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錯誤
第十章錯誤
「你沒得罪我,但我討厭比我漂亮的女的,所以不好意思了。」
朱魚聽完這句話,沒猶豫徑直下樓。
回安康小區的公交車上她接到標哥的電話,對方的語氣又恢復了溫和:「秋子你別和你清子姐生氣,她就是太捨不得你了,你這兩天抽空把直播時長播夠吧,不然後台的錢提不出來,沒法給你結工資。」
「好的標哥。」她簡直又要熱淚盈眶了,但這次是高興的。無論怎麼樣,起碼她能夠重新開始生活了。
次日晚上八點她去了公司,確定那個時間點肯定有人才去的。鑰匙已經被收走了,她想趁白天沒人來播也進不去。
開門的是晴天,畫著濃妝穿著弔帶,應該是在直播中。
好在直播室有三個,香香晴天各占完還能給她留下一個,就是攝像頭不太好,拍出來的人比現實要丑好幾倍。
最後兩小時,她掛上公告說以後不播了,臨走前跟大家道個別。
「大哥們」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個個心懷不滿,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真金白銀捧出來的主播突然「跑路」。但秋子梨花帶雨跟他們道別的樣子實在太惹人疼,不僅沒人說一句重話還「唰唰」刷了一堆禮物送她上網站頭條,「蒼狼」更是說秋子如果不在他以後也不會再逛這個網站,一言既出招來許多人附和。
當然,說跟做是兩碼事。
翠姨明顯被對面人的厚顏無恥震驚到了:「假身份證都是你們給她弄的!你們說她欺騙公司,你還要不要臉!你們這種人以後是要斷子絕孫的!」
朱魚的手指幾乎是顫唞著撥通了標哥的電話,接通后心神不寧道:「哥,我……我的直播賬號登不上去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輸入密碼,登錄,密碼錯誤。她心裡咯噔一下,重新輸入,還是錯誤,但她確定密碼沒錯。
朱魚的腦子「嗡」的一下,周圍氧氣似乎都稀薄了,讓她頭暈腦脹。她忙不迭又撥通了清子的號碼,鈴聲響了有半分鐘后對方終於接通:「喂?」
下播后她趁清子在辦公室沒出來火速離開,還好他們當初嫌麻煩讓她用自己的微信維護「大哥」,否則現在估計連微信號都要收走。
清子冷笑一聲:「早幹嘛了,我們的耐心有限,現在已經被你耗乾淨了,以後好自為之吧。」
翠姨恨鐵不成鋼,痛聲說了句:「你啊!」然後把手機奪了過去,「哪個是他們的電話號,我跟他們說!」
清子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語氣反而譏諷,「這我就不清楚了,你不是要走嗎?我只管自己的員工,不管外人的事兒。」
當初註冊賬號的身份證是他們給的,真登不上去申訴都申訴不回來。
「啊這,我不太清楚,可能是你違規封號了吧,我不知道,你問一下你清子姐。」標哥說,然後就掛了。
客廳里的翠姨音量拔高:「有你們這樣做人的嗎!你們也太欺負孩子了吧!當初她沒成年就被你們騙著去上班,你們這是雇傭童工,是犯法的我跟你們講!」
電話另一頭的標哥徹底撕破嘴臉,毫不講理道:「她未成年來上班是她謊報年齡欺騙公司,關我們什麼事?我們才是受害者。」
哪怕單純如她也清楚,什麼違規封號,分明是他們把密碼改了。
電話被猛地掛斷。
朱魚直接癱到了地上,失聲痛哭。
朱魚徹底慌了,喉頭哽咽,「我不走了!你們幫我把賬號弄回來吧,我以後什麼都聽你們的,我再也不提辭職的事了。」
兩萬多塊還在裡面,那是她重新開始生活的資金。
「清子姐,我的直播賬號登不上去了。」朱魚說,「錢都還在裡面沒提出來,我現在很著急,你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翠姨在卧室聽到了她的動靜,過來見到情形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麼了。朱魚哭的說不出話,只一個勁的搖頭,從嘴裡斷斷續續發出聲音,連起來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他們把我的錢,全押住了。」
回到家她習慣性的登上手機版網站,過去她也用手機播過,但效果遠比不上電腦端。
夜色沉如水,卻並不寂寥,朱魚坐在床上蜷縮著身體,都能聽到樓下小孩的玩鬧聲。家長拉開窗戶喊著自家孩子的名字,怒吼道:「都幾點了!還不回家睡覺!」
罵聲傳到朱魚耳朵里,和著外界的嘈雜,彷彿一張大網從頭頂落下,讓她無處可逃。
翠姨打完電話回來,臉被氣的通紅,將手機往朱魚床上一扔說:「別怕,明天姨陪你去報警,我不信就沒人治得了他們!」
朱魚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兩隻眼睛沒了光彩,空洞洞的漆黑一片,她抬頭:「翠姨,對不起。」
她什麼都沒做錯,她說對不起。
翠姨憋了一晚上的淚一下子湧出來,過去摟著朱魚哭:「可憐的孩子喲,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你做錯什麼了?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翠姨活了大半輩子也沒個一兒半女,臨到老遇見個小朱魚,模樣好人又乖,每次交房租都提前,平時還總給她買水果買菜。
她想不明白,這麼好的孩子,不好好對她就算了,你殘害她幹什麼呢?
