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竹筒
第六十六章竹筒
◎「弒神」◎
阮遼低啞嗓音落在耳中時,楚真真怔了一怔。
少女看著仙君低眉垂眼的模樣,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她覺得阮遼好像要碎掉了。
最終,楚真真只是伸出手扯了扯阮遼的寢衣袖子。
「先睡覺吧。」
阮遼垂著眼睛,沉默寡言地去將身後的燈燭熄滅。房中陷入一片黑沉,楚真真縮在被子里,嗅聞著空氣中絲絲縷縷的清淺桂香。
身旁的被褥微微掀動,一雙修長的手臂落在身上。楚真真埋在被褥里,輕輕蹭了一下阮遼的手。
這夜,楚真真罕見地沒有睡好。她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夢,夢裡血氣漫天,到處都是屍骨血肉,沒有一處和平安定。
夢裡的屍山血海,令人驚心,但在血色里行走久了,也只覺得麻木。
楚真真在這樣的夢境里走了半天,忽然若有所覺地一回頭。
三更時分,楚真真猛然睜開雙眼。
身後,赫然是四方仙城中的景象。
她又回想起昔日阮遼心魔發作時的辦法,絞盡腦汁回憶清心訣的內容,磕磕絆絆地念。
阮遼似乎毫無所覺,眼目閉合,氣息微微。
楚真真在一身冷汗中驚醒。
阮遼依舊毫無動靜。
絲絲縷縷的魔氣正在身周彌散。楚真真猛然坐起身來。
身上環抱的雙臂仍在,那股清淺的桂香氣息也還在身邊。阮遼入眠時無聲無息,連氣息都是輕輕淺淺,好似沉在安和的醉鄉里。
楚真真立刻坐起身,第一時間將阮遼的臉掰過來看。
楚真真背後再次覆滿了細密的冷汗。她剛剛醒來,五感尚有些遲鈍,此刻卻陡然一激靈,心中警鈴大作。
室內的紅光越發深重。楚真真忽然想到什麼一般,爬起身來,匆匆推門而出。
唯有頸上的魔紋再次凸起,猙獰地浮動著,好似將要突破皮膚而出。
她和阮遼所住的是明府中的一間空蕩院落,離府門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楚真真來到府門前,眼眸微微瞪大。
石質祭壇的邊緣泛著一層血紅的光暈,光暈正在不停地浮動,散發齣劇烈的刺鼻氣息。
楚真真拍了拍阮遼,試圖喚醒他,但是沒有什麼效用。
室內不知何時已經氤氳滿了魔氣,幾乎堪稱無孔不入,瀰漫得整個房間都是。
壇上,血光浮動的同時,楚真真感受到一股劇烈的能量波動。
楚真真難得看見睡夢中的阮遼。她認真地端詳了幾眼后,覺得他睡顏漂亮的同時,又覺出幾分不對勁。
倏忽,夢中的可怖場景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她一路走來,所走過的路,全是城中街道。
面對著紊亂劇烈的祭壇能量,楚真真想要朝前踏去,卻又被巨大的能量衝擊得踉蹌了一步。
對未知力量的恐懼和忌憚在楚真真心頭升起,楚真真眼睛中倒映著堪稱妖氣四溢的祭壇,落在身側的手掌微微顫唞著。
她本能地感到怯怕。直覺告訴她,暴動的祭壇肯定與阮遼有關。
但是其上蘊含的能量實在太可怕了。
按照阮遼所言,這是一個設於兩百年前的祭壇。她「死」后不久,這座祭壇就已經存在於這個芥子空間中。
其間百年,這個祭壇接受了多少人的供奉,承受了多少人的願望,不得而知。
唯一能知道的是,祭壇里的力量,是不可設想的強大。
要去看嗎?
