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流連
第四十三章流連
◎這是什麼?◎
炎華火龍刀斬下的一刻,兔妖焦黑的雙臂上再次燃起熾烈的焰火。
楚真真冷眼看著兔妖被焰火燒得嘶聲尖叫的模樣,緩緩將刀一收。她的本命火是至純至烈之物,對妖物的攻擊性很強。
她砍出刀時控制了火焰灼燒的速度,故而兔妖雖然看似痛苦,實則不會傷及它性命。畢竟難得見到一隻妖,還是要留個活口的。
燒這兔妖手臂,算是小作懲戒。看它妖氣這般濃厚,想來在城中為非作歹已久,不知有多少修士百姓遭了它的毒手。
楚真真估摸著時間,看燒得差不多了,正準備上前將兔妖身上的本命火滅去之時,兔妖忽然發出一聲詭異的嘶叫。
隨著這一聲嘶叫,祭壇表面忽然伸出數十雙半透明的青綠色手臂,一把揪住了兔妖的身軀,將它狠狠地朝回抓去!
還未等楚真真反應,兔妖的身形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真真先是一愣,隨即氣得幾乎要把刀摔了。
好不容易抓來的活口,就這樣子沒了!
而尹枕流已然湊上前,非常緊張地對著楚真真一頓打量。
「滾。」尹枕流簡單地回敬一句,然後一轉頭,忽而頓住了。
「這兔妖是什麼怪東西啊,它是什麼時候把我們變成這個樣子的?」尹枕流焦躁地走來走去,很是焦灼。
尹枕流顫顫巍巍地收回手,再轉過身看楚真真時,表情已經有些恍惚:「師姐,我感覺我倆好像變成鬼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通,皺了皺眉,說道:「沒什麼事吧?我看你消失的時候,真以為你要死了。」
楚真真正怔愣著,尹枕流已經上前兩步,開口喚道:「師兄師姐,你們終於來——」
楚真真沉默了片刻,點評道:「無所謂,你本來就挺像鬼的。」
楚真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了看面前的葉佩鈺和朱林。
尹枕流思索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這小妖繞的路!」
但她和尹枕流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同一件事。
楚真真正疑心尹枕流這小子為何半天沒聲息時,也轉過了身去。這一轉身,她也頓住了。
楚真真十分不屑地拍拍手,「都說了你師姐是化神。看傻眼了吧,金丹小廢物?」
尹枕流欲哭無淚。他抓了抓腦袋,道:「師姐,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啊啊啊!你看我們這幅樣子,好像沒辦法和尋常人交流了。」
她非常驚悚的發現,自己和尹枕流身體的顏色,竟然和那些鬼魂一般,是半通透的。
楚真真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應該不是兔妖把我們變成這樣的。就那廢物小妖,它的妖力還不足以大變活人。」
前方的兩道身影,赫然便是她大師兄朱林和師姐葉佩鈺。
而面前的葉佩鈺和朱林兩個人,顯然濃墨重彩許多。師兄師姐與她和尹枕流相比,才像是真正的實體。
葉佩鈺和朱林並肩而行,他們的身體竟然生生穿過尹枕流,越過他朝前走去。
如果換了平常,楚真真肯定已經上去打招呼了。
而且他們顯然並沒有覺察出什麼異常,也沒有聽見尹枕流的呼喚聲。
他話沒說完,伸出的手便已經穿透了葉佩鈺的身體。
楚真真:「嗯?」
她腦袋一向轉得不快,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尹枕流道:「師姐你想啊,這個小妖帶我們來時,為什麼要繞來繞去的?」
楚真真沉吟:「因為它有病?」
尹枕流:「……你才有病。她無緣無故繞路幹嘛,這說明她帶我們去的明府和按平常路徑去的明府不是同一個明府。」
「我猜,這應該是一個妖力構築的芥子空間,以明府為基底構築。」
「這樣就可以解釋大師兄的識妖盤為什麼在明府中瘋狂轉動,我們進明府卻尋不到半隻妖的問題了。因為芥子空間依託在明府之中,而識妖盤只能識別到明府有妖,而不能精確的鎖定到芥子空間之中。」
