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過往

第五十八章 過往

第五十八章過往

「來了。」張必青懶洋洋地靠在咖啡廳的卡座上,抬眼望向一臉複雜的貝邇。

貝邇把雙肩包摘下來,坐進了卡座里。

「這是你寄給我的?」

貝邇是怎麼也都叫不出「必青哥」三個字了,乾巴巴地扔出一句話。

張必青看著眼前那本病歷,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

前天剛回國,聽原來公司的人說,柏惟松好像談戀愛了,看起來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他不用再去打聽都知道是貝邇。

他下意識有些黑暗的想法,憑什麼他能和和美美,自己卻一直活在痛苦與煎熬之中,被那些陰暗的心思推著,他跑到了南大的宿舍樓下,準備把一切都告訴貝邇,讓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怎樣一個陰險狡詐的危險人物。

在宿舍樓下等了好一陣,衝動漸漸退卻,張必青望著來來往往的年輕女孩子,理智回歸。

這樣年輕的女孩子,不應該像自己一樣背負上本不用承擔的東西,雖然後來有過很多齟齬,可張必青心裡一直有一個個小小的角落,安放著他快樂無憂的童年,那裡面,曾經也有貝邇。

最終,他沒有把那些話說出來,只扔下句「明天下午我在咖啡廳等你」就倉皇離開。

後來這一切都天翻地覆了,張揚的少女被趕出了養父母家,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可憐,甚至輟學成了家長口中的「不良少女」。

張必青盯著那雙乾淨的眼睛,沒有說話。

張必青斂眸,回想著那段連自己都看不清的時間。

再後來,那對夫婦搬家離開了,這些事也就不了了之,無從考證,他自然是認為貝邇沒能如願以償。

那時候李思蔓剛輟學,成天跟一幫小混混玩,他是從某個滑冰場里把她揪出來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沅沅和養父母家鬧掰是因為你,直到一個月前,她才告訴了我真正的原因。」

「抱歉,我沒有看,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將它寄給我,我都希望不要有第二次了。」貝邇把那本病歷往張必青的方向推了推,嚴肅地看著他。

那段時間,貝邇時常出入她養父母家,一向聰明的張必青居然固執地認為是貝邇從中作梗,想取代李思蔓。

化著大濃妝,眼線快要飛到天上去的少女一邊嚼著泡泡糖,一邊不耐煩地趕著他走,讓他不要來找自己。至於為什麼離家出走的原因,她只說了一句:「有了新的,誰還想要舊的。」

「為什麼是因為我?」在貝邇的記憶里,她幾乎是沒怎麼見過那對夫婦,更提不上什麼因為自己他們才鬧掰。

「是我寄給你的。」沒想到他竟然也能做出如此齷齪之事,將別人的隱私當成武器,還以此來傷害另外的人。

張必青笑了笑,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拉開了些和貝邇的距離,不去看那雙對於自己來說過於清澈的眼睛。

貝邇是個很獨立的成年人,她覺得自己已經能夠為自己的所有情緒負責,她不後悔對於張必青的喜歡和追隨,是那份感情一直支撐著漂泊無依的她,讓她不斷上進,不斷充實和提高自己,才有了現在很美好的生活。

從很早開始,張必青就發現自己其實不是什麼好人,儘管他家庭和睦,成績優異,可他卻隱隱能感覺到這些美好之下的虛偽。

青春期的少年總有些自以為是的救世主情節,那時候的李思蔓任性張揚,是全小區最好看的女孩子,像是爛漫的山茶花。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轉變,去找過李思蔓。

「很抱歉。」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你對我似乎一直有一種很強的排斥和厭惡。」貝邇思索一番后,還是決定這句話問出口,不為別的,至少也要給自己的那一段追隨一個交代。

那雙眼睛就和孩子一樣,清澈得像玻璃珠一樣,只一眼,就能勾起他心中所有的愧疚和自責,讓他驚覺悅來自己是這樣一個陰暗不堪的人。

很抱歉三個字算什麼呢,是真心實意的懺悔,還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補償?

