比太平洋還寬廣,足以裝下幾百噸的音樂cd盤。」我開心地笑著指指自己的大腦,我懷疑自己的記憶容量足以裝下整個宇宙還有剩。
「一大堆鄉村音樂。」愛德華做出傾聽的樣子,又假裝很嫌棄。
「難道克萊爾現在心裡哼唱的不是結婚進行曲嗎,Hi,克萊爾。」愛麗絲突然從愛德華身後跳躍出來,她嬌小而輕盈,手指上捻著一朵三角梅花。賈斯帕背著手,很悠閑地站在愛麗絲身邊。
「愛麗絲,賈斯帕。」我的速度越來越快,一陣風地抱住愛麗絲。「感謝你們的到來。」我在愛麗絲頸邊喃喃細語,這是最好的結婚禮物。
「卡萊爾跟艾思梅正在沃爾圖裡,阿羅很熱情地招待他們,羅莎麗跟埃美特去找弗蘭西斯。」愛德華雙手抱胸,他說起羅莎麗對弗蘭西斯的在意時表情總是帶有一貫的嘲諷。
「那查理跟貝拉呢?」我知道他們會沒事,但是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愛德華愛著貝拉,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人類跟吸血鬼談戀愛所承受的壓力可不小。
「查理還是那個正義又悠閑的警察,福克斯沒什麼值得他拔槍的。」愛德華有些不自然地將眼神撇到一邊去,似乎陰影外那些過於明亮的景色非常吸引他,他似乎不太想談論貝拉。
愛麗絲鬆開我,她握住我的手開心地大聲說:「愛德華向貝拉求婚了。」
愛德華終於忍不住伸手半捂住嘴巴,一副說開心不像說苦大仇深又太過的詭異神情。
「這是一個好消息……真的,愛德華。」我驚訝地說,「不過查理竟然沒拔槍崩了你,一定是你長得太帥的緣故。」
「就差那麼一點,他心裡已經將我凌遲個千百遍,我很多次都認為他會忍不住,看來斯旺警長的耐心比想象的好。」愛德華的表情一點都不美好,他一副得了婚前恐懼症的模樣。「我以為貝拉會改變注意的。」
「能擺脫百年老光棍的身份你不覺得開心嗎?」我可不認為誰能改變貝拉決定的事情,她固執的時候真是一輩子都別想讓她改變。就是如果貝拉決定轉換身份永遠陪伴這愛德華,那麼查理會很傷心。可是如果貝拉不選擇這條路,她死亡后愛德華也會跟隨她的腳步,這是一個無論怎麼選擇都有遺憾的結果。
「我擔心她會後悔。」愛德華一臉光是想象就要背過氣的恐懼,「這可不是買輛車還能退貨,貝拉不可能習慣的,她會痛苦不堪。」
「他一直是這麼自卑的狀態?」我不可思議地指著煩惱的愛德華少年質疑說,難道他不相信自己的愛情可以填補貝拉有遺憾的人生,哪怕貝拉將遠離自己的親人朋友,愛德華也不該認為自己會讓貝拉後悔。
「你得原諒他是初戀,總是會患得患失。」賈斯帕一臉平靜,看來他也不理解愛德華一個人在那裡瞎擔憂什麼。
「得了,賈斯,這種犧牲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愛德華生氣地說。
「你應該慶幸竟然有女人願意為你犧牲,單身久了會心裡變態。」賈斯帕嘲笑地說,他僵硬的面容終於柔軟起來。
「你們打算在我結婚的前一天打起來嗎?」我一臉無可奈何,我是該高興愛德華終於跟貝拉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該憂慮愛德華的患得患失。
「當然不會,他們只是太興奮了。除了羅莎麗跟埃美特外,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參加過誰的婚禮。本來我想設計一套婚紗給你當禮物的,可惜時間來不及,我還以為你跟凱厄斯會考慮更長的時間。」愛麗絲牽著我往紅磚長廊走去,一些三角梅延伸在柱子上,鮮烈的紅艷如婚禮的地毯。
我們一同走入房子,地步是深棕色的,木質的桌子上放著大花瓶,書架上書籍與CD塞得到處都是。我們並沒有電視,因為凱厄斯想不明白那玩意對他來說有什麼用。更多的時間,我們會一起伴隨著音樂一直跳舞到天亮,或者聽著海岸邊的潮汐聲,互相擁抱著。很多時候我會發現其實什麼都不需要做,光是聽到對方的呼吸也是一種幸福。
愛麗絲覺得婚禮沒有她的用武之地很可惜,她對這方面的熱情總是令人詫異,不過如果愛德華與貝拉要結婚,她總有施展手腳的機會。
