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送自家孩子去藝考的家長
初夏的美術考試在12月初就要考了,所以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再加上之前生病出去旅遊還耽誤了一些時間,初夏想要趕上其他人的進度,真的頭一次覺得時間好緊迫好不夠用啊。
他在畫室里從早呆到晚,沒日沒夜地練習素描、水彩,畫稿畫了一張又一張。然後又和美術老師討論畫作中的問題,有時忙到甚至沒有時間接謝臣蔚的電話。
謝臣蔚雖然有時不免會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不過他發自內心地理解一個人因為喜歡某件事,想要拼上全力一定要做成的那種心情,所以並沒有什麼怨言。
只是在發現初夏肉眼可見瘦了好多之後,謝臣蔚摸了摸初夏看起來越來越小的臉,問道:「是不是最近在食堂都沒有好好吃飯?」
後來每次來看他的時候,謝臣蔚都會帶一些好吃又有營養的飯菜來給他吃,初夏吃的出來有些是蕙姨做的,有些一看就是出自五星級酒店的高檔貨。
今天晚上,謝臣蔚帶來的是鯽魚豆腐湯,現在晚上天氣越來越冷了,睡前喝一碗熱乎乎的湯,暖胃又暖心。
初夏一打開保溫盒,魚湯的香氣鋪面而來,鯽魚煎過吃起來很香,一點兒也不腥,湯也燉得純白又濃郁,上面還飄著一層細細的香菜,很合初夏的胃口。
初夏嘗了一口就知道這是蕙姨做的,他也知道現在蕙姨正在照顧謝臣蔚的母親。
於是初夏在魚湯散發的熱氣之中,抬起頭問道:「謝總,你媽媽最近好一點了嗎?」
謝臣蔚的心情十分複雜,他看了朱穎一眼,實在不懂她的母親怎麼開始走火入魔了,而且即便是在說這樣的不靠譜且又惡毒的建議時,朱穎也不願意提及初夏的名字,足見她到底有多討厭初夏。
「呃……」謝臣蔚默默地抽回了被抓住的手。
「你又不是文盲,你可以去任何一家有心理門診的三甲醫院去找個心理醫生問一下,你也可以隨便找一家正經學術期刊網上查一下相關資料,就明白了。」
但是又產生了新的問題,朱穎不知是聽誰說了什麼,還是在網上看到了一些不負責任的機構發的信息,總之她受到了誤導,陷入到一種錯誤的認知里。
試問,一片葉子真的可以障目嗎?其實多半是因為這個人不想看見所以持續裝作沒看見罷了。
謝臣蔚說的話嚴格說來也不算說謊,因為他母親的精神狀態與之前相比確實是好了不少,至少是恢復了往日的整潔。
講到這裡,朱穎看著謝臣蔚的目光十分殷切,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感覺是好像抓住了這世界唯一的一株救命稻草,好像下一秒鐘謝臣蔚就可以被「治療好」,變得喜歡女人了一樣。
朱穎用畢生沒有用過的溫柔而客氣的語氣向謝臣蔚詢問道:「臣蔚,你可以去治療一下嗎?」
朱穎現在的想法是,喜歡同性的人是因為幼年時人生受了某種挫折,導致個人的認知出現了偏差。而且她認為這種偏差通過現代科學的某些方法的干預,是可以治療好的。
所以整個下午,朱穎先是反省了自己在謝臣蔚成長時期對他關心不夠,並沒有真正地了解他,而且提到因為和他的父親謝均燁的關係也並不好,所以謝臣蔚並沒有在健全的家庭里成長……
謝臣蔚愣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好多了。」然後他很快轉移話題,詢問起初夏的學業進度,因為他不打算讓初夏再了解過多瞎擔心。
聽朱穎講到這裡,謝臣蔚還一度天真地以為母親真的開始轉變了,還感覺事情也許有轉機了。
謝臣蔚之所以會用如此平靜的語氣敘述這些,是因為他此刻對於母親的轉變已經幾乎不抱有希望了,因為一個人永遠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當朱穎看著謝臣蔚起身離開的樣子,忽然覺得很難過。她覺得她好像越來越不了解她唯一的兒子了,而且事實也似乎也正如謝臣蔚說的一樣,她現在不管做什麼事試圖挽留他,似乎都在把他越推越遠。
然而緊接著,朱穎話鋒一轉,說她聽人說,現在國內某海濱城市還有這樣的同性戀干預中心,還說現在已經有很多年輕人被治好了。
謝臣蔚神情冷漠地搖了搖頭,解釋道:「你說的這些說法早就過時了,這些機構也肯定是些非法的組織。他們之所以會存在,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盈利。」
朱穎想了想決定退而求其次,又問道:「如果你沒有時間的話,可以先讓他去治療一下嗎?」
兒子遲來的叛逆期讓她很難過,因為這幾乎否定了她這一生最重要的價值。再加上更年期的到來,讓她最近持續的作息失調,朱穎想也許她是應該找一個心理醫生看一下了。
當從遙遠西伯利亞來的寒潮又一次席捲榕港的時候,初夏終於在披星戴月地奮鬥了兩個月後,等來了馬上就要去參加美術藝考的日子。
在美術老師帶他們去省城考試的前一天,秦沽特別來學校看了他,孜孜不倦的向他傳授當年藝考的經驗,還在走之前特別和他握了手,說是要把自己當年的好運氣傳給他。
他的話讓初夏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好久,一度產生了要不要這幾天都不洗手的想法。
