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怎麼知道?!」
「草,你這催眠到底有沒有用啊?」
「別催了!我再試一次。」
段九灼神智陷在一片混沌里,耳邊卻不斷響起這陣竊竊私語,他原本還沉溺這片美好的幻境里不想醒過來,這下子被吵得不得不睜開雙眼了。
慢吞吞地掀起眼皮,露出了藏在裡面的血眸,眼球中間豎瞳的顏色更深,是一種濃郁到有些發黑的暗紅色。
他臉上皮膚卻是蒼白的,是那種無機質的白,仔細看去的話,顏色甚至都有點發灰。
段九灼現在這副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個怪物。
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手腳更加發抖了。
更詭異的是,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個怪物,居然沒有半點試圖攻擊他的意思。
周悅餘光瞥了一眼窗戶,心裡陡然又升起了另一個想法。
他現在心情看起來倒是不錯,還有閑心去和她解釋一下,「不是哦,我沒有抽到那張特殊牌。」
教室門上方的那個小玻璃窗,清楚地映出了外面怪物的身影,密密麻麻的根本數都數不清,他們留在這裡是個死,跑出去也是個死。
她先前在這個樓里是碰到過怪物,但都也是三三兩兩落單的,遇到段九灼之後,那些怪物都跟發了瘋似的成群涌過來。
兩個人從圖書館里跑出來的時候,周悅還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段九灼,他依舊靜靜地待在原地沒有動,低著頭,手指在桌面上一點一點的,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一樣。
這麼想著,她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開始主動地和段九灼搭起話來了,「段九灼,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我們都是隊友,沒必要這麼互相殘殺的吧。就算你當初抽到了那張特殊卡牌,但那都是上一個副本的事了,進入這種隱藏副本會刷新一切機制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好在黃山在那個時候使用了一次殺招,僥倖從那些怪物手裡活了下來。
「那你……」周悅更想不通了,那段九灼到底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你為什麼非要殺我們?」
??!!
「你幹什麼?」
他們幾個人一致決定先去圖書館碰碰運氣。
段九灼眯眼打量著她,察覺到了周悅移動的腳步,他也懶得去管。
不過周悅現在沒有一點欣賞的心思,她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恩?」段九灼像是絲毫察覺不到自己做了什麼值得周悅詫異的事情一樣,歪了歪頭看她,笑吟吟的,「你猜呢?」
雖然不知道宿舍樓是不是安全的地方,但那裡至少比這個破教學樓安全。
她的催眠倒是有點用,勉強拖住了對方一段時間,不過那也只是短短几分鐘罷了,第一次好不容易從段九灼身邊逃開,可是沒過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又被他給逮到了。
段九灼笑了一下,「你也不用覺得自己倒霉,不單單是你,我看你們所有人都很不順眼。」
她搞不懂段九灼是什麼意思,他暴露出了對自己的殺意,但每次找到自己的時候,卻又不急著殺死自己。
當初參與過那場遊戲的所有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外面全都是那些怪物,往哪邊跑啊?!」
她沒去問段九灼是怎麼從那個怪物手底下逃出來的,只是有些焦急地問他,接下來他們應該怎麼辦。
段九灼思考了一下,隨後很誠實地給出了一個答案,「不知道,還是先找找看這裡有什麼線索吧。」
物理攻擊對段九灼像是不生效一樣,那麼多的傷害砸到他身上,轉眼他又跟個沒事人似的。
他們在二樓的教室里找到了一張發黃的老地圖,看起來似乎是這棟教學樓的平面圖,那個圖紙十分破舊,彷彿輕輕碰一下都能碎掉。
攻擊技能對他無效,自己的催眠也不見得有什麼作用。
幾個小時前,在這棟教學樓里看到段九灼的時候,周悅是下意識鬆了口氣的,她覺得就算段九灼性格再孤僻,但剛剛怎麼說也是救了他們,更何況有這麼一個人形大殺器跟在身邊,多多少少還是能讓人安心一點。
這裡是二樓,就算跳下去的話應該也不會摔死。
周悅看著這個狀態明顯有些不對了的段九灼,咬緊了牙準備再用一次技能,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管那些該死的debuff是什麼了,她現在就只知道,要是不用技能的話,他們兩個人今天都得死在這。
