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宿敵

第四十章 宿敵

第四十章宿敵

◎他太期待結果,所以不忍揭秘。◎

楚真真愣了一愣。她眼睫十分緩慢地眨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

霎時間,楚真真心中的歉疚達到頂峰。

她略有些手足無措地想抬手擦一擦小少爺的眼淚,抬起手后卻又發現明秋色只是眼睛發紅,眼淚還沒有流。

明秋色盯著楚真真的臉,眼眸因微微的紅而顯得格外委屈:「我出身明氏,不是什麼野貓野狗,也絕非忘恩負義之輩。」

「雖然我對你不喜,但你為我做過的事情,我都沒有忘。」

說到此處,明秋色微微偏過頭去,似乎是有些羞赧。

緊接著,少年神色認真地接道:「我會報答你。」

「還有,你不用費心照料我,很多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你熬的湯很好喝,這是報酬。」

少年一面低聲說著,一面從袖中拈出一個儲物芥子,垂眸認真點了幾塊碎靈石出來,遞給楚真真。

掌心的幾塊靈石大小不一,唯一的共性是零零碎碎。看上去小少爺平日里省吃儉用,掏出這點靈石實屬不易。

阮遼低眉看著座下的明秋色,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座下的少年十分恭敬地對他一禮,話音謙和而平靜:「我所來此,是想問仙君兩句話。」

「我想知道,那一日,仙君為何要對我趕盡殺絕。」

楚真真:「……別別別少爺,我現在正有一個不太想見的人,你去代我一見吧。」

心口的妒意和不甘蓬勃生髮,幾欲自胸腔躍出。

明秋色唇角抿緊。他望著楚真真,眼裡神色很有些複雜。

他問:「你求見我,所為何事?」

是真真讓他來。她說,要讓明秋色去見一個自己不想見的人。

他自然知道明秋色為何而來。在聽見仙侍報訊的一刻,阮遼心間一霎浮起千萬縷怨意。

縛魂石仍掛在楚真真心頭,她與明秋色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明秋色眼睫微垂,目光幽微。

說著,他便要掙扎著起身。

即便發問的是他,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秋色的來意。

楚真真對著靈石愣了一愣,旋即想起來小少爺平時都在逃亡,生活可謂是顛沛流離。從前的家底再豐厚,在滅門逃亡的這些年裡也所剩無幾了。

她連忙將明秋色的手推了回去,道:「我不收你錢,真的。我說了,我是為了贖罪才幫你的,要是沾染了銅臭味,天道是不會認可的。」

一刻鐘前,明秋色向他求見。

楚真真一個頭變成兩個大。她頗有些頭疼的看著小少爺,欲言又止。

少年冷下臉色:「若我連這點事都做不了,我有何臉面待在這間房裡。」

*

阮遼冷冷地瞧著座下的人,眸色深深。

明小少爺何等敏銳,很快覺察到楚真真神色間的抗拒之意。

半晌,他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道:「那這樣,你平日里,若有什麼不想見的人、不想做的事,便都由我代勞。」

阮遼卻不答。他只抬手,指節輕緩地撫摩著掌上的天演盤。

殿中的無言令人感到不安。明秋色臉上卻瞧不出半分不安和懼意,仍舊沉靜地等待著阮遼的回答。

阮遼目光淡淡的落在明秋色面上。明秋色出自世家大族,即使被滅滿門,心性卻與尋常少年人不同。

受到這般的冷遇,也猶然睜著一雙明凈的眼,坦坦蕩蕩地瞧著他。

可明秋色越是沉靜坦蕩,阮遼眼中的幽暗就越深。

許久,仙君的嗓音才再次響起:「另一句話呢?」

阮遼態度疏冷,顯而易見是不想理會明秋色的問題。

明秋色聲音平平答:「一位仙子托我問仙君,何時為我解去身上劍氣。」

少年表情不變,下一句話卻如平地起雷:「我想仙君大抵不願意為我解。」

阮遼眸光微動,他垂首看著明秋色,忽而彎唇,語聲極盡惡劣:「不錯,我的確不願意為你解。」

容色昳麗的仙君眉目微斂,眼神好似落在明秋色身上,又好似透過他在看旁的什麼人。

「真真要你活,可我偏偏不想如她的願。」

阮遼面上泛起一些如同眷戀般的神情。他話音變得很輕,道:「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明秋色抬頭,定定望著阮遼。

清冷出塵的仙君說出這番話,原該是驚世駭俗的。

少年卻竟似毫不意外。他通曉似的一點頭,又問道:「我仍想斗膽再問一句。仙君不願如她所願的原因,是什麼?」

阮遼眼底倒映著少年乾淨的俊朗的臉,微笑起來。

他說:「我與楚真真,乃是百年的宿敵。」

「因而她不願見我,我也不願救她想救的人。」

明秋色抬頭,微不可察地一眯眼。

他沒想過,仙君竟然會是楚真真的敵人。

此前,明秋色也曾揣摩過他們二人的關係。楚真真住在阮遼的殿宇里,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關係大抵非凡。

