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寺廟得機緣
一
沉寂良久的監武司內,武榜再度閃爍起一陣金光,剎那之後位處五十甲的兩道姓名陡然消失不見,轉而化為另外兩道嶄新的姓名。
慕容明珠。
謝相才。
皇宮之內,先前那一處爆發出滔天劍氣的破敗巷口,兩道身影前後站立,各自持劍作搏殺狀。
待得方圓數十里內的殺氣消失殆盡之後,方才相繼將手中長劍插回腰間劍鞘。
慕容明珠趕忙從腰間取出恢復內力的丹藥,一股腦兒地丟進嘴中,平復了下有些紊亂的氣息后,這才偏頭對身旁的謝相才說道,「小師弟,感覺如何?」
謝相才開懷一笑,活動了一番手腳,點頭道,「尚可,還有一戰之力。」
慕容明珠不置可否,兩人並肩旋即轉身離開這處是非之地,只留下廢墟中兩道奄奄一息的身影。
萬機閣內,徐洪卿雙手按壓這太陽穴,長吐出一口胸中濁氣,有些肉疼地轉動著手中的兩顆核桃仁。
雙子劍他養在宮中多年,那兩人辦事向來利索,此番失去兩個得力幹將,怎叫徐洪卿不肉疼?
但是現在還不是對不老仙師徒正式出手的時候,若是貿然刺殺或是暗地裡擺一道,那和自報家門沒甚區別。
慕容明珠嘆息一聲,忽然頓住腳步,抬頭看向一處宮牆。
謝相才順勢看去,心中瞭然。
他輕聲道,「師兄,燕妃娘娘寢宮之外定然還有更多實力強悍的大內護衛看守,咱們要是想去見她還得另尋機會。」
慕容明珠有些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手掌不由再度攀上腰間斬龍劍。
此處天地,龍氣最盛,斬龍劍之上的殺氣,同樣也最盛。
兩人行走於大小宮殿之中,步行剛百餘步,耳畔忽然傳來虎頡的聲音。
「兩個臭小子,抄近路去東宮門,老子備了車馬!」
慕容明珠聞言不解,但是見身旁小師弟腳步陡然加速,還是緊跟其後,邊在皇宮沿途廊道的屋檐上飛掠,邊問道,「師父突然把我們只出去做什麼?」
謝相才扶額,「師兄是不是被此方天地的磁場壓得氣血不通了?當初看你教我練劍的時候也沒有這麼……不聰明。咱倆剛殺了大內的兩個高手,先前朝堂上那麼多人對師父和咱們分庭抗禮,咱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人,師父不得給我們擦屁股啊?」
慕容明珠猛拍腦門,恍然大悟,與身旁小師弟一齊越過高十數丈的東宮門,在半空劃過兩道誇張弧度,最後穩穩落在地面之上。
宮門之外,果然停著一輛單駕馬車,馬車通體灰褐,在街道之上行駛時,頂多被認作是某些商賈小吏的座駕。
謝相才環視四周,確認周圍無人注意時,拉著慕容明珠掠上馬車。
二
駕車之人身著一襲墨黑長袍,全身籠罩在陰影之中,他見謝相才師兄弟兩人上車,揮鞭一抽馬背,馬車朝著宮外小徑疾馳而去。
馬車駛入街道之後速度驟降,趨於平緩地行駛在人群之中,並未喝退沿途百姓,也未任由馬匹隨意嘶鳴。
謝相才和慕容明珠擠在車廂之內,空氣越發稀薄,最後謝相才迫不得已地將腦袋探出馬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街道之上清新的空氣。
街道一側,身旁跟著兩名侍女的少女,不經意間回眸一瞥,手中陶罐墜落於地。
少女直起身子,踮起腳尖朝馬車逐漸遠去的方向張望,心跳悄然加速。
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車夫,將馬車駛入一處僻靜的後院,方才下車卸去一身頗為累贅的黑袍,伸了一個懶腰,伸手摸了摸頭頂光禿禿的一片,隨後擺著樣子捻了捻手腕上戴著的念珠,伸手拉開車簾。
謝相才和慕容明珠看著面前的年輕和尚,不由一怔,隨後相繼下車,繞著和尚走了一圈,不約而同地驚疑出聲。