陷入一波怪物的屍潮里,周悅用餘光掃了一眼段九灼,發現他非但沒有出手解決那些怪物,反而是抬腳把背對著他的黃山給踹到了那個怪物堆里。
「你在說什麼呢?我沒有殺啊。」
段九灼有一張很漂亮的臉蛋,勾起唇角笑的時候就更漂亮了。
他姿態散漫,眼神里銜著笑,模樣悠閑的,就像是正在逗弄他們一般。
段九灼是沒有親自動手,但這個危險的教學樓是他慫恿著兩人來的,剛剛的那些怪物也是他故意發出聲響吸引過來的。
周悅心裡對段九灼始終都有一份忌憚,這份忌憚使她很快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上面用紅筆標出了幾個紅圈,又用黑筆在一些位置畫上了幾個大大的×,看起來應該都是教室,唯一被畫了圓圈的,看起來應該是位於頂樓的圖書館。
周悅邊跑邊絞盡腦汁地想,究竟有什麼技能可以免疫掉怪物的攻擊,終於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找到了一處暫時安全的教室。想了很久,她也還是沒有想出來。
段九灼整個人都很怪。
「要,要不還是跑吧?」黃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雖然聲音會把怪物吸引過來,但只要在此之前逃出去不就好了。外面的霧氣已經散了,空氣的能見度很高,她站在這裡都能看到不遠處的那個宿舍樓。
「看不順眼就要都殺掉?!」周悅有些難以理解段九灼腦子裡的想法。
他這麼一副擺明了想要置兩人於死地的架勢,是個人都能看出他行動中的殺意。
「不行嗎?」段九灼笑吟吟的,說出口的話卻帶了點不知名的嘲弄,「在這個修鍊場里講辦事的邏輯,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了嗎。」
周悅撞破窗子跳了出去,段九灼只是都是冷眼看著。
不管身前人做出什麼小動作來,他始終都是在冷眼看著。
一旁的黃山見狀眼前一亮,腳步一點點地向後退著,他似乎也覺得跳窗逃出去是個好主意。
但當他湊到窗邊,手掌搭在窗台上的時候,不經意朝樓下瞥的那一眼,刺激得他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周悅死了。
不是從樓上跳下去摔死的。
她是被空中出現的一條條透明絲線硬生生割開了身體,掉在樓下的屍塊已經不成形狀了,空中那些透明絲線上面,甚至都還有纏連著的血肉。
黃山忙不迭地向後退了兩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從窗口掉下去。
身前的少年嗤笑了一聲,「你們是連最基本的校規都忘了嗎?」
「那麼多條校規,誰他媽都能記住啊。」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了。
因為段九灼已經開始問他了,「你想怎麼死?我很人性化的,你這個倒是可以自己選擇一下。」
狗屁人性化啊草。
黃山絞盡腦汁地想讓段九灼放他一條生路,「哥,我叫你哥行吧。我真的求你了,咱們倆應該也沒什麼恩怨吧,你幹嘛非得殺我不可啊。你要是實在不想看到我話,這樣吧,你跟我說你會出現在哪兒,我到時候絕對繞著你走,保證不出來礙你的眼。」
「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
段九灼一邊和黃山說著話,一邊用手指敲擊著牆壁。在寂靜空間內,這點細微的響聲都十分惹人注意。當然,也十分吸引外面那些怪物們的注意。
聚集在門外的腳步都變得密集了許多,從那個急促的聲音來聽,它們現在應該都很興奮。
黃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壓低了聲音怒道:「你瘋了嗎?把那些怪物都引過來,你能逃出去?就算你的技能特殊,你難道就不怕到時候反噬了嗎。」
「反噬?」段九灼咀嚼了一下這個詞,似乎覺得很好笑一樣。他笑吟吟地看著黃山,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對方一個問題,「你以為你為什麼會進到這個隱藏副本里來?」
這種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黃山除了覺得自己倒霉之外並不做他想,但如今聽到段九灼這麼說,他心裡陡然升起了一點不好的念頭。
磕磕巴巴地問著,「為,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副本啊,蠢貨。」
雖然不是他創造出來的副本,但這其中一切的殺戮都是因他而生,段九灼把那些人帶到這裡來,費了一些功夫,自然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去死。
至於解開副本線索,找出存活下去的方法?