可是若稱宿敵,兩人之間相處的態度也遠算不上。

明秋色一貫是個有話直說的人,故而他又問道:「仙君已臻大乘,若仇恨誰,順手便抹去了,何必留她,甚至還——」還讓她住進自己的殿宇。

他話沒說完,便感到一股森冷的劍氣警示般地掠過喉頭。

仙君嗓音冰寒,字字分明:「與你無關。」

明秋色出去之後,阮遼獨坐了許久。

他眉宇間再次浮起黑氣,甚至不必對鏡,阮遼也明白自己心緒是如何不穩,模樣是如何難看。

方才的話,本不是他該說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明秋色一定會把這樣異常的話語告訴楚真真。

她聽后,又會作何感想,又會如何看待自己與她的這段因果?

仙君闔上眼目。心底是一片頹然的冷寂,他無意識地蜷起五指,指尖抵在掌心冰冷的寒意,愈發提醒著他方才言語的漠然。

簡單將一段關係歸結作敵對,是一件極冷酷的事。

可阮遼依舊不可自控地說出了那樣的話。

他就這樣漠然的否定了他們之間相處的那段光陰。

真真聽到這樣的話語,會傷心嗎,會難過嗎?

會如他一般難以自控,忍不住來找他分辯清楚嗎?

一想到那樣甜蜜的可能,阮遼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他伸手,按上胸膛。

衣下是一塊稜角分明的冷硬石塊,如楚真真將縛魂石懸在心口一般,阮遼也將那塊石頭的對應體做成了護心鏡,裝在心口。唯有如此,他心頭的躍動才變得更加分明。

少女的每一絲心緒、每一分波動,以及她所經受的每一件事,都會如實的通過這塊石頭觸及他的神魂和心臟,所以他事事皆知。

他很眷戀這樣的感覺。

假使有人在殿中,便會瞧見,座上的仙君衣襟散亂,纖長的眼睫微微垂著,指節彎曲,自襟領處勾出一面鮮紅的小小石盾。

將縛魂石拿去,就無法再窺知楚真真的一點一滴。

阮遼緩緩閉眼,攥緊了手上的護心鏡。

他太期待結果,所以不忍揭秘。

分明取掉了石頭,阮遼卻覺得心口的搏動愈發的快。他起身,身形一動,整個人便消失在了殿中。

阮遼回到了三昧閣的密室之中。他無法剋制心緒,須得面壁自省。

真真若是要尋他,也自然會來三昧閣。

阮遼慢慢地想著,安靜地在靜室里等待起來。

這樣一等,便等了三日。

楚真真並不知道這一切。緣因明秋色回來之後,並沒有告訴楚真真這一切。

少年自殿中出來時,一張俊臉綳得緊緊的。

作為除妖世家的小少爺,明秋色自幼便是在斬妖除魔中度過的,對於生死倒是很淡然,故而阮遼的死亡劍風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震懾。

畢竟阮遼若想殺他,他也沒法反抗。之所以沒殺他,說明不想殺。

只是他對於阮遼口中的「宿敵」,很有些在意。

楚真真若是真與阮遼有仇,那麼如今她將自己安置在阮遼的殿中,是頂著怎樣的壓力?

而她在自己面前時,還總是表現得輕描淡寫,言笑晏晏。

明秋色心頭湧起一陣強烈的虛無感。他咬了咬唇,罕見的覺得自己虧欠楚真真太多。

在見到楚真真的時候,他也知趣的沒有再提阮遼說的話,只是簡單的將阮遼的回複復述給楚真真聽。

楚真真聽了這話,皺了皺眉。儘管她並不是太意外,但明秋色身上的傷仍然讓她十分憂心。

她還沒擔憂太久,明秋色便冰涼著一張臉,轉身將案上他之前喝湯剩的碗拿起來走了。

楚真真見狀才想起來,忘記將碗拿回去。

然而明秋色拿碗是要幹什麼啊!

堂堂明小少爺總不至於偷碗吧。

楚真真心驚膽戰地跟上去,便發現明秋色在廚房裡手腳利索的將碗洗了,又把煲湯的器具也刷洗乾淨,動作利落,神色認真得宛如一個居家廚娘。

楚真真陷入了沉默。她問:「明秋色,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賢惠?」

明秋色一面洗碗,一面語聲冷淡道:「我說過,我會做我能做的事情,不會讓你白幫我。你今後,但凡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都會幫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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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養大仙君后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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