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Part.47 迷茫

預料的痛遲遲沒有到達,我微微睜開眯起的雙眸，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驚得呼吸一窒。

被打倒在地,那曾經被自己佔用過的身體——小森唯。

綾人的表情有那麼一瞬同我一樣的錯愕，臉上暴怒的情緒不復蹤影，驚懼，害怕，失望,還有不知所措全部都在那一秒里,在他的臉上,顯露完全。

一片嘩然,甚至還伴隨著某些人幸災樂禍的嬉笑聲。

我愣愣的看著躺倒在地的小森唯,她正刻意將身體蜷縮成起來,因為承受巨大痛苦，臉猙獰得幾乎皺成一團。

「平……平胸女……」似是在難以置信，綾人趔趄著，沒出幾步，驀地在小森唯身側半跪下來。他顫著五指觸碰向那咬牙隱忍的她，眸色微沉，就在即將搭上肩膀的那一刻，五指被用力拍開，下一瞬，他眼裡唯一能看到的人已然進入了他人的懷抱。

「逆卷綾人，你做事長點記性好嗎。」背對著擋在我身前的奏人抱著面色痛苦的小森唯，居高臨下的看著綾人，他的話像是從極寒之地傳來，冷得徹骨，同時也陰森得可怕。

「我……」表情獃獃的，茫然無比，見奏人轉身要離開此地時，綾人迅速起身，拉上肩膀迫使他重新轉回身。就在同那眸色冷然的奏人對視一眼后，綾人的手又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猛地縮回。

「啊哈，發現了。」身後的皓輕聲低笑，嘴角更是耐人尋味的向上勾起。當我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微轉頭抬眸看去，那張臉上，讓我清晰的看到了掩藏在劉海下的眸，閃動著血色。

注視太過專註，他察覺般眼瞳微轉，收回眺望的視線同我的雙眸對視。如同是幻覺般，那異色雙眸竟然已經恢復正常，甚至盈滿了笑意。

「怎麼，我很好看吧。」見我一直盯著他，他突然屈下背同我拉近距離。怔怔的看著他靠近，腳步卻是不假思索的在倒退著。

「沒有。」我慌亂的否認，身體不斷向後退，卻不料撞上了正獃滯在原地的綾人，隨後，可想而知的怒氣從背後傳遞而來，一點一點地縈繞起整個身體。我僵硬著轉身，就聽見他大吼道：「一定是你，沒錯，都是你，受傷的人應該是你！」

身體極速下蹲，險險的躲過他招呼而來的拳，拳風擦著頭頂的髮絲呼嘯而過，斜身直腰，快速退到他身體後方，正打算快跑至更遠處，周圍繞成一圈的人群卻阻擋了我的意圖，那些人的臉上，幾乎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越來越攏向中心。

再次面向我的綾人又一次卯足力氣，不留餘地的將拳向我揮來，知道躲避已經起不了作用，於是選擇站在原地不動分毫。

這絕不是坐以待斃，而是在等候時機。

我想大概別人在出拳后很難將那股力道抽回，因此在心裡暗暗打著賭，想著用最冒險的方法來逃脫攻擊。就在他的拳即將貼近我的臉時，迅速旋動腳步向右側身，那帶著力道的手從眼前一晃而過，而我則用最快的速度在左手掌心凝聚力量，曲臂向他肘關節猛力擊去，很快，他的攻勢減弱為零，並清晰的聽到某種吃痛得倒抽氣的聲音。

本是等著看好戲的人群，嬉笑和嘰里咕嚕的竊竊私語瞬間平息，沒一會就作鳥獸狀四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綾人抬手捂起下垂著使不上力的右臂，臉上的表情呲牙咧嘴著，顯得痛苦不堪。我暗中吞咽口水，表面上，卻刻意的擺出一派自然的無畏臉。

「你，很好……」陰厲地瞪了過來，卻轉身就走。

月色下被柔和燈光包裹的身體，背僵硬的挺直著，像是在承受什麼重壓一般，明明看似堅強，實則只是那被漆了金屬染料的玻璃管似的，即將超過限度，一折就斷。

影影綽綽的樹蔭，稀稀拉拉的掩飾起輪廓模糊的影子，而那影子的主人則同樣，在某個陰蔽處，搖搖晃晃的，融在一起。

身體被人從身後環上，眼睛也被輕輕地捂上，一開始我以為是皓，但沒一會我就反應過來，是琉輝。

「嘖，怎麼就這麼走了，奇怪。」雙眸在漆黑中什麼也看不見，聽見皓近乎低喃的聲音，我啞著嗓子，接不上話。頭頂上突然響起琉輝的聲音，此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再啟唇發出任何聲響。他說：「你等不住了嗎？」

