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救了,但沒成功
不知過了多久,晨曦透過薄薄的窗紙映照在楚思雨臉上。
睫毛輕動,臉龐素凈的她終於從夢中蘇醒,獃獃地望著客棧房間的天花板。
昨夜姑父被人叫走後便沒有再回來,得益於夢境最後出現的母親,後半夜她睡得很好,可以說是十年來唯一一次深度睡眠。
那種感覺,即便已經蘇醒過來,也還是殘留著淡淡的溫暖氣息,讓她安心。
只是,哭了一夜的她醒來后臉龐居然沒有絲毫不適,反而覺得異常乾爽,就像已經在夢裡就洗過臉一樣。
發了一會兒呆后,楚思雨決定起床,然後重新找一個客棧居住。
說干就干,她掀開蓋在身上的被褥,剛要下床,目光卻突然被床頭的一件東西吸引,整個人陷入了長久的獃滯。
那是一大捧淡藍色的逐光花。
……
小鎮鬧市——
蘇槐打著哈欠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棧,剛剛拉開房門,迎面就看到正坐在小廳茶桌上吃早飯的曹怡跟駱遠河。
他捶捶腿,從曹怡餐盤裡順了個包子,又把駱遠河碗里還沒來得及吃的雞腿搶走,狠狠地咬了一口。
「……」
駱遠河齜了齜牙,雞腿沒了,他只能低頭喝寡淡無味的白粥,還好,他面前還有個肉包子可以吃。
曹怡則是一臉莫名意味地看著蘇槐:「你昨晚去哪偷雞摸狗了,居然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蘇槐微微一愣。
「你咋知道我沒回來?」
「嘶……莫非你丫想夜襲我?」
「聽到了吧駱遠河,男孩子出門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啊!」
「謹防曹怡這樣的女流氓!」
曹怡勃然大怒,一把奪過駱遠河盤裡的肉包,咻的一聲朝蘇槐頭上砸去。
「鬼才夜襲你啊!」
蘇槐伸手接住肉包,塞進嘴裡。
「沒錯,就是你這樣的女鬼!」
駱遠河:「……」
你倆打情罵俏就打情罵俏,為什麼特么要搶我早餐,我特么招誰惹誰了!?
算了,不吃了,氣飽了。
他放下筷子,一臉微笑地看著蘇槐。
「蘇兄,在大炎皇朝的時候我說一起去青……咳,去高雅之地放鬆放鬆,你說那種地方狗都不去……」
「那麼昨晚蘇兄夜不歸宿是……」
蘇槐嘴角一抽:「你別血口噴人啊!」
「我昨晚是去救人去了。」
駱遠河跟曹怡異口同聲:「救人!?」
蘇槐點頭。
「是啊,救人。」
「昨晚我出去散心,在湖邊看到一個中年男子落水,在水裡喊救命。
我蘇槐堂堂三好青年,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淹死嗎!?
那必然不可能啊!
所以我立馬就跳進湖裡去摁……啊呸,去撈他了。」
曹怡眨了眨眼:「那被你救的人呢?」
「沒救上來。」
蘇槐仰起頭,擠出一滴鱷魚的眼淚。
「那湖裡太瘠薄危險了,你們當時是沒看到啊,一群水生妖獸見有人落水,嗷嗷地就往上撲啊!」
「太危險了,我也害怕啊!」
「所以人我是救了,但沒救成功。」
「……」
駱遠河嘆了口氣:「唉……,蘇兄已經儘力了,那人命中有此一劫,不怪你,你也沒必要自責一晚上的。」
「我沒自責一晚上啊……」
「那為何蘇兄一夜未歸?」
「哦,那落水的老兄說自己有個年幼的侄女,孤苦無依,挺可憐的,臨終之前將他侄女託付於我。」
「年幼的侄女?有多年幼?」
「還是個年方二八,嗷嗷待哺的女嬰。」
駱遠河不說話了。
曹怡鄙視了蘇槐一眼,扭過頭低聲罵了句禽獸。
禽獸?
這就是誤解啊!
蘇槐嘆了口氣。
他是禽獸嗎?當然不是!
你特么見過哪個禽獸跑到女孩子房間里啥也不幹,光蹲床頭小心翼翼給人擦一晚上眼淚的?
他蘇槐,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算了,懶得跟你們扯犢子,一晚沒睡有點困,我先去睡會兒。」
「別睡了,大家都是修行中人,一晚不睡又不會死,起來修仙啊!」
「修個鎚子,晚安。」
蘇槐啪的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修為高的修行者確實可以不用睡覺,但除了那些閉關的,基本沒人會真的不睡覺,因為睡覺吃飯是屬於「人」的樂趣。
仙域上古時期曾有一位仙帝說過,不沾五穀,不碰葷腥,不貪休憩,不觸諸情者,即可得道成仙。
這位仙帝的話確實在歷史上引領過一段時間的風潮。
只可惜,後來修仙者們發現自己越修鍊就越不像個人了。
對什麼都沒興趣,不吃不喝,拋妻棄子,不見父母,沒有朋友,也不睡覺,就尼瑪天天在密室里閉關修鍊。
結果呢?
修為是上去了,但慢慢的卻失去了存在感,純粹是為了修鍊而修鍊,跟地上的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後來另一位仙帝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昭告整個仙域:
「摩陀大帝乃玉胚之靈悟道登仙,爾等肉體凡胎何故效仿?」
意思是,人家摩陀大帝本來就是一塊石頭悟道成仙,天生就沒有情感羈絆,也不用進食睡覺,你們一群肉體凡胎是不是有病?沒事跟一塊石頭學什麼?
於是眾人才知道鬧了烏龍,幡然醒悟。
到了後世,已經沒有人會故意不吃飯不睡覺了。
保留著這些作為「人」的習慣,保留七情六慾,的確有可能會滋生心魔,但也確確實實能讓人找到自己生存於世的意義。
日上三竿。
蘇槐在客棧里呼呼大睡,小鎮湖泊里驚現一具浮屍的事情卻鬧的沸沸揚揚。
有目擊者稱,受害者是被一個黑衣人帶到湖邊,一腳踹入湖中。
受害者驚慌無比,但水性很好,數次孤身游回岸邊,但每次都會被那黑衣人抬腳踹飛,再次落水。
後來,受害者終於絕望,扯開嗓子大吼救命,有圍觀者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於是準備下水救人。
誰知那黑衣人囂張無比,懸於半空,只出一指便在湖中斬開百米水浪,更是高聲喝道:以水為界,擅入者死……
眾人皆驚,下水的人默默爬上了岸,誰都不敢再提救人一事。
於是受害者就在大家的圍觀下沉沉浮浮,最後那黑衣人不耐煩了,竟直接在虛空中凝出巨手,一掌將其摁入湖底……
端的是喪心病狂啊!
曹怡跟駱遠河混在人群里,聽完這位目擊者的話后都沉默了。
這他喵就是蘇槐口中的救人!?
佛祖聽了都得哭著求你別救啊!!!
正在尋找新住處的楚思雨聽完后也沉默了。
她心裡並不覺得悲傷,反而還有幾分釋然。
無論是昨晚良好的睡眠質量,還是早上起來時莫名出現在床頭的那一捧逐光花,都讓楚思雨對那個客棧有些不舍。
心裡雖然好奇,甚至畏懼,理性讓她離開那裡,感性卻又割捨不下。
如果能天天無憂無慮睡的安穩,誰又願意再顛沛流離?
只是不知道姑父到底得罪了誰,居然被如此殘忍地殺害,也不知道那個喪心病狂的兇手會不會遷怒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