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驗屍!
話音剛落,無數道驚訝的目光都落在了祝李氏臉上。
賀蘭芝眼底劃過一絲深意,面上卻是柔柔弱弱的:「可是夫君向來身強體壯,又無病無痛的,怎會突然暴斃?定是,定是遭人毒害了!」
「可憐妾身時年二八,連夫君的面都還未見過兩次,便要守寡一輩子。更氣惱夫君風華正茂時,卻要孤孤單單躺在黃土之下。還請婆母准許,查明事情真相,替夫君沉冤昭雪!」
她說罷,鄭重其事盈盈一拜。
趙慧君也不禁動容:「是啊,大嫂,武宣這孩子死得太蹊蹺了。不如就聽她的,找個仵作驗屍看看。」
其他幾個親戚也一人一句,都在勸祝李氏。
雖說外面流言滿天飛,都說是賀蘭氏剋死了祝武宣。但他們畢竟是祝家親戚,再加上賀蘭芝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憐了,年紀輕輕就要守寡。
祝李氏胸口不斷起伏,盯著賀蘭芝的眼神恨不得化作飛針,把賀蘭芝扎死!
她當然知道兒子死因可疑,但她哪裡敢查,這不是把刀子送到外人手裡么?
堂堂一國之相的兒子,竟然死於馬上風,就算真的有其他原因,光是這一條事實就已經足夠外人恥笑他們祝家十年了!
更遑論,祝成海的無數政敵都在盯著他,此事要是被人蔘上一本……
正當賀蘭芝和祝李氏僵持不下時,只見僕人簇擁著一位老婦人和中年男人進來。
中年男人身上還穿著尚未換下來的朝服,正是祝家家主,祝丞相祝成海。
他橫眉冷掃眾人:「為何還不起靈?」
對於這位公公,賀蘭芝還是犯怵的,畢竟為官多年,身上上位者的氣勢很足。
好在趙慧君替她說:「大哥,武宣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死了呀。咱還是尋個仵作看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蛛絲馬跡,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殘害我祝家子嗣。」
「此事,恐怕不行。」祝成海嘆氣。
他身旁的老婦人已到花甲之年,滿頭銀絲卻精神矍鑠,目光中雖透露著些許痛心,但更多的是堅毅,正是祝武宣的親奶奶。
祝奶奶手中佛珠輕輕撥動,她眉頭緊皺:「為何不行?宣兒死因不明,我這個當祖母的,這三日以來一直茶不思飯不想的。你們這對做父母的,卻如此冷漠?」
祝成海神色晦暗不明,他目光掃過賀蘭芝,最終停留在了祝奶奶身上:「娘,其實宣兒並非康健之人。」
「幾年前,他在京郊落馬受了重傷,身子骨一直外實內虛。」他沉聲道,「這些年府里也一直叫大夫來瞧過,但都沒什麼效果。也害怕您擔心,所以才一直瞞著您。」
祝家大公子前幾年那場遭遇,很多人都知道。
賀蘭芝垂在袖中的手攥緊了拳頭。
【屁話!全都是屁話!】
他祝武宣夜御十八女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他身子骨虛了?
不過是逃避開棺驗屍的借口罷了!
賀蘭芝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紅:「可就算夫君身有暗傷,這些年一直健健康康如常人。如果沒有任何誘因,他也不會突然暴斃……」
她纖弱身子盈盈一拜,「還請公爹明察,定要找出夫君究竟是遭何人所害。」
只三言兩語,又將矛頭調轉了回來,祝成海本就陰沉的臉色,愈加難看。
清脆木魚聲戛然而止,一道喑啞男聲悠然傳來。
「祝丞相。」
謝無痕輕啟薄唇,「時辰不早了,還請丞相儘快決定。」
祝奶奶握緊拐杖,冷聲勒令:「開棺,請仵作驗屍!」
這一聲令下,賀蘭芝一直緊張到綳直的肩膀,才剛剛放鬆,卻緊接著又聽見祝成海大喊:「不可!」
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祝丞相,畢竟親兒子死因不明,他這當爹的,卻一次又一次阻止驗屍,情況可疑。
祝成海清了清嗓子:「母親,還望您能隨兒子過來,說幾句話。」
兩人一同去了隔間敘話。
賀蘭芝面色冷靜,卻心下一沉。
一抬眸,正對上祝李氏陰冷如蛇蠍的目光。
賀蘭芝不僅不露怯,反而嘴角勾了勾,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
祝李氏心中一股惡寒,這丫頭片子真是不簡單,三言兩語之下竟能直戳她要害!
很快,祝成海和祝奶奶一前一後都走了出來。
祝奶奶不復方才的精神奕奕,只有力無氣吩咐:「時辰差不多了,起靈吧!」
對於這個結果,賀蘭芝心中是明白的,只是不知祝成海究竟說了什麼,能夠這麼快扭轉局勢。
她擦去眼角淚珠,聲音幾近顫抖:「奶奶,還未找到殺害夫君的兇手,怎能這麼輕易下葬?」
祝家未發跡之前,與賀蘭家是鄰居,賀蘭芝也算是半個被祝奶奶看著長大的孩子。
祝奶奶怎能不心疼?
她幽幽嘆氣,蒼老粗糲的手拂過賀蘭芝臉頰:「好孩子,你的擔憂我知道。」
話音未落,她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芝兒也算是我這老婆子看著長大的,以後若再有人傳什麼風言風語的,休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
賀蘭芝十分感激,她沒想到祝奶奶會替她說話。
有了這句話,她如果再抓著開棺驗屍的事兒不放,那就是她不懂事了。
七根棺材釘一齊釘上,抬棺匠們一鼓作氣,把那楠木棺材抬起。
嗩吶聲震耳欲聾,與之糾纏在一起的,是那些嗚嗚咽咽的哭聲。
賀蘭芝作為祝武宣的妻,自然是要走在最前面的,手中還捧著祝武宣的牌位。
但令她沒想到的,卻是祝武宣的表妹宋婉兒。
之前在靈堂時,宋婉兒不知有什麼事離開了一會兒,送葬隊伍剛啟程不過一會兒,她又回來了。
「表姑娘剛剛去哪兒了?」賀蘭芝壓低了聲音問。
宋婉兒手中綉帕擦了擦眼淚道:「方才丫環來報,狸奴不知去了何處。想到無痕師父交代,萬不能讓狸奴靠近靈堂,這才去尋它。」
她不知,她羅裙下那雙繡鞋染了濕潤泥土。
而今早京城確實下了一場春雨,但青石板鋪設的地面早就幹了,只有泥地還沒幹。
相府極盡奢侈,鋪滿了上等青磚與木板,唯有距離宋婉兒居所較遠的後花園有泥土。
這貓,再能跑也跑不出這麼遠的距離吧。
賀蘭芝眸子里閃過一絲狐疑,望著宋婉兒的餘光多了一抹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