在此之前,貝邇想過很多種原因,也許是張必青覺得自己的喜歡給他造成了負擔,也許是他只是單純對自己很冷漠,可她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荒誕的理由。

他怕自己會把最醜惡的嘴臉暴露出來,把那本來就已經快消耗殆盡的幼時友誼盡數毀滅,在他心裡的某一塊,始終還留著一些珍貴的記憶,即使是對於現在他的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想起來真的是幼稚又混蛋,大概是體內的那點子劣根在作祟,他把貝邇幻想成了惡毒的妹妹,把自己當作李思蔓的救世者,實則荒唐又可笑。

李思蔓對他的冷漠,他卻全怪罪於另外一個女孩子身上,把那些無從安放的無措、憤怒和不甘心全部宣洩於與這件事情無關的人身上,這真的是他做出來的嗎?

他還真的是從一而終的卑鄙。

貝邇腦子暈乎乎的,隔了好久才完全消化了他說的話。

她其實自己都快要記不清這段了,聽了張必青的敘述才慢慢回復一些記憶,至於為什麼去李思蔓養父母家,她想了很久才記起來。

那段時間李思蔓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學校了,她有些擔心,就去了那戶人家家裡詢問,那對夫婦說她住院了,卻不肯告訴貝邇李思蔓生的是什麼病,在哪家醫院住院。

貝邇沒辦法,只能連續一周去他們家裡把李思蔓的作業和自己幫她做的筆記給她。

陰差陽錯的,竟然是被誤會成了這樣。

「我本以為那個新人指的是你,後來才知道,那戶人家有了新的小孩,就動了想要和沅沅解除關係的念頭,暗地裡想偷偷把她嫁出去,因為這個,她才離家出走的。」

貝邇在心中嘆了口氣,在抬起頭時已經換上了滴水不漏的笑容:「所以,這算是道歉?」

她不打算向他解釋什麼,對於現在的貝邇來說,張必青對她抱有什麼樣的偏見和誤解都不重要了。

張必青捏了捏手,復又鬆開:「對不……」

「好了,不必說了。」貝邇及時打斷。

她不想聽任何遲來的道歉,這些話語是毫無意義的,對於已經被傷害了的人來說,就像是在血淋淋的傷口上附上一層薄薄的紗布。

彌補者企圖通過這種方式來擦除被害人的痛苦,其實真正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看不見那傷口。

「說正事吧,為什麼要調查柏惟松,為什麼要寄這封郵件給我?」貝邇雙手交叉,作防備狀。

張必青苦笑一聲,視線落回到那本病歷上:「你看過了嗎?」

貝邇坦誠道:「我看過,不過我只看了這本病歷主人的基本信息,至於病情和其他更多的,我沒有看,也不會看。」

張必青笑了笑,很「貝邇」的答案。

貝邇盯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張必青看上去真的很像一直脫去了外殼的刺蝟,莫名的柔軟與脆弱,好像下一秒就要蜷縮成一團。

她搖了搖頭,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氣氛冷了好一會兒,正當貝邇以為就要一直這麼尷尬下去的時候,張必青開口了。

「你還記得我爸爸嗎?」

貝邇有些詫異地抬眼看過去,她不明白張必青為什麼要答非所問地提這樣一個問題。

沒等貝邇回答,張必青就自顧自地說道:「你知道嗎,在我快高考那一年,我爸爸進了監獄。」

自從進了福利院之後,貝邇和原小區的鄰居就很少往來過了,更別提知道人家家裡的隱私。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消息,貝邇怔愣,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清俊的男人。

所以,讓他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是這個嗎。

貝邇有一肚子疑問,可她什麼也問不出來,要問什麼,難道問原因嗎,這無疑是在張必青的傷口上撒鹽,雖然他確實真切地傷害過自己,不過貝邇也不屑於以牙還牙。

「很意外?」張必青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很意外,警察來我家帶走我吧的時候,我在寫作業,那個時候我居然還天真地幻想,他們應該是在跟我開玩笑。」

此刻的張必青已經完全卸下了偽裝,在貝邇看來,他好像終於剝開了自己溫和虛偽的面容,露出了真實的樣子。

「抱歉,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貝邇雙手捂住咖啡杯,以此緩解自己的無措。

對別人的不幸感到難過是人之常情,不過貝邇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太過於激動的情緒,大概是與自己關係不大吧,從小經歷了太多,貝邇只想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行善,不太會為別人的苦難感同身受。

原來她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

張必青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不太在意。

貝邇有些疲憊,聽了太多往事,她此刻只覺得身心俱疲,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她想張必青今天應該不會告訴自己關於那封郵件的事情了。

可下一秒,她卻坐直了身子。

「是柏惟松,陷害我爸爸進監獄的人是柏惟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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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十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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