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節 公主趙禾樾

第四十七節 公主趙禾樾

自朝殿之中匆匆退去,謝相才師徒三人有些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皇宮之中。

整座皇宮大得出奇,僅是一條廊道便是貫穿南北,一眼望不到頭。

謝相才以前在家中讀書之時,時常讀到有關宮廷的文章,當時還覺得有些太過誇張,現在看來書上寫得還是過於保守了。

虎頡敞開狐裘大衣,袒露出胸膛,略有些陶醉地吹著迎面而來的寒風。

他朝前走了十數丈距離,某一刻忽然停住腳步,偏頭問謝相才道,「聽說你從小在家讀書,是不是讀過很多關於皇宮的詩句或是文章?」

少年聞言一怔,有些奇怪地看著虎頡,「師父,您是不是用了什麼秘法能夠知道我心裡頭想什麼?」

虎頡呵呵一笑,重重一拍謝相才肩頭,險些讓他一個踉蹌摔個狗吃屎。

「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還有什麼『知子莫若父』來著,你小子想什麼老子會不知道?」

這位白髮少年模樣的上柱國繼續往前走,竟是破天荒地長嘆一聲,「若是那個臭小子還在的話,你們師兄弟就是九個啦……」

謝相才和一旁的慕容明珠面面相覷,心中大為不解。

虎頡輕聲說道,「當初我剛從族中離開,遊歷大慶的時候,路上收過一個孩子,那是我第一個弟子,真真正正來講,他才是你們的大師兄。」

「這個臭小子天賦很好,不在你們師兄弟幾個之下,但是就是木魚腦袋喜歡念書,天天捧著幾卷破書,口中念叨著什麼『之乎者也』。我當時有點氣不過,就把他的書全撕了,那臭小子和我鬧了有大半年的情緒,哈哈。」

謝相才能夠聽出,自己師父有些強顏歡笑。

慕容明珠低聲問道,「師父,那現在大師兄人呢?」

虎頡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腳底磚石。

「死啦,早就死了,死了快三百年啦!」

謝相才師兄弟兩人默不作聲。

「他總說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還告訴我『師父,等我讀完萬卷書,就陪您單槍匹馬走天下,浪跡天涯做那最瀟洒的絕世高手。我呢也瀟瀟洒灑做一回讀書成聖的儒聖,咱們師徒倆平分天下,如何?』真的把人大牙都笑掉了,你們這個早死的大師兄,還真是個不著邊際的傢伙。」

虎頡仰天大笑。

謝相才沉吟片刻之後,開口問道,「那咱們的這位……大師兄,是怎麼……」

虎頡擺了擺手,「沒什麼好說的啦,都過去了,你們幾個臭小子不要和他學,臨死前還是個喜歡說大話的傢伙。尤其是你老八,世道險惡,你還是涉世未深,把這個世界看得太友善,和你那個死掉的大師兄一個樣子。在學堂練劍要練,練拳也要練,但出去走走必不可少,可別光是紙上談兵。」

謝相才重重點頭。

虎頡猛地轉頭,盯著自己那兩名腰懸長劍的弟子,眼眶竟是沒徵兆地泛紅。

「師父師父,以後要是我的功夫超過您了,我還是讓您做天下第一!」

「哦?那你呢?」

「我嘛……天下第二也挺好呀!」

「誒,你他娘的哪裡有底氣說出這話來?」

「師父,您就看好了,假以時日您的弟子我,定然是當今世道最有名最出彩的武者!」

虎頡將頭扭了回去,偷偷以整理袖口為幌子抹了一把眼淚,「撲哧」笑出聲來。

「什麼他娘的天下第二,全都是放屁……」

這個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天下第一」,回想起以前的自己,真感覺自個兒他娘的是個畜生。

這位耗費幾百年時光終於看透人世炎涼的長生一族最後一名族人,如今心中在乎的只有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那八個小傢伙。

虎頡知道外人對他的評價。

放蕩不羈、不近人情。

但是只有他心裡清楚,自己真的很護短吶……

這位老不死的傢伙,活了好幾百年,最留不住的就是身邊人。

虎頡腳步搖晃地走在兩名若有所思的弟子身前,無酒卻大醉,甩著滿頭白髮。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去你奶奶的長生!」

師徒三人在皇宮中彎彎繞繞,穿過無數廊道,目睹了許多平日里見不到的大好景象。

謝相才感嘆不已,天下絕美建築匯聚一堂,這般手筆,恐怕也只有皇家才能拿得出手。

虎頡走著走著忽然停下,扭頭對身後謝相才兩人道,「你們兩個隨便在宮裡玩玩兒,老子去找個老朋友。」

說完,便是瞬間消失在原地,連殘影都沒留下。

謝相才頭次進宮,只得將目光投向身旁的慕容明珠,「師兄,咱們去哪裡?」

慕容明珠沉默半晌,開口遲疑道,「小師弟,你恐怕要自己在皇宮中轉轉了,我得去……找找……」

謝相才當即會意,拍了拍慕容明珠的肩膀,「去吧師兄,我一個人沒事的。」

慕容明珠嘿嘿一笑,輕輕點頭后,邁步朝前走去。

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壓抑住有些不安的內心。

他目送著五師兄走遠后,方才抬腳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穿過一扇兩人寬的硃紅色金邊大門,謝相才再度來到一條連接著兩處宮廷庭院的廊道,廊道呈東西走向,微微朝北傾斜,少年於是順著廊道的方向從所在的這一頭朝另一頭走去。