我不知道他們對視的表情是如何，也想象不出。

一層又一層的困惑在心底的黑匣子里堆積，像是要即將湧出來似的，連帶著塵封許久的煙灰也要飄出來。

腦海里，突然很在意一句話：「啊哈，發現了。」想著想著，便硬是扯下了擋住視線的手，問：「你剛才說，發現了，是說什麼？」

皓愣了愣，笑嘻嘻的揚起唇角，「沒有呢，貓咪醬聽錯了哦～下課鈴要響了呢，我該回教室了。」沒有慌張，沒有逃避，如呼吸般自然，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呵呵……」貼在背後的胸膛傳遞震動，可是，我卻聽不出，那笑聲里究竟有几絲真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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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高壯的大樹在即將衝破地平線的日光下渡上微光。

扭曲的枝椏繼續向鉛灰色的天空，不斷拔節，不斷延伸。

一個個，像是面目猙獰的鬼魂般，嚮往著逃脫地獄的束縛。

站在最高處的天台上，我怔怔的眺望著眼前的景象，深吸氣，甚至能聞到隱藏在空氣分子里，無法忽視的血腥之氣。

「又在迷茫了啊？」

「恩。」輕應。

不用轉身，我就知道，說話的人是逆卷透吾。

我想：也許他在以一種不經意的，潛移默化中能影響我的說辭，催眠著我。

心底有什麼東西抽絲剝繭的，一點一點的改造著心境。我第一次開始思索起來，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后，尤其是覺得見到逆卷家的那群人時，會對他們有個清晰的概念，甚至覺得耿耿於懷。

「跟我來一趟。」他輕聲說，隨後便是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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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著跨入地下室，沒有想象中來的陰濕。

眼前略顯昏暗的光線在打開一扇門后，豁然開朗。

我望向室內，鐵柱間隙銜接著，為屋內的角落豎起一道屏障，而那屏障內，正坐著一位背對著的女人，不明情緒。

許是注意到了我們的到來，那背對著的女人身軀一震，雙手迅速撫上胸口，戰戰兢兢的，害怕似的身體輕顫個不停。

「克莉絲塔……」逆卷透吾沙啞著嗓子，輕喚了聲卻沒有了下文。

顫動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甚至有細碎的抽泣聲從那女人口中壓抑的逸出。

暗覷那止步不前的逆卷透吾，未曾留下歲月風霜的臉上是鮮為少見的優柔寡斷，他再次張了張嘴，口中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那被逆卷透吾深情喚為克莉絲塔的女人漸漸轉過身，淚水簌簌的臉上在看到我時，轉瞬即逝的扭曲了下，后又變得刷白。

高處掛著的枝形吊燈上擺滿了燃燒至半的蠟燭，昏黃的光線從那處灑下，眏上她略顯蒼白的面容。她皺起的眉間所暗藏的憂愁似永遠也散不去，煞是惹人垂憐，臉側垂落的柔軟髮絲，更是平添幾份柔弱之感。

「她是誰。」雙唇顫抖著，語氣像是在質問，眸中的情緒卻明顯是在怯懦著答案，而那患得患失的語氣，則讓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神經質。

「克莉絲塔，你……還是一樣……」沉沉的嘆息從亘古的時光傳來似的，縹緲而不真切。

「出去，」拉下臉，站起身的她衝到鐵欄邊，雙手緊握冰冷的鐵柱，面色絕望而哀傷，「滾出去！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求你滾出去……」雙手護上耳朵蹲□，淚水簌簌地，洶湧得更加厲害。

唇線抿得泛白，逆卷透吾沉下眸色，長長的吸口氣卻遲遲未吐出。

等了好一會，他突然轉身對我說：「出去等我一下好嗎？」

同那莫不可測的眸對視，我怔了怔，對他語氣中隱藏的命令語氣不置可否。

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闔上門時，並未轉身。

閉著眸，身體貼上牆，思緒不明。

沒一會，室內透過厚重的門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但那並沒有維持很久。

隱隱約約的，漸漸傳出女人的呻吟聲，以及男人粗啞的，隱忍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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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像是有什麼細小的蟲子在爬啊爬，不斷爬到心窩處。

捂起發熱的臉頰，身體卻是置於冰雪之地般寒意非常。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帶我來到這裡，更不清楚，為什麼要我聽到這些聲音。

就算無意之舉也好，有意之舉也罷。

思緒紛亂著回到那**之夜，緊咬下唇，什麼地方被撕裂著，撕裂著，暴露出了腕大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