「話說你個小和尚為什麼要神秘兮兮地披個斗篷,搞得像個不可見人的大人物一樣。」
慕容明珠待得神識竄回體內,確認面前的和尚沒有殺意之後,方才撇嘴問道。
和尚沒有理會慕容明珠,反而是伸手向謝相才道,「有沒有一文錢?」
謝相才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順手從腰間掏出一文錢,放在了和尚攤開的掌心之間。
少年抽回手來的時候一個哆嗦,滿眼震驚地看著面前嘴角咧到耳根的年輕和尚。
先前自己所做的一切行雲流水,事後謝相才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聽話地便是將一文錢交到對方手中。
和尚將掌心中的一文錢拋向半空,再握入掌心,對著謝相才雙手合十像模像樣地鞠了一躬,「感謝公子的酒錢!」
謝相才啞口無言,年輕的和尚晃悠著腦袋,雙腳流光乍現身形陡然消失。
僅是幾息時間,和尚的身形劃破長空落於馬車之頂,手中捧著一瓢氣味極其濃郁的烈酒。
年輕和尚飲下一瓢燒酒,用手背抹了一下嘴,開懷大笑道,「二位公子,在下安康寺戒律師父,專管清律戒規。我俗名於普,如今法號普度和尚,你們隨便怎麼叫我都行。」
於普吧咂了一下嘴,隨手將手中半邊瓜瓢甩飛出寺廟後院的院牆,翻身跳下馬車。
慕容明珠眼神微變,上前拱手行禮,見一旁的小師弟有些木訥,趕忙一把薅來,拍了拍對方腦袋,「小師弟,快快拜見大師!」
謝相才方才回神,打量了於普一番,拱手便欲行禮。
於普一揮手,一股勁氣將謝相才的手打落至大腿兩側。
他呵呵一笑,「無妨無妨,都是些世俗的禮節,沒甚用處,自在就好,自在就好啊……誒對了,前段時間你七師兄來找我喝過酒,那傢伙酒品一直不太好,在我這賒了好幾兩的酒錢。他出門向來不帶錢,那日就給我寫了一首詩抵酒錢,喚做甚麼『將進酒』。和尚我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你師兄說『小師弟會喜歡這首詩』,就叫我見到你的時候轉交給你,來來來,跟我過來。」
於普挽住謝相才的衣袖,領著他朝寺院之中闊步走去。
和尚步幅極大,沒走幾步便是令得緊跟其後的少年氣息不穩。
原來於普此步名為「走樁步」,是僧家武者最最基本的功夫之一,主打下盤,主練氣息。
此番他領著謝相才走這一遭走樁步,意圖並非是真要帶對方看什麼師兄作詩,而是送出這一份小機緣。
謝相才沒多久便是滿頭大汗,手腳酥軟之間,也是意會到了於普真正的意圖。
於普見少年面色變化,輕笑一聲,「小公子果然是聰明人,一點即通。沒錯,這就是你師兄叫我送你的一份機緣。哦對了,你七師兄與我交往甚好,時常與我提及你。那傢伙對你用心至深,以後可得記得他的好!」
話音落下,於普大喝一聲,這一處寺院地磚驟然破碎,在一道蠻橫勁氣的驅使下自地底竄出道道大腿粗細的木樁,木樁斑駁,一眼便知久經歲月。
於普手一松,謝相才一屁股坐在一根木樁之上,後背一空險些跌落於地磚之上。
謝相才喘著粗氣站起身來,雙手攀住木樁邊緣,強行將武根之中的原生之力灌入腿腳,驅逐其上殘存的酥麻與無力。
隨後少年緩緩起身,壓低重心雙腳併攏,在木樁之上站住了身子。
於普單腳而立,單掌作禮,一身拳意陡然衝上天際,撕裂上空雲彩,霎時間武意盎然。
院門之外的慕容明珠腳掌點地,身形劃過半空,落於木樁場外的一處院牆之上,屏息靜立,氣息綿延。
天下僧寺分兩種,北派重武,南派重經,南北分離各司其職。
然而這安康寺,卻是北方為數不多傳授佛家經道的戒寺。
千年之前大慶一統百洲大陸正中、東北、東南角時,烽火連綿三萬里,動蕩世間之中,多虧安康寺僧人傳經授業,方才穩定了這一片紛雜的人心。