第二天翠姨先帶她去了警察局,電腦上放著「人民的名義」,女民警一邊看一邊給她做筆錄,做完說:「行了,回去等通知吧。」
翠姨覺得不太對,站起來說:「她那個工作室就在步行街南頭那兒,你們直接過去讓他們把錢還給她不行嗎?」
「要走程序的。」女民警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不耐煩,「案子那麼多,哪能來一個辦一個,你得排著隊來,按說我們這不管這種事的,你們最好去仲裁局。」
「仲裁局?」翠姨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這個我知道,我聽人說過程可麻煩,這個應該怎麼弄?」
「百度上有流程,自己查去。」女民警眼睛不離電腦屏幕。
翠姨像放了一隻啞炮,等了半天響最後什麼都沒聽到,但也不好發作,只好說:「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您儘快給處理處理吧。」
一老一少出門就遇見個胖警官,肚子挺著,光頭,沒戴帽子,小眼睛往朱魚身上瞟:「多少錢的事兒?」
「兩萬多呢!」翠姨搶答。
「唉,這年頭網上被騙十幾萬的都多了去了,」胖警官咧嘴一笑,「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吧。」
翠姨聽完面色一變,當即就要破口大罵,被朱魚抓著胳膊拉出去了。
兩人輾轉又去了仲裁局,大中午的人都下班了,天氣悶的像個大蒸籠,站在外面吸進去的氣兒都是熱的。
「翠姨,我們回去吧,改天再來。」朱魚拿帽子給翠姨扇著風,怕她又熱又氣身體受不了。
「不行,我今天說什麼得給你討個公道!」翠姨吁吁喘氣。
「他們得等兩個小時才上班呢。」朱魚說,「不如咱們先回去,下午等涼快了再過來。」
翠姨猶豫了,看了看牆上鐘錶的指針,「也行。」
回去后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翠姨昨晚為她的事氣的一夜沒睡好,現在正困,躺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朱魚回到自己的卧室,剛坐下就接到一個語音電話,頭像是只皮卡丘,她頓了下,調低音量,然後接了。
電話另一頭是個偏低沉的男聲:「這兩天怎麼沒見你直播,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辭職了。」她壓低聲音說。
「好事啊!」對方欣喜,「來杭州吧,我保准把你捧成一線主播!」
「我的合同還沒到期,換網站會不會違反合同?」
對方似乎被雷了一下,痛心疾首道:「姐姐啊!那玩意就是用來忽悠你們這些小白的!別說換網站,你們就是同時在仨網站播他們也管不著!」
也是,他們都撕破臉押她工資了她還講什麼合同不合同。
「那我憑什麼相信你。」朱魚說。
「……」
他怎麼覺得士別三日這丫頭警惕性拔高了不止一個度。
對方說:「我現在給你轉視頻通話帶你看我們公司怎麼樣?」
「可以。」
畫面晃了下,擺正之後映入朱魚眼瞼的是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辦公室很大,每個座位都配置著蘋果電腦,電腦旁擺著小多肉或者仙人球,人也很多,大部分在邊聊天邊工作,女孩子畫著淡妝,笑容燦爛,男孩子衣裝整潔,舉止大方。
這是朱魚從沒接觸過的世界。
「這是我們的宣傳部,其他部門在隔壁,要繼續看嗎?等會我可以把我們的營業執照發給你。」皮卡丘說,「對了,我叫郭昕陽,你叫什麼,要真名不要藝名。」
「朱魚,」她說,「不用繼續看了,謝謝你。」
「朱魚……」郭昕陽咀嚼著讀音,「好獨特的名字。」
朱魚又應付了對方兩句,找借口掛斷了。
翠姨這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她心道「壞了壞了」,翻身下床時看到床頭柜上有張字條,是朱魚留給她的,上面說她自己去仲裁局問,讓翠姨在家好好休息。
窗戶外黑壓壓一片,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仲裁局的地點在城北,朱魚卻出現在了城西,很顯然,她沒有去仲裁局。她出門隨便搭了輛公交車,等坐夠下車,就出現在這個地方了。
藤城不大,打車二十分鐘能從城這頭到城那頭,但朱魚過去沒怎麼來過城西。
城南有步行街,城東有高鐵站,城北有市政府,都是重點發展的對象。唯有城西與世隔絕,荒涼到地產商都不願來割韭菜,水泥路兩旁全是平房。
朱魚下車后漫無目的的走著,走了沒兩步天空就開始落雨,很快淋濕了她的頭髮襯衫,路過不少超市,她一家也沒停下去買把傘。
天快黑了,四周亮起燈光,她頭腦混沌一片,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人間。只覺得處處光怪陸離,萬物都沒有生氣。
「喵嗚!喵嗚!」
兩聲貓叫將朱魚拉回現實,她不由自主停在花壇邊,循著聲音走過去。
「哈!」撥開雜草,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貓一邊向她示威一邊顫顫巍巍往後退,朱魚仔細瞧了瞧,發現貓的前爪瘸了一隻。
她去隔壁小商店買了一根火腿腸,又買了一把雨傘,撐著傘拿著剝開的火腿腸回到花壇,將火腿腸伸到雜草裡面,對著朝她張牙舞爪的小東西溫柔說:「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