這個連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
雖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但段九灼知道,怎麼讓人死的更快一點。
他邊說著話,邊伸手打開了一旁的教室門。
站在門外那些早就已經急不可耐的怪物這下子更是一股腦地就沖了進來。
它們眼中像是看不到站在門邊的那個黑衣少年一樣,目的性很明確地都往屋子中間涌著。
外面空氣中的濃霧已經散了,拋卻一些怪異的景象,天氣看起來倒還是不錯。
陽光很好。
挺適合出來逛一逛的。
但段九灼知道,他沒時間了,他們兩個人都快要沒時間了。
這個試煉場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並且排斥的行為也越發加重了。一開始的時候段九灼還能勉強支撐一下,靠著用其他人的蹤跡來試圖掩蓋掉那個陌生氣息,但到後來他發現,作用不大。那這些傻逼自然也沒有什麼存活下去的價值了。
他把那些怪物放了進來,屋子裡轉瞬間就變成了一處血肉遍地的修羅場。
段九灼有些心煩地嘆了口氣,唇邊又不受控制地溢出血色。
他都咳了出去,但這回情況顯然是更嚴重了。
他咳出的血沫子里都帶上了一點內髒的碎片。
他好像也有點撐不住了。
這個操蛋的世界還是毀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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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被段九灼留在宿舍樓里的陸昭,還在和他手底下的這個小怪物鬥智斗勇。
看到向舟那副狼狽的模樣,他現在也不覺得腳邊這個小東西是什麼無害的物種了。
更何況它看起來也不怎麼可愛。
一身青皮,五官還長得很猙獰,要不是現在看習慣了,它剛剛跳出來的時候都能直接被它嚇死。
向舟那一整條手臂都開始泛黑了,詭異的霧氣纏繞在上面,那場景看起來要多怪有多怪。
他剛剛放了血,多到都已經地面洇透了,但看起來好像一點作用都沒有。因為失血過多,向舟現在的臉色看起來都更白了,他蒼白著一張臉,驚疑不定地盯著陸昭腳邊的那個怪物看,咬著牙絞盡腦汁地想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怪物。
這種小怪什麼時候升級得這麼厲害了。
他沒有治療的技能,唯一有的還是最普通的那種初級治療,但向舟剛剛試了一下,根本就沒有用。
除了在這裡等死,向舟目前想不到第二個法子了。
他眼神明明滅滅的,突然把目光投在了陸昭的身上。
試探著開口問道:「你還沒有兌換過技能,對吧?」
「什麼意思?」
他連技能是什麼到現在都不知道。
向舟臉上的笑都僵了一下,他能想到陸昭不配合,但沒想到不配合的手段這麼低級。
「裝傻可沒什麼意思。」
陸昭挺無奈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看著向舟,「你是想讓我兌換技能救你嗎?」
向舟沒說話,但他的神情中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沉默了幾秒之後,向舟舔了舔乾燥的唇角,「也不單單是救我啊,你怎麼保證它一會兒不會突然攻擊你呢,先兌換個技能穩賺不虧的嘛,就算現在用不上,你遲早都能用得上的。都是隊友嘛,救我一下也就是順帶手的事。」
「恩…」陸昭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點道理。
「你說得是挺對的。」
向舟眼睛都亮了一下。
「但是我真不知道怎麼獲得技能。」
陸昭也不是很想救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像是在他腦子裡紮根了一樣。他一開始的時候對這些人還沒有這麼排斥,但是自從遇到段九灼之後,陸昭就開始變得很奇怪了。
他對於除了段九灼之外的所有人,都生出了一點抵觸的情緒。
這股情緒來的毫無緣由,連他本人都有點想不通。