時過境遷,安康寺經過近千年的風霜洗禮,如今不再得勢,在三教分立的年代之中變得「默默無聞」,靜立於安慶城中一方不大不小的土地,默默做著與千年前一樣的事情。
三十年前,安康寺住持從路邊撿來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見孩子一身煞氣,本不應帶入寺廟,然而心有惻隱,一咬牙不顧戒律清規,將孩子帶入院中,暗自撫養成人。
孩子日益長大,寺中僧人無法勸說主持,再加之孩子雖然性情頑劣,但也算有聰慧之神,就半推半就地將他留在寺廟中。
如今已然駕鶴西去的老住持,給當初那個滿眼凶戾的孩子取名為於普,贈予法號「普度」,希望這個孩子多年以後能夠普化眾生,真正得道。
於普如今正當而立之年,三十載春秋蝸居安慶,從未出城。
普度和尚不喜清律戒規,只愛喝酒吃肉,卻當上了那最應講究規矩的「戒律師父」。
雙手合十行禮為清律寺廟僧人之禮,而單掌作禮為武寺僧人之禮。
於普自由習讀武術,練得一身好拳腳,行這武僧之禮,無可厚非。
謝相才壓制心境,平穩氣息,默默看向於普。
於普咧嘴一笑,彎曲的右腿緩緩抬起,隨即用手抓住腳踝,將右腿懸空豎於腦側。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沓。
「小公子,你也來!」
聽著於普的朗笑聲,謝相才一愣,連忙擺手拒絕。
腳底木樁忽然上升了幾尺。
少年神色僵硬,腳底木樁又是上升幾尺。
見狀,謝相才不敢再猶豫,生怕木樁再升高几尺,連忙身子搖晃地抬起一隻腳掌,顫顫巍巍地朝更高處挪動。
於普憋笑,故作鎮定。
「噗——」
憋著一口氣的少年忽然泄氣,腳底不穩,身形跌落木樁,重重摔落在地。
「嘭——」
謝相才背朝地重重砸在地上,片刻之後他兩手不知捂哪兒地掙紮起身,表情十分精彩。
少年齜牙咧嘴,怒目看向於普。
於普強作矜持,背過身去,背影不住晃動,「哈……額……這個……小公子……沒事,再接再厲!」
謝相才漲紅了臉,卻是無言以對。
他長吐出一口氣,只得再度心驚膽戰地掠上先前那根木樁。
有了前車之鑒的謝相才,這次刻意將放於木樁之上的左腳降低了一些重心,平攤到了右腳之上。
此番單腳站立的時間顯然是多上了幾息,不過右腳的重心無一時變得極為沉重,少年整個身子向右傾斜,沒多久再次摔落在地。
謝相才有些惱火,插著腰看向於普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後又一次掠回木樁。
少年回到木樁之上,略微低頭,陷入沉思。
就在此時,於普迴轉過身,看向謝相才道,「罷了罷了,不逗你了。方才那是走樁功上層的招式之一,先前只是為了看你出糗,哈哈哈哈。現在和尚我正式教你第一步,踏樁功。」
於普武學雖未拜入任何一門,但拳腳路數師承瞭然大師。
瞭然雖已坐化,但曾以走樁得大道、悟輪迴。
這份機緣,是七公子叫他給謝相才的。
虛為走樁,實為悟道。
於普一抬手,一股勁氣將謝相才托上木樁。
心聲相繼傳入謝相才耳中。
「起勢!」
謝相才神色倏地肅穆,屏息凝神,勁氣翻湧,剎那之後身形掠上木樁。
「拳以肘收抱於腰側,拳心向上,目視左前,吞氣。」
少年按部就班,一句一動。
瞬息之後,一根木樁拔地而起,出現在謝相才身前右側半步之處。
他試探性地抬起左腳,跨步放在右前方凸起的木樁上。
重心微微向前,直至雙腳持平,身體站穩。
邁步到站定這兩式,喚作「上樁」與「站樁」,雙腿屈膝半蹲,上身挺拔如槍。
走樁分四式,同曰其四,步步為營,講究一個穩紮穩打。
北派武僧走樁如履平地,身形矯健如飛,更進一步者,無需催動內在原生之力便可以點水而飛,借風而行。