楚真真並沒有猶疑太久。
她慢慢地自儲物戒中抽出刀,掌心燃起一束赤紅的本命火焰。越靠近祭壇,就越能感受到各種摻雜交纏的魔氣和妖氣。
各種迥異的氣息像颶風一樣,在咫尺空間里凶蠻地衝撞,帶起凜冽的殺意。
少女一步步慢行,手中的炎華火龍刀利落而精確,擊落一道道亂撞的妖氣或魔氣。僅僅須臾,她便走到正中央。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而激動的聲音在她腦內突兀響起。
「楚真真!!!!快點放我出來,阮遼瘋了!」
這聲音的語調又滄桑又熟悉,楚真真禁不住一愣。
她快步走到祭壇前,就看見一根筆直翠綠的竹筒滾落下來,一蹦一跳地來到她面前。
楚真真眼睛都看直了。她一邊格擋著各種紛雜的氣息,一邊試探問道:「狗天道?」
「啊對對對對!不要問了,快點把我抱出去!!!快啊啊啊啊你再不抱我出去我就要死了!!!」
楚真真:「……」
她撿起地上的竹筒,護在懷裡,面無表情地用刀砍出一條路來。
遠離了祭壇前方的兇險區域,楚真真一把將竹筒丟到地上,滿臉嫌棄。
「你有病嗎?沒事往竹子里鑽幹嘛?」
「又不是我自己要鑽的!是阮遼那小畜生把我塞進來的。」天道聲音裡帶著充沛的怒火。
天道說完,又喘了口氣,馬不停蹄地開始指揮楚真真:「楚真真,你現在,立馬,回到房裡,一刀把阮遼捅死。」
楚真真腦袋上浮出一個問號。
她不急著應承,而是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竹筒天道,而後問道:「今晚這個祭壇的暴動,是你搞的鬼?」
竹筒天道氣得在地上蹦了一下:「不是,這是阮遼策劃的。」
「他想要用祭壇里兩百年間供奉的念力,把我殺了。」
「本來我不會被他鉗制,但是他用念力暫時壓制住了我,把我封在竹筒里。」
天道語氣突然冷沉下來:「他想要逆天改命。我是這個世界氣運的推動者,如果我死了,明秋色又沒成長起來的話,九方界將會成為他的一言堂。屆時位面□□,妖氣橫行,這個世界的氣運就徹底被毀了。」
「……啥。」
楚真真被天道這一番話打得暈頭轉向。她看著竹筒天道,神色獃獃的。
天道見少女這幅樣子,有些急了:「我說,阮遼要殺了我,他要弒神!他現在已經是半魔之身,距離入魔只有一線,已經不是什麼仙君。在他入魔之後,一切事情都會天翻地覆。他會擾亂一切。」
他說到這裡,急促地吸了一口氣:「他今夜透支了所有力量,催化念力來殺我。如果不是我給你託了夢,我現在已經神魂俱滅。」
「趁現在,阮遼力量透支還在昏睡,去把他殺了。」
天道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奇異的蠱惑。
楚真真看著竹筒天道,沒說話。
天道竹筒面對著楚真真。竹筒沒有五官,但沉寂無言的時候,彷彿在盯著她。
「楚真真,你在猶豫什麼?」天道的語氣變得晦暗不明。
「那個叫寧聽的法修應該告訴過你,念力和妖力是同源的。現在九方界妖氣肆虐,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阮遼。他擅自使用太多念力,導致整個九方界妖氣橫行,民不聊生。」
「妖族原本已經式微,但因為阮遼祭壇中的念力過盛,所有妖族都力量大增,妖皇更是生生拔高了一層境界。」
天道嘲弄一笑:「你把他殺了,整個世界都不會有那麼多事。明秋色現在的修為已經不低。」
「如果阮遼死了,他的念力清空,明秋色面對妖皇就已經有一戰之力,你的任務很快就能完成。屆時,整個位面的事情都與你無關,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把你送回你原本的世界。」
楚真真不作聲地聽著,神色平靜。
竹筒天道叫了一句:「楚真真?」
楚真真方才有了反應,好像大夢初醒般回了神。
她抬起眼:「啊。」
少女隨意地將手中的刀揚了兩下,刀尖火星點點,甩出一小朵漂亮的火花。
她用一種極其困惑的聲音,問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操控了我這麼多年,你說的話,有什麼信用度嗎?我完成了阮遼的任務之後,你說讓我在九方界度假,結果接踵而來就是第二個任務。」
楚真真漆黑的眼瞳中,倒映著嘲弄。
她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待在這個竹筒里,已經失去了附著在別人身上,操縱他人的能力了吧。否則,你幹嘛不在我的腦子裡說這些話,用神魂罰威脅我,而是在這破竹筒里嘰嘰歪歪半天。」
「你說了大半天,只說阮遼徹底入魔後會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那麼篤定他會入魔,是因為你已經提前做過手腳了嗎?」
楚真真越說越覺得好笑,於是她真的忍不住笑了兩聲。
「你說阮遼要弒神,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如果真的是神,又何必費那麼多心思,在我們幾個之間周旋,連扶持一個天道之子,都要任務者幫忙?」
「我說你別太搞笑了老頭,你扶持那麼多天道之子是要幹嘛?一個阮遼不夠,又要搞個明秋色,你是閑得要命嗎天天換人來扶,實在不行你去奪個舍吧,自己當天道之子行不行?」
楚真真說著說著,就發現眼前的竹筒忽然莫名其妙顫唞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把天道罵得太凶了,殊不知一回頭,便看見阮遼長發披散,眼眸微紅的模樣。
楚真真頓時尷尬得不知所以。
就在此時,身前竹筒忽然噠噠噠地跳起來,以一種非常迅疾的速度奔向府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