果然一切的問題都是出在段九灼身上。
遇到他之後,自己就越來越怪了。
「你……」
向舟當然不覺得陸昭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覺得對方是在耍自己。
他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青一陣紫一陣的,在蒼白的皮膚上尤為醒目。
「嗬——」
陸昭腳邊的那個小怪物耳朵抖了抖,突然從口中發出了幾道奇怪的聲響,「嗬——」
它的速度很快。
來的時候就沒人察覺到它的蹤跡,順著窗沿爬走的時候更是叫人反應不過來。
陸昭皺眉看著它離開的背影,眼神中的困惑都越發深了。
在它離開之後,任何異狀都沒有發生。
陸昭回憶了一下它跑走時那略帶驚恐的神色,開始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副本里的怪物,它還能驚恐個什麼勁啊。
「你這麼有恃無恐,是覺得他能護著你一輩子嗎?」向舟話音譏誚,似乎是已經打消了求生的念頭,他看向陸昭的眼神都變得古怪了許多。
「你知不知道這個副本最後只能有一個人活著出去。」
向舟看出來了陸昭對有關於副本的一切都知之甚少,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直都在等待著對方能露出什麼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驚恐,猜忌,錯愕。
這些都沒有。
他的臉上甚至連一絲狐疑的表情都沒有。
「有什麼關係。」
反正在這裡死了他又不是真的死。
向舟不知道他這般有恃無恐的源頭是什麼,他只是看到陸昭這副樣子,就覺得很礙眼。
他冷笑了一聲,「是嗎?反正最後都是要死的,你不如現在乖乖死在我手裡好了。」
陸昭…
陸昭依舊沒什麼表示。
他雖然已經死過很多次了,但這麼非自然死亡的情況倒還是第一次。
怪新奇的。
但向舟的計劃還沒開始實行,外面突然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宿舍的大門「砰」的一聲就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段九灼先前沒聽到向舟說了什麼,但不妨礙他現在看到這個傻逼的時候覺得很礙眼。
礙眼到他沒忍住親自動手了。
門被撞開的時候,屋子裡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等到看清從外面走進來的人時,陸昭想要叫人的聲音都抵在喉嚨口了,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段九灼現在眼睛都是紅的,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變成了無機質的淺灰色,那模樣顯然不是正常人類能有的。
陸昭也不確定這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但是當他看到段九灼掐著向舟把他往牆上摜的時候,眉心還是忍不住一跳。
他心裡陡然升起了一點不安感。
倒不是看到向舟這副瀕死的狀態他害怕了,而是一些他自己都說不清緣由的不安感。
陸昭一向篤信自己的第六感,所以他硬著頭皮去攥住了段九灼的手臂,想讓他冷靜一點先把人給放下來。
他想開口喊段九灼的名字,但嘴巴張開,兩個字音就先跳了出來。
「小灼。」
「你冷靜點。」
這兩個字跳出來的時候,不單單是段九灼愣了一下,陸昭他自己都愣住了。
在那雙無機質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陸昭還是忍不住後背涼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鬆開了,說話也磕磕巴巴的,「抱,抱歉。」
段九灼眼皮不斷顫動著,幾秒過後,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那雙尖銳的豎瞳看起來都沒有那麼紅了。
「你想起來了?」
「啊?」
想起來什麼?
