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痴漢行為
第十七章痴漢行為
它們痴迷於他。
*
屏幕里忙了一天的黑髮蟲母終於結束了手頭工作,他懶洋洋地伸了個腰,與蜂合力,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堆零件用寬大的葉片包裹起來放在山洞的最內側,像是往常一樣用提前存儲的水洗漱。
清涼的水珠從小蟲母的眉尾一路滑落,被蜂逐漸靈巧的前足輕輕抹去,它就像是個痴漢似的,將那被些微水分浸潤的足肢放到口器里嗦了嗦,至於其他圍觀的低階蟲族均是一臉羨慕,就好像蜂背著它們吃了什麼世間珍饈似的。
顧棲:……
雖然已經習慣了大家的行為,但果然還是覺得好奇怪啊!
臉頰悄悄發紅的小蟲母清了清嗓子,想要給自己緩解尷尬,下一秒卻吸引了整個山洞的注意力——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眼面中盛滿了顧棲單薄的影子,以至於本身想制止蜂那副「痴漢」舉動的小蟲母卡了殼。
所有的蟲都看著他,垂涎欲滴,卻無關食慾。
他慢吞吞地「啊」了一聲,佯裝無事,「就是咳嗽咳嗽,嗓子有些幹了。」
習以為常的蟲鳴聲響起,藍摩爾福蝶捧上了一盛滿水的珠蚌殼給蟲母遞了過去;另側的螢火蟲燈光閃閃,變得更亮了。
看著這麼一群聽話又貼心的大傢伙們,顧棲抿抿唇,心道自己應該縱容一些它們的奇怪小舉動,哪怕這真的有些痴漢……
【好冷……】
「好,」想到那群守在黑髮蟲母身側的低階蟲族,艾薇心裡還算是踏實,她擺手道:「你們先修複信號……」
——嗡嗡嗡。
同樣感受到蟲母的還有山洞內的低階蟲族們。
山洞外的風聲呼嘯地更厲害了,夜半三更,裹著被子幾乎要蜷縮成小嬰兒姿態的蟲母還在熟睡中,只是他微微發顫的肩胛卻足以看出這場休息似乎不怎麼順利。
他皺著眉頭、皮膚髮涼地喃喃道:「好冷……」
提筆批複文件到陸斯恩筆尖一頓,留下了一滴濃黑的墨水;正和下屬在訓練室里對練的安格斯一個失神被掀翻在地上,半怔地看向深色的天花板;一直緊盯屏幕的艾薇拉緊了肩頭的披肩,臉上閃過憂色;因塞特星域內各個有人煙的地方,忽然間有很多蟲族無聲地駐足於自己當前的位置,或是驚訝、或是沉思……
蜂的前足緩慢靠近了青年的額頭,一層短而絨的細碎毛髮生長在上面,即便隔著這一層,蜂也能感受到蟲母額間的涼意——很冰,完全區別於小蟲母平時的體溫。
睡夢中無意識散發出的精神力鏈接再一次穿越到光年之外——
嗡嗡。
「艾薇大人,追蹤蜂受到了062號星球上磁場的影響,現在信號不太穩定,我們需要一段時間用於恢復其作用。」
繼續洗漱!就當沒看見好了!
低沉的蜂鳴一閃而過,幾乎與山洞外的雨聲混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止是雨在狂歡,潛藏在石塊下、地底下更深位置的岩漿也如同一條巨大且兇殘的、剛剛被打斷了美夢而暴怒的噴火龍,這些流動的高溫熔融物質足足有1300攝氏度,它們順著地殼岩石內部的縫隙緩緩上升,只等待著一個合適的噴涌機會。
山洞內螢火控制著自己腹部的光芒強度,淡淡的淺黃色自蟲母的後背籠罩,而被擋了風的空間內逐漸聚集起了溫暖;山洞外,幾簇相互交錯的長翅迎風披雨,宛若公主的騎士,忠誠無畏。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著,在距離太陽升起還有四個小時的時候,天邊閃過一道剎那間照亮半塊天空的驚雷,停頓在纏繞著山洞口的藤蔓中的隱形追蹤蜂信號一閃,原本傳導的畫面變得有些斷續、卡頓。
數對像是牆面一般的巨大蟲翅被主人盡心儘力地撐了起來,它們組成了一道擋風板,將夾著雨水、無孔不入的風全部阻隔在外,以防寒潮影響蟲母的休息。
夜幕黑沉,這一晚依舊是暴雨瓢潑,那副架勢,就好像是要一口氣下完這塊天空儲存的所有雨水。
被風撩動了觸角的蜂和海藍在黑暗中無聲對視,兩個塊頭相當的大傢伙合力且無聲地踢醒了另外幾隻圍在黑髮青年身側的低階蟲族。沙啞且低頻的蜂鳴聲一閃而過,藍摩爾福蝶扇動蝶翅,與同族們一起小心地將自己的身子移地更加靠近山洞口。
等洗了漱、喝了水后,顧棲重新躺在了天鵝絨螞蟻的腹上、卷著被子側身蜷縮,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對同樣卧倒在他周圍的低階蟲族們道:「朋友們,晚安了。」
被攥在手中的聯絡器忽然發出震動,艾薇低頭一看,神色立馬恢復了最初的冰冷——他們也來了。