步行了大約百十步,陣陣輕微的破風聲自一處傳出。

謝相才有些好奇地踮起腳尖,順著聲音傳出的方向望去,注意到了幾條廊道以外的一處高牆之內,空間正微微波動。

那是劍氣。

劍氣雖不弱,但是劍招卻顯得有些青澀且不熟練,想來是一名剛剛學劍的新手。

皇家之中舞刀弄槍的無疑是一些護衛或者大內武夫,謝相才一時興起,索性順著劍氣傳出的方向走去,最終停在一處修飾別有雅緻的庭院之前。

謝相才立於緊閉的院門前,心中有些詫異。

如此裝飾的庭院,莫非是什麼大官的住所?

照理來說,能夠住在皇宮之中向來都是皇帝以及皇帝的家眷,不太可能是一些官員。

若是些養在大內的武者,定然不可能住在如此氣派的住所之中。

庭院之內,身著鳳紋青衣的少女以紅綢緞束腰,手中纖細長劍不斷翻舞,雜亂劍氣四溢。

身旁年輕的太監弓著腰,手中托盤托著溫熱的毛巾。

少女又是將一套不知從何處湊成的劍術舞完,便隨手將長劍扔在地上,捲起袖子奪過毛巾,在額前用力擦拭了一把汗水,接著把毛巾丟回托盤裡。

年輕太監忽然直起身子,眼眸微眯,凌厲氣息噴涌而出,將緊閉的院門「砰」地撞開。

原先將耳朵貼在院門上偷聽的少年,失去依靠被腳底門檻絆了一個踉蹌,在少女錯愕的目光中摔了一個狗吃屎。

少女見狀連忙從地面上拾起長劍,指向慌忙起身的謝相才,「你……你幹什麼來的?」

身旁年輕太監指尖勁氣縈繞,蓄勢待發。

謝相才趕忙拍了拍衣衫,對少女抱拳道,「在下無意路過,見庭院之中劍氣紛飛,特來膜拜學習!」

少女走上前去,靠近了謝相才些許,隨後扭頭對不遠處的年輕太監道,「這個少年模樣還算俊俏,內官監你馬上找人把他閹了送到本公主屋內,日常服侍起來也算賞心悅目,聽到沒有?」

謝相才聞言大驚,腳步接連後退,回過神來後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少女,失聲道,「你是公主?」

少女擺出一副鄙夷的神色,又將謝相才上下打量一番,咂舌道,「嘖,皇帝是我哥,我不是公主是什麼?」

謝相才彎身行禮,「清夢城八公子謝相才,給公主殿下請安!」

公主紅唇輕啟,甩掉手中長劍一步搶到謝相才面前,毫不避諱地伸出一雙手掌,捏了捏扯了扯少年的臉頰,笑著道,「原來你就是這段時間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小公子吶,早知道今日你和你師父進宮,本公主就換上朝服上朝會會你了!」

謝相才有些驚訝,不過嘴上還是說,「承蒙公主殿下上心!」

本命為趙禾樾的年少公主老氣橫秋地擺了擺手,往後退了一步彎腰拾起長劍,拍拍胸脯大大咧咧道,「來來來,宮裡的太監宮女都說本公主的劍術在大內同齡人中可謂無雙,見你與我歲數相仿,咱倆比劃比劃,看看誰的劍術更勝一籌!」

謝相才扶額苦笑,從先前趙禾樾釋放而出的劍氣能夠感受到,她的劍道水平不過掌馭境而已,就連本身的武道修為,也僅有二境。

保守點說,但凡謝相才灑落出半點劍光來,面前這位當今聖上的寶貝妹妹,就得半年下不了床。

謝相才趕忙拱手,陪笑道,「公主殿下說下,鳳體金貴,怎容在下隨意折煞?」

趙禾樾黛眉微蹙,語氣十分不悅,「怎麼了八公子,莫非是覺得和不老仙學了一些本事,就瞧不起本公主了嗎?」

謝相才沒想到趙禾樾的言語居然這般凌厲,神色微變,尷尬道,「不敢,不敢。」

「那就拔劍!」

趙禾樾好不啰嗦,握緊長劍閃身上前,劍尖直對謝相才胸膛。

不遠處的內官監指尖勁氣翻湧,緊隨趙禾樾身後。

謝相才眼神一寒,先是以一道淡青色劍氣化去內官監的暗勁,旋即身子微側一閃而過,將趙禾樾的攻勢躲去。

他穩穩落於先前趙禾樾落腳處,手掌攀上腰間風雲劍,「噌」一聲將長劍拔出劍鞘。

「公主殿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霎時間,院落之內劍氣翻湧,宛如大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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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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