陸昭的表情看上去比他還懵。
段九灼神色似乎有些懊惱,「對不起,我剛剛有點不太清醒,你當我說胡話吧。」
向舟已經徹底休克了過去,被人鬆開的時候,他身體直接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原本蒼白臉上的皮膚現在脹成了深紫色,脖頸上那一串紅色的指印,讓陸昭莫名地產生了一點熟悉感。
而向舟身後的那個牆壁,很明顯地凹下去了一塊。
陸昭已經幾乎聽不到地上那人的呼吸聲了。
「他死了?」
段九灼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像個怪物似的。
和這麼個疑似殺人兇手的怪物共處一室,陸昭心裡卻沒升起來多少懼怕的情緒,甚至於,他覺得整個人的狀態好像都放鬆了不少。
他自己都覺得古怪。
「沒有。」段九灼嫌地上的人礙事,乾脆一腳踢開了。
他可以死,但不能被自己殺死。
向舟要是死了的話,那現在他們兩個人也不能好好地待在這兒了。
段九灼看了一眼向舟手臂上那道奇怪的痕迹,開口問道:「剛剛有東西過來了?」
陸昭恩了一聲,伸手給他比了比,「一個這麼高的小怪物,青色的,長得挺丑的。」
聽到他的描述,段九灼突然笑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一樣,他點了點頭,「恩,是挺丑的。」
段九灼現在這副模樣想人忽視掉都難,陸昭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的眼睛……?」
「啊,」段九灼伸手摸了摸眼角,也沒解釋太多,就只是說,「使用技能的副作用而已,喏,他的副作用也出來了。」
他又踹了一腳地上的人,示意讓陸昭去看。
向舟的鼻子,耳朵,嘴巴都在向外涌著血。他原先本來就失血過多,這種流血的速度只會讓他死的更快。
陸昭問他,「你也會死嗎?」
段九灼伸手摸了摸陸昭的手,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很篤定,「不會。」
話音頓了頓,他又說,「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
陸昭哦了一聲。
他覺得段九灼這話里有深意,但他又不太懂。
段九灼先前跟皮膚饑渴症一樣,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陸昭貼在一起,但到了現在這個時間所剩不多的時候,他反倒是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了。
他就很安靜地只是握著陸昭的手。
段九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泛灰的皮膚,手背隱隱透出青色的血管,看起來真的和個怪物一樣。
他看著自己握住的那截手腕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最後一點點消散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識伸手去抓,最後卻只抓到了一縷冷冰冰的空氣。
抬起頭,身前人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而倒在地上的向舟,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呼吸。
「恭喜玩家通關第六中學副本。」
「恭喜玩家通關隱藏副本。」
「通關獎勵結算中——」
段九灼過本一向都很有技巧,殺到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副本可不就很容易地過去了。
段九灼蜷了蜷指尖,突然有點心煩。
這個副本還是在排斥外來的人。
他是有辦法再把人搞過來一次,但這種飲鳩止渴的感覺糟透了,不把事情解決了,他們永遠都沒辦法光明正大地見一面。
但光是想想陸昭在外面的世界能遭遇到什麼,段九灼就嫉妒到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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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再一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
恩,看起來很奇怪的地方。
也許是先前幾個世界都是科技高度發達的現代,他甫一進入到這種人人都長發束冠的古代社會,多少還有一點不適應。
等到陸昭聽腦子裡的系統說完了有關於這個世界的劇情,發現自己剛剛的不適應還有點早了。
餘光瞥到上空御劍飛行的修士時,他還是忍不住眉心一跳。
這不僅僅是一個古代社會,還附帶了修仙的特殊加持。
陸昭在思考有關於這個世界的主角,就聽到系統吞吞吐吐地問他,「那個,你,你現在感覺到什麼奇怪的地方沒有啊?」
「什麼奇怪的地方?」
「呃,就是,比如一些,那個,關於上個世界的事情。」
「我才剛離開那裡,現在就忘掉才有點奇怪吧。」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
「病死的?」陸昭一開始很篤定的,但聽到系統這麼說,他又有點狐疑了。
難道不是嗎?
是有人在害他?