「換言之,外面的明府,和這裡的『明府』,不是同一個空間。我想,這裡的『明府』,才是那些妖邪藏身的真正去處。」
楚真真眨眨眼,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不過片刻之後,楚真真又發問道:「那麼問題來了小師弟,我們要怎麼出去呢?」
尹枕流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道:「愚蠢的師姐。芥子空間進入的路徑是固定的,我們只要按著兔妖帶我們進來的路徑原路返回,就可以回到原本的明府當中了。」
楚真真睜著眼道:「哦。那師弟你還記得路嗎?」
「……」
忍辱負重的尹枕流兜兜轉轉找了半天路,才將自己和楚真真成功地帶出了芥子空間。
出了芥子空間之後,楚真真和尹枕流馬不停蹄地回到明府,將方才的事情和朱林葉佩鈺交代了一通。
朱林聞言,將掌中的識妖盤收起。他沉吟片刻,道:「聽這情況,這祭壇恐怕並不簡單。」
「既然真真將被祭祀時是靈力形態,那這祭壇的邪法就不是尋常妖修邪修所用的,以修士凡人血肉為祭的祭祀。」
葉佩鈺眉眼冰冷,嗓音也平平:「不是血肉祭的話,還有另一樣可能。」
「他們祭的應該是人的神魂。神魂的威力遠比血肉強大得多,但相對的,神魂的力量比簡單的血肉更難為人所用。芥子空間中掌管祭壇的,應該是妖修中的一方大能。」
朱林搖搖頭,道:「不像。如果是神魂祭,像兔妖這等小妖,是無法與祭壇產生連結的。真真說這兔妖後面被祭壇所救,顯然這兔妖與祭壇已經產生了某種連結。就算沒有太深的牽連,至少也是個交易關係。」
楚真真聽得有些走神。
她對這些東西並不是太感興趣。楚真真自幼便不是太聰明的人,聽這許多彎彎繞繞的,早覺得有些煩膩。
芥子空間中的時間流逝與現世並不相同。她和尹枕流在芥子空間中所耽擱的這一陣子,外頭已經過了將近一日。
朱林和葉佩鈺,也已經在明府中搜查了整日了。
楚真真越聽越魂不守舍。眼見著天已日暮,歸家的時間已到,她如今還在和阮遼玩復原舊時的過家家遊戲。
她從前出師門任務的時候,可是從來不晚歸的。
於是楚真真在朱林和葉佩鈺的討論之中,艱難地插了一嘴:「師兄師姐,時候不早了,我今日先回了。需要除妖的話,隨時玉簡聯繫我。」
朱林和葉佩鈺也無甚異議,放她回去了。
楚真真便朝阮遼給她安置的宅子那處走去。只是路走到一半,楚真真又想起來明秋色。
臨走之前,她給明秋色挑選了幾本調息靈力的功法。明秋色如果依照她的話修習的話,如今應該也快要滌脈了。
滌脈是調息中一個較為關鍵的部分,楚真真一邊想著,一邊轉身走向修者藥鋪,買了些輔助滌脈的丹藥。
回到宅中,楚真真啟開院門,看見室內燈火如晝,無端也生出幾分恍惚。
她答應阮遼復原那段時日,實則自己卻沒怎麼上心。她只是日日如常,白天和師門一起除妖,晚上回來看阮遼修鍊。
阮遼卻很看重這一場戲。他近乎處處悉心,刻板地將宅邸中布置得和從前一致,連亮起燈火時的光影色調,都符合楚真真對昔日那段時光的朦朧印象。
楚真真踏入阮遼房中。如她所料,阮遼正在闔目修鍊。
十七歲時候的少年阮遼,也是這樣修鍊。
自門口處看去,彷彿兩百年的時光就在彈指間流過,阮遼長成仙君,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
榻上,仙君阮遼掀起眼帘。他鴉青色的眼在室內燭火的映照下透出幾分淡,看人時更顯疏離。
只是在看楚真真時,他的目光便尤為專註。
阮遼眼神落在楚真真剛剛擱在桌上的油紙包上。他唇角輕輕勾起來,語聲帶了繾綣:「今日帶了什麼?」
楚真真看了油紙包一眼,漫不經心地應他:「桂花糕。」
她抬手,將包著糕點的油紙包遞給阮遼:「吃嗎?」
伸出手的一刻,楚真真袖中卻有什麼東西滑了出來,骨碌碌滾落在地。
阮遼的目光被那物吸引,他接過油紙包,眼神卻猶然定在地上的那個白玉小瓶上。
自袖口中滑出的東西,應當是臨時買來,卻又急用,沒有塞進儲物戒中的物品。
阮遼如是想著,心湖泛起微瀾。他下意識便想要探知那瓶里裝了什麼,可轉瞬后,他又按捺住了心下意動。
在青雲客棧中,真真曾與他說過,如果一切都窺知清楚,日子便會很沒有意思。
現下的每時每刻,都是真真與他流連的舊時光。
於是阮遼輕聲問道:「真真,這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