當天晚上,謝臣蔚在初夏的小房間里,看著初夏來來回回地收拾著去參加藝考的行李。他看著初夏打包好的重達好幾斤的顏料還有畫板,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繪畫工具時,謝臣蔚懷疑這麼重的行李箱初夏根本提不動。
於是謝臣蔚提出了要不要叫司機開車單獨送他去參加考試的想法,初夏立刻拒絕道:「所有人都自己提行李啊,沒問題的,你放心好啦!」
謝臣蔚只好作罷,他又認真檢查了初夏的各種證件,確認無誤了之後,兩個人才放心地洗洗睡了。謝臣蔚想起夏木博主曾經說過晚上抱得太緊了,有點呼吸不了,於是一整晚都很克制地只是牽著初夏的手。
可是睡到半夜,不知是不是因為冷,初夏卻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裡鑽,謝臣蔚最終也沒能抵抗住誘惑,既然抱住了,睡著了之後也只能抱得更緊了。
第二天一早,初夏被六點半的鬧鐘吵醒時,驚訝得發現身邊竟然沒有人,謝臣蔚竟然這麼早就走了。
初夏趕緊起床洗漱,在洗臉的時候,他聽見門外有開門的聲音。初夏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一邊從洗手間往外張望著,發現手裡提著一大堆東西謝臣蔚的回來了,原來他是去幫他買早餐去了。
謝臣蔚把手上的食物都堆在了小餐桌上。「等會兒大巴車要坐兩個多小時才能到呢,吃點東西才不會暈車。」
初夏看著小桌子都快被堆滿了,笑著問道:「但是你這也買的太多了吧?怎麼有豆漿油條,還有煎餃,還有燒麥,嗯?還有一份雜醬面?一袋麵包?」
謝臣蔚:「多吃點。吃不完帶在路上分給同學吃。」
初夏果然每樣都吃了一些,他一邊吃著這些熱乎乎的美食,一邊偷偷地觀察著謝臣蔚。
初夏忽然發現今天的謝臣蔚真的和平常西裝革履的模樣相差非常大,因為他好像沒有洗臉,頭髮也沒有梳,而且可能因為買早餐吹了冷風,劉海耷拉下來看起來特別亂,而且這麼冷的天,竟然還濕噠噠地黏在了額頭上。
初夏又看了眼堆滿桌子的食物,忽然明白是為什麼了,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一個地方的,有的還相隔了至少好幾條街……初夏一想到謝臣蔚起了個大早去幫他買早餐,還忙到累出了汗,心裡忽然覺得比喝了熱氣騰騰的豆漿還要暖。
謝臣蔚過於精緻的長相和這些過於平民的食物根本就不搭,他也很不擅長做這些過於瑣屑的小事,可是他還是願意為了初夏做這些他以前根本就不會做的事,初夏覺得這是屬於謝臣蔚的浪漫。
後來謝臣蔚幫他提箱子下樓時,又累得流了汗,初夏堅持用衛衣的袖子幫他擦了汗,他想儘力維持謝臣蔚乾乾淨淨的樣子。
過馬路的時候,謝臣蔚走在初夏的後面。不知為什麼,謝臣蔚看著初夏一個人背著巨大的畫板,推著行李箱的背影,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謝臣蔚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送自家孩子去藝考的家長,甚至產生了一種孩子長大了就要遠行的失落感。
終於快到了學校門口的集合地點,謝臣蔚還刻意留了一段距離讓初夏自己走,因為謝臣蔚知道青春期的孩子非常敏[gǎn]也很容易排擠別人,看到初夏和自己過於親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
謝臣蔚遠遠地看著初夏把行李箱慢慢放到了大巴車的行李艙里,然後又背著畫板上了車。謝臣蔚想等到車子離開他就去上班,結果沒想到,還沒十秒鐘,初夏又下來了。
看著初夏朝向他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謝臣蔚問道:「你怎麼又下來了?」
初夏回答:「有同學還沒來呢,師傅還在等人。」
他其實是覺得剛才謝臣蔚獃獃地站立在樹下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孤單,才跑下來的。初夏又問:「你怎麼還不去上班?」
謝臣蔚用一種明知故問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傻子。初夏忍不住笑了,笑得露出小虎牙。
初夏笑著說:「昨天秦沽走的時候特別和我握手了,他說要把當年考試的好運氣傳給我。可是在我心裡有人是比他更厲害的學霸哎!」
謝臣蔚忽然歪了一下頭,露出了一個極淺的微笑,但是可能是因為剛剛升起的朝陽,正好有一束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了他的側臉上,讓這個微笑變得極其陽光燦爛,讓初夏瞬間看呆了。
下一秒鐘,謝臣蔚張開了雙臂抱住了初夏,說出了他這輩子說過的最中二的一句話。「希望學霸的光環可以籠罩你。」
那一刻初夏非常滿意,因為雖然嚴格說來,謝臣蔚從來沒有參加過美術藝考,文化課成績考得再好似乎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美好的祝願總是不會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