他目前的記憶僅僅停留在那個有關於娛樂圈的世界,要說奇怪的地方也不是沒有,他對於那個世界的一切回憶都很模糊,有些細節的東西他好像記不太清了,那些記憶十分不真實,想起來都覺得有點飄。
「哈哈,那就行。」系統又乾巴巴地笑了一聲。
「你好奇怪啊。」
「呃,這個,是因為這個世界進入的時候比較困難,畢竟是修仙嘛,這個世界意識很排斥外來物種的,我怕你出現什麼我不知道的意外,想著問問嘛。」
「好吧,是我錯怪你了。」
系統還挺好心。
「哈哈。」
又是一陣乾巴巴的假笑。
秉承著多說多錯的原則,它現在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甚至於這次的劇情都是它口述給陸昭的,而是把一整段的劇本都塞到了對方的腦子裡。
被這些東西填滿了,陸昭暫時沒功夫去思考別的事情了。
陸昭現在身處的地方名為劍宗,而他目前的這具身體是劍宗掌門的三弟子。劍宗作為這片大陸頂尖的修仙門派,掌門手下的弟子自然也是個頂個的出類拔萃,但原主不一樣,他是走後門進來的。
作為掌門親友託孤才留下的這根獨苗苗,他在門派中的存在感十分薄弱。
性格老實是一方面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太廢了,背靠著劍宗,平日里拿到的都是最好的資源,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主的修為也就是將將和同期的外門弟子持平。
不過因為原主的父母都是為了宗門犧牲的,對於原主這麼個廢人還得整日里汲取大把資源的事,所有人也就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除了原主這麼一個廢柴之外,掌門收的其他弟子完全都可以稱得上是人中龍鳳了。
而這個世界的男主,自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門派的首席大師兄,劍宗所有弟子憧憬的榜樣。
而出了劍宗的地界,劍宗首席弟子歸逢妄,更是一早就聲名在外了。
歸逢妄的人設看起來是一個十分標準化的正道魁首模板。法術高深,劍術一流,雖然整日里端著個高嶺之花的樣,但其實內心卻十分胸懷天下,在他外出遊歷的這幾年時間裡,吸引了一大票的迷弟迷妹,每次接任務出去的時候,稀有靈物和眾人難尋的天才地寶更是不要錢一樣地往他芥子空間里跑。
不過他對眾人的愛慕之情從未給予過回應。
因為歸逢妄修的是無情道。
這麼來看的話,他拿的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男主劇本。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意外的話。
歸逢妄修鍊就跟喝水一樣簡單,就算是每次凝神休息的時候,修為也是噌噌地往上漲,可以說他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證他的劍道。
除了他本人悟性高,天賦驚人之外,還因為他有一個極為特殊的體質。
世人都道他天賦異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更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爐鼎體質。
極佳的爐鼎,比這世上的任何寶物都要珍貴。
雖然對於自詡正道的人來說,爐鼎到底不是什麼能拿得到檯面上的東西,但誰不想增進法力,讓修鍊事半功倍呢。
只是簡單的與人交合就能得到的事情,是個踏入修真之道的人,對此都會趨之若鶩。
普通的爐鼎尚且如此,更別提歸逢妄這種極品的了。
他的身份暴露之外,只會更加引得旁人覬覦。
一個劍道天才算不得什麼,一個極品的爐鼎才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寶貝。
至於爐鼎本人的意願,那倒是沒有人會考慮了。
歸逢妄是天才,但他如今也只不過才將將修鍊到元嬰。
就算他是最早踏進元嬰期的年輕一輩,他也還是個小小元嬰。
這世上的大能數不勝數,比他厲害的修士更是不知凡幾。
卡在瓶頸期的渡劫修士,想要為家中小輩增進修為的大宗宗主,在歸逢妄暴露出了特殊體質之後,早就已經把他視為囊中之物了。
那個一身劍骨的天縱奇才,最後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對人搖尾乞憐的□□嬌客。
是個人都能來弄一弄他。
就算歸逢妄廢了一身的修為,同他雙修得不到半點增益,也還是有大把的人排著隊想要上他。
把平日里那個高嶺之花壓在身下艹弄,有什麼事能比這個更能讓人感到興奮的呢。
陸昭在這個世界的任務,頗有點和全天下作對的意思了。
他得把大師兄這個爐鼎體質好好瞞著。
讓歸逢妄去修他的無情道,最後得道升天,成就一代劍道佳話。
陸昭不明白,前幾個世界任務那麼簡單他都能沒成功過,怎麼這個世界一上來就把任務給拔高到這種難度了。
能成功才有鬼了。
原主和歸逢妄的關係不好不壞,雖然在同一師門下,但其實兩人交集不多。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原主在修仙一途上,確實沒什麼天賦。