走樁之時,謝相才時不時地在腦海中冥想。
沉思即冥想,冥想即悟道。
許久之前七師兄教自己練功,說過「道法自然」、「自然萬物」這兩個詞語,按照師兄所言,自然之法可通萬物,萬物皆是其理、皆在其中。
少年沉思間,心神已是悄然流轉三庭。
古書中常言,人有三庭,下庭、中庭與上庭。
得天勢之人,三庭即通,萬法便在其中。
下庭與武根相通,為武者氣之根本。
中庭於心,內驅五臟六腑、外化三魂七魄。
上庭於百匯,吸納天地氣入體,滋養全身。
三庭之間有兩眼。
上庭中庭之間為明眼,位於雙眉之下。
中庭下庭之間為陰眼,隱匿於五臟之內。
明眼人人皆開,可觀鳥獸自然、天地山河。
陰眼之說玄之又玄,常常是聽聞其聲不見其形。
謝相才在某一剎,只感覺萬籟俱寂,耳畔聲響盡數消失不見。
他竭力睜開雙眼,但是周圍卻一片漆黑。
呼吸聲格外沉重,彷彿天地之間僅有這此起彼伏的聲音。
不遠處,於普眼瞳微縮,身形掠下木樁,神識衝破桎梏來到謝相才身前那一點白光之前。
一時間,於普自愧不如。
練拳二十餘載,法號為普度的年輕和尚境界勢如破竹,躋身武道六境。
五年時光打磨拳意、打通三庭,邁入半步七境。
武道一途年輕一輩中,於普可謂是已絕高峰,一覽眾山小。
但是如今,他面對樁上這十六七歲的少年,忽然覺得自慚形穢。
他雙掌合十放於胸前,垂下眼帘口中低聲默念的,竟是那僧家法言。
木樁之上,身處黑暗中的謝相才,眼前陡然迸射出兩道璀璨白光,白光直攻心門,將堵塞許久的三通之竅徹底打破。
佛法普度,天際之中一縷陽光撕開雲層,從謝相才上庭處一直貫穿至下庭。
言出法隨,此言極是。
霎時間,安康寺滿座嘩然。
本圍坐在大殿之中的一眾誦經僧人,此刻紛紛起身走出大門,抬頭仰望衝破雲層的一縷佛光,佛光籠罩處,竟是一襲黑衣的俊秀少年。
少年周身氣浪翻湧,三庭之內金光縈繞。
如有一眼開,千里佛光來。
十字法言,驟然起效,天降佛光,籠罩此方。
無一時方圓數十里街道之內的百姓見光而來,圍攏在安康寺四周街道之上,將這片區域堵得水泄不通。
只見謝相才身形逐漸懸浮半空,來到眾人視線最中心處。
默念法言的於普猛地睜開雙眼,眼神急速變化,破口大罵。
眾人視線之外,一柄飛劍破空而來,直對謝相才胸膛心臟處。
於普面色鐵青,連忙拔地而起拳風涌動。
深居萬機閣內的徐洪卿,默默用手指叩著桌面,面色平靜如水。
既然你要得道,那我便在你萬眾矚目之時殺你。
徐洪卿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這個讓謝相才卸下所有防備的時刻。
天壇之內,一道身形衝破穹頂如虹掠出,衝散層雲在天際留下一條漆黑路徑,直奔安康寺而去。
謝相才渾然不知,只覺體內氣息流轉,中下兩庭之間經脈氣血滯澀不堪。
僅僅只是瞬息,氣血逆流經脈腫脹,少年臉頰轉眼漲紅,剎那之後七竅流血。
同時,飛劍已至胸前!
千鈞一髮之際,一縷殘魂從百匯之中掠出,出現在陰眼半開前的那一處漆黑之中。
一燈即明。
身形傴僂的老者三兩步走到搖搖欲墜的少年面前,柔和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少年腦袋,旋即轉過身去,雙掌攤開,周身流光璀璨。
這位替後輩護道許久的老人,決定最後再出手一次。
名為謝麟的老人,本可以順勢輪迴,重生再活一世,衝擊夢寐以求的武道七境,但他決定一笑而過,最後一次出手護住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後輩。
「小相才,老祖最後護你一次,以後的路自己好好走下去!」
謝麟身形崩碎而開,化為一道流光,竄入中庭與後庭之間的那處細小縫隙,將縫隙徹底撐開。
光芒大盛!