「一部分人修複信號,另一部分人準備與銀甲、猩紅的星艦做對接,還有十分鐘時間。」
「是!」
整齊劃一的走路聲立馬充斥滿整個走廊,厚重堅硬的軍靴底踩過光滑的特質地板,其中偶爾夾著一兩道更加有精神的高跟鞋聲,一種隱秘的緊迫悄然升起,並在無聲接近。
十分鐘后,銀灰色和暗紅色的數艘星艦同時靠近,通體是透明材質的通道被從中做連接,將銀甲和猩紅的繼承者同時領到了金翼內部的會議室里。
簡約冷調的裝潢下,一東一西一北分別站著三位周身氣勢大盛的高階蟲族。作為已經分別多年的摯友突然重逢,礙於橫在彼此面前的重要問題,導致他們根本無法像是普通朋友那樣談笑風生。
各自的立場與無聲的分歧使此刻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所以你們是什麼意思?」一頭深紅色頭髮,同時性格也如烈火般張揚恣睢的安格斯咧著嘴角,帶著半指手套的手搓動著指骨,像是一頭蹲在山石之後緊盯著獵物進入陷阱的獵豹,「我記得大家最初的目的都是相同的——殺了蟲母,我們是因此而重聚,不對嗎?」
「沒錯。」陸斯恩緩慢地微收下頜,銀灰色的眼底深沉無光。
「陸斯恩!」艾薇忽然出聲道:「之前不是說要先商議嗎……」
「還需要商議什麼?」安格斯打斷了艾薇的話,他眼底冒著火星,灼灼的怒意幾乎可以衝破一切的桎梏,將整個會議室內的人都燃燒起來,「有什麼好商議的?艾薇,難道你忘記以前的事情了嗎?如果不是蟲母,那場戰爭不會發生,莫格他……」
安格斯陡然收聲,他壓抑著粗重的喘熄,轉頭狠狠一拳砸在了牆上。
「我記得。」
艾薇臉上的不贊同立馬被一種平靜無波的冷意代替,此刻的她就像是在五官上蒙了一層濃霧,所有情緒近乎被壓抑到了一種極致的寡淡,甚至連陸斯恩都無從窺視到半分。
——他們曾經的小妹妹,越來越看不透了。
她道:「哥哥是在我面前閉的眼、也是在我面前重新化為蟲卵的,我怎麼可能忘記?最初我想殺了蟲母,是因為想從根源上避免蟲族被精神力鏈接控制的可能,但是現在……」艾薇深深吸了口氣,「他不是他。」
新生的蟲母不是上一代蟲母,艾薇能看得到。
她緊緊盯著另外兩個高階蟲族,聲音堅定且充滿了力量:「在他沒有做出任何有害於蟲族的事情之前,我們不應該這樣潦草地為其定罪!是否成為蟲母也不是他能夠選擇的,所以我們更是應該先觀察!」
安格斯:「浪費時間……你又怎麼保證未來他不會變成上任蟲母的樣子?現在就斬草除根,哪還有那麼麻煩的事情?」
艾薇同樣反問,「那你怎麼就能確定未來他會變成那位?」
這幾天的觀察時間並不算長,但艾薇卻確信自己看人的眼睛——在很久以前她抗拒與上一任蟲母接觸,還因此無數次和兄長發生過爭論,但直到戰火紛飛的那天,她才知道自己的抗拒沒有錯。
極少數的金翼蟲種會有一部分預感的能力,這種天賦多數顯現於女性的身上,但因為太過稀少,艾薇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把這種感覺上的玄妙反饋當作是自己過於敏[gǎn]的情緒,直到禍事發生之後,她才意識到那可能是金翼給予自己的警示。
她本擁有了世間最幸運的提示,卻白白浪費了那股直覺。
更何況,艾薇在新生蟲母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乾淨的堅韌感,有時候甚至會令她想起蟲族軍校里那些渴望為種族爭光的年輕孩子們,稚嫩、乾淨,有種想要衝破陰霾的狠勁兒。
艾薇:「安格斯,你無法確定!但是現在的我卻可以,金翼有一部分預感的能力,即使很少,但它足夠告訴我——我們應該給新生蟲母一個機會,我們也不應該就此決定他的生命!」
「呵……是,我是不能確定,所以才需要把一切可能都掐滅在搖籃里!你覺得我們還有能力承受第二次背叛嗎?上一次是資源星球被拱手相讓、高階蟲族被控自相殘殺;那麼這一次呢?是不是乾脆把因塞特星域當作是禮物送給人類?至此以後整個蟲族也成為了人類的奴僕……」
安格斯冷笑一聲,「艾薇,那麼在此之前,你所謂的預感有沒有告訴過你上一任蟲母有問題?」
金髮碧眼的高階蟲族一窒,落在大腿兩側的手指微微發顫。
「夠了!」一直沉思的陸斯恩打斷了他們的爭吵,正當他準備說什麼的時候,艾薇的下屬慌慌忙忙地跑了過來,甚至來不及敲門。
「艾薇大人!不好了,追蹤蜂傳導回來的畫面中蟲母殿下似乎很不對勁,已經陷入昏迷痙攣的狀態了!」
安格斯本想諷刺兩句活該,只是下一刻,突然接通在高階蟲族腦海中的精神力鏈接猛然發出了悲鳴——
【求求你,別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