歸逢妄都到了可以下山做任務的修為了,原主還卡在練氣期呢。
大師兄如今到了元嬰後期,只差一步就踏入化神,眾人都道他有可能是整個修仙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化神修士。
當然,如果沒有發生那場意外的話。
歸逢妄確實會是。
而原主現在,不過是剛剛結丹。
就是這金丹期,還是劍宗掌門硬生生拿葯堆出來的。
比外門弟子修鍊還要艱難,這話說出去都有點丟人。
原主性格老實巴交的,膽子還小,宗門裡的人瞧不上他,但對他也不會有太多苛責。
膽子小到就算歸逢妄暴露出了爐鼎的體質,原主都不敢上前去碰一碰。
一開始是因為他太廢了也輪不到他,等到後來輪到他了,原主一看到歸逢妄那張臉,就想起對方平日里板著張臉訓人的模樣,他嚇都嚇軟了,更別提雙修了。
陸昭在想這個世界的任務到底該怎麼做。
與整個修真界為敵顯然不是什麼正確決定。
大師兄那麼厲害最後都遭了毒手,原主是個廢人,陸昭也不覺得自己能好到哪去。
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從根源入手了。
歸逢妄這個爐鼎體質是天生的,世上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
他已故的修士爹娘,歸逢妄本人,還有一個值得存疑的就是,把歸逢妄撿回來的劍宗掌門了。
掌門到底知不知道歸逢妄的特殊體質,劇情里並沒有過多提及,因為他在徒弟遇難的時候沒有去跟著參一腳這個渾水。
沒參與,也沒有過多施以援手。
他始終都像是個看客一般,冷眼注視著歸逢妄所遭受的一切。
但畢竟是從小帶到大的弟子,陸昭覺得這位師父多少還是能知道點什麼內幕的。
這事也不是誰說出來的,而是歸逢妄自己控制不住身體,主動求人交合的。
具體原因是因為他進入了一個秘境。
秘境的主人修鍊的不是什麼正經路數,導致這個秘境也很不正經。就算其中有不少的天才地寶,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山水之間還有一個魔窟似的地方。
那裡會使人加重自身的慾望,一旦進到那裡,是個人都抵不住秘境主人施加其中的幻術。
旁人尚且如此,更別提歸逢妄這種比常人要敏[gǎn]百倍的身體了。
他不小心掉進了那個洞穴里,在那裡和宗門師弟第一次進行了交-合。
這種雙修過後功力提升一大截的功效,是個人都能猜出歸逢妄身體是怎麼回事兒。
那位師弟自然也是猜出了歸逢妄爐鼎的身份,在出了那個秘境,回到宗門之後,他也時常來找這個高嶺之花般的大師兄雙修。
一是為了增進修為,二么,
看到這麼一位國色生香的大美人為了保住身體的秘密不得不向自己妥協,很能滿足一些人詭異的私慾。
歸逢妄和那位同門師弟保持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秘密關係,到後來他受不了了,乾脆趁著一次雙修的機會,將那位知曉自己秘密的師弟殺了。
他也因此叛逃出師門。
不過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歸逢妄擁有爐鼎體質這件事,最後還是傳了出去。
自此,他的人生便徹底跌入了谷底。
不過好在一切都沒開始。
如果不是歸逢妄自己主動,現在誰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那個該死的秘境。
陸昭在思考不讓歸逢妄去那個秘境的可行性有多大。
想了好久,他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是個人都不想放棄其中的機緣。就像當初歸逢妄知道那裡危險,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至於背地裡下黑手讓歸逢妄去不了秘境。
可行性也很低。
如果他是什麼化神期大能的話,這事倒是有可能。
但原身就只是一個剛剛踏入金丹的小小修士,還是這種很虛的金丹,歸逢妄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他。畢竟金丹和元嬰之間,隔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陸昭現在得想辦法也混進去那個秘境,到時候就可以見機行事了。
但那個秘境進入的條件也十分嚴苛,只有金丹或元嬰的修士才可以走進傳送口,又因為有人數限制,所以只有每次在宗門大比中拔得頭籌的弟子才有機會得到進入秘境的令牌。
好消息是今年的宗門大比還未開始,陸昭還有一點機會。
壞消息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太廢了,每次宗門大比都墊底。
別說得到進入秘境的令牌了,他和人切磋之後都得修養好些時日。
委實是丟掌門的臉。
原主一開始還會去參加這場宗門比試,到後來被打擊的次數太多,他乾脆也就自暴自棄了,連參加都不參加了,每次都在台下當個心無旁騖的看客。
原主不行,換了陸昭來上,自然就是更不行了。
陸昭有點絕望的發現,他現在連進行任務的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