遠處襲來的飛劍速度陡然下降,彷彿被一隻無形大手攥住劍身,不得前進半步。
霎時間天際佛光消失殆盡,烏雲密布黑雲壓城。
懸浮天際的少年小腹處,一線而開,白光掠出將胸前一寸處的飛劍轟成粉末。
隱匿在隱蔽處的六境大圓滿劍修,袖間飛劍逐一爆裂,勁氣反噬氣血攻心,經脈相繼寸斷,武根層層消磨。
劍修苗越,自此在大慶劍客榜上除名。
謝相才驟然睜眼,舉目清凈,目光投向千裡外,望見山頭鳥雀追逐嬉戲。
他身形緩緩落地,輕閉雙眼,周圍事物仍然清晰可見,一覽無餘。
於普來到謝相才身前,雙手合十行禮作揖,「恭喜八公子開得陰眼,前途無量!」
謝相才聞言一怔,指了指小腹上的一絲異樣問道,「是指這個嗎?」
於普輕輕點頭,「陰眼一開,淺可觀測修為,以心神凝視萬物,深可看透過往未來,人心澄澈污垢,亦或是參透輪迴。」
謝相才吃驚,趕忙還禮。
慕容明珠身形隨即落下高牆,將謝相才護在身後,以手中長劍問罪於普,「於普,你好大膽,居然敢暗算小師弟!」
於普剛想開口,一襲狐裘身影落於三人之間,抬起雙掌將三人分開。
白髮少年模樣的虎頡按下慕容明珠手中長劍,嗔怪道,「哎哎哎。別傷了和氣,別傷了和氣!」
慕容明珠見師父出現,方才咽下一口氣,但仍是以怒目看向於普。
於普見來者是虎頡,連忙躬身行禮,「不老仙前輩。」
虎頡擺手,轉身對謝相才兩人道,「先前出手之人與於普無關,出劍之人名為苗越,是大慶出了名的六境劍修,他是徐洪卿的門客。」
謝相才眼神微變。
又是武相。
慕容明珠聞言放下殺心,回禮致歉。
於普嘆息搖頭,「哎,這次怨我,這麼晚才想到武相還有這一手。」
謝相才恍然,看來他們在安慶城中的動向一直在徐洪卿的監視之下,對方也早就猜到了他與師兄會來到安康寺,也算到了他會在此獲得機緣。
獲得機緣之時謝相才最為脆弱、毫無防備,這時出手一來虎頡趕不到,二來安康寺內眾人難以反應。
虎頡冷笑一聲,「放心,徐洪卿的賬,老子會一筆一筆和他算。對了,你小子他娘的沒事吧?」
謝相才見虎頡看來,立刻在地上蹦了兩下,咧嘴一笑,「師父居然關心我了!」
虎頡「呸」了一聲,再一次將謝相才上下打量一番,咂舌道,「都說你小子一身鴻運,從天上打到腦門,當時我還想著是吹牛,現在看來果真不假。當年我有一位故友,也開了這所謂的陰眼,最後超脫九境,參破輪迴飛升而去。你小子以後可別糟踐東西,爭取早早步入九境,你師父我在這個境界太過寂寞,老早就想找人打一架了!」
一旁的慕容明珠也是由衷地為謝相才感到開心,並未因為虎頡稍顯偏心的話語而感到半點不滿。
師門上下,年紀最輕的就是謝相才,前途最為光明的也是這個小師弟。
師父時常將他們幾個做師兄的召集在一起,叮囑他們將小師弟照顧妥當,竭盡所能保小師弟平安。
謝相才聽著虎頡的話,有些害臊地撓了撓頭,低聲說道,「嘿嘿師父,想不到你對我的期望還挺高的!」
虎頡白了他一眼,隨後再將目光轉向一旁靜立的於普,微微點頭道,「十年前見你,方才只有五境,想不到如今你已是半步七境。看來日後佛家一派,還得是你能成為那扛鼎之人吶!」
於普聞言連忙行禮,心中不勝歡喜。
虎頡長嘆一聲,「當年我見到你師父的時候,你師父也是像你一般的年紀,如今再見,已是陰陽兩隔,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罷了罷了,傷感有個鳥用。於普,我把老八在你這放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時間你好好帶他走樁練功,他內心浮躁,也只有此方佛門聖地能夠清凈其內心。老子事先說好啊,若是半月之後我未見老八心境攀升,我打斷你一條腿!」
於普聞言滿頭冷汗,隨即只能陪笑著行禮點頭。
一旁的謝相才目瞪口呆,與慕容明珠面面相覷、兩兩相望。
「老五,咱們走唄~」
虎頡撂下一句話,便是騰雲而去。
身後慕容明珠無奈攤手,緊隨其後點檐而去。
少年立於原地,看著將他拋棄在此的師兄和師父。
於普咧嘴一笑。
「小公子,咱們繼續走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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