吉安娜來的時候,愛德華在客廳里彈鋼琴,他打算明天扛架鋼琴到小教堂里,親自為我彈奏結婚進行曲。羅莎麗其實也可以擔任這種角色,她的音樂細胞也非常有活力。
吉安娜帶來的是婚紗,她還在猶豫要用什麼捧花,而對我來說摘些窗戶外的三角梅拿在手上就非常有意思,並不在意這些問題。還有髮飾,沃爾圖裡的收藏里這些東西多到都不珍貴,海藍色的寶石或者深紅色的寶石,阿羅可以拉出好幾箱。所以吉安娜也帶來了一大箱,我不覺得將這些華貴的玩意放在我的頭上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試婚紗的時候,我並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一個人在房間里穿好白色精細的禮服。婚紗的形狀很簡單優雅,像是水流一樣的白色傾瀉到地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我將紗質的白紗蓋在頭上,金色的頭髮被蒙上一層發白的薄霧。然後伸出雙手小心提起裙擺,將腳伸進白色的高跟鞋裡。吉安娜不會弄錯我的尺寸,她在這方面可能比愛麗絲還專業。
房間里並沒有鏡子,我也許該走到客廳里,讓愛麗絲他們看看。橢圓的窗戶旁邊是盆栽玫瑰,深紅如葡萄酒的芬芳馥郁,這種香氣混合著另外一種令人心動的味道。我還沒回頭,一雙有力強壯的手臂就從身後抱住我,現在凱厄斯永遠都不用擔心會過於用力而讓我骨折,所以他的暴力的一面就顯現出來,比如抱著我的時候力氣大得像是要禁錮什麼。
我們安靜地相擁著,他安靜的呼吸在我耳邊響起,如果可以我們能一直凝固下去,直到黑夜降臨星光閃耀。凱厄斯將輕柔的吻落到我隔著白紗的長發上,就跟花瓣落到我頭髮上那樣溫柔多情。我掙脫他的手臂轉身而對,清楚地看到他眼裡的讚歎。我對他露出一個矜持的微笑,我就知道阿羅無法扣住他多久。
「還滿意嗎,凱厄斯先生。」我大大方方地像個淑女一樣對他行下禮。
凱厄斯微笑著看著我,他還是那麼蒼白,下巴的弧度也依然高傲,金色的短髮一絲不苟往後梳理,匆忙來不及換下的法袍讓他劊子手的身份並沒有改變多少。可是他變得溫和了,一點一點如清晨的陽光,柔和而緩慢地改變著。
「我想,我是花了三千年的時間才等到你的來臨。」凱厄斯伸手隔著白紗撫摸我的臉,慢慢地靠近我,直到我們的臉孔沒有任何距離。「是的,你征服了我,女神。」
這個吻就如同我們彼此都等了對方三千年那樣漫長悠久,是那樣寧靜神聖,月光從窗戶外敲窗而入,我們沐浴在其中。這一刻,我再次清晰地感受到凱厄斯的愛情,是那麼真實純粹。
婚禮很簡約,我們不需要準備任何食物,也不需要舞會。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我穿著婚紗走入小教堂,卡萊爾充當我父親的角色一路挽著我。小教堂附近沒有一個人類,天主教神父的職責也被阿羅代替了,他要為我跟凱厄斯主持婚禮。我捧著花球,現場來的都是我認識的吸血鬼。
卡倫一家,沃爾圖裡這邊是阿羅,馬庫斯都到場。而坐在亞歷克跟簡中間的是我的兒子弗蘭西斯,他擁有一頭淺金色的頭髮,一雙溫暖的淺棕色眼睛,一年的時間足以讓他看起來像是五六歲的孩童。他比天使還美麗,笑得很高興地看著我,我知道他的內心已經接近成年,他的感染力讓現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歡愉起來。
我看向地毯盡頭,凱厄斯穿著黑色的西裝,他看著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教堂的窗戶里裝滿了陽光,我踩著滿地白色的光亮想去他身邊。
就好像第一次見面,他走向我,是那麼明亮美麗。
這一秒,我得到了永恆。
作者有話要說:循環了一下午的idon'twanttosaygoodbye
那此文完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