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盡人事，聽天命

另外據沈醉所說，那條礦道的深處，或許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中品靈石礦源。

為增加籌碼分量，他在這裡撒了個小謊，畢竟九真一假最難分辨。

沈醉繼續推測道：「整個高家礦脈上，最多時有近150名靈脈礦工。」

「刨除前後傷殘、死亡、失蹤等人數，礦上每天也至少保持著平均100人在挖礦。」

而他在高家礦場挖礦的時間足有四個多月，在這期間，高家並沒有大規模向外運輸過靈石。

「一名靈脈礦工正常情況下，每日能采出3枚靈石。

四個多月按120天算，一人就能開採約360枚靈石。

一百人則是3600枚。

而下品低階靈石和下品中階靈石的比例約為1:3。」

那麼。

沈醉最後斷定：「高家礦場上，此時至少存儲著2700枚下品低階靈石，和900多枚下品中階靈石。」

這塊肥肉，同樣是沈醉此行的籌碼。

但也還不是全部。

一直保持安靜的星月忽然抬起頭來，望著眼前少年，語調平穩：「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接納你的這點籌碼？」

沈醉默然。

良久，他才輕聲道：「烏木鎮位於蓉城西南方六十餘里，而蓉城位於平安郡西北方，北部接連沙郡，西側則面向河西郡，西南方向又接壤永樂郡。」

「西、南、北三個方向共接連三郡，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可謂交通要道。」

「蓉城為平安郡的第二大城池，周邊乃是平安郡內最為富饒的地域，資源眾多。」

「前輩應該也知曉，蓉城城主夏侯烈德因病重，數年來纏綿枕席，無力掌控蓉城局勢。」

「而永樂郡的如意寺則趁虛而入，並於蓉城設下吉祥禪院這座橋頭堡，將本該屬幽雲觀的蓉城實際掌控，進而逐步蠶食。」

沈醉語速不快不慢，鏗鏘有力，但因其肺部隱疾，說一會便得歇一下。

他舒緩一口氣後繼續說道：

「看情形用不上幾年，等到老城主夏侯烈德撒手人寰之後，憑他那雙不爭氣的兒女，拿什麼和如意寺斗？

按此發展下去，蓉城早晚是要信佛的。」

「真到了那一日，一旦蓉城失守，平安郡內與如意寺保持曖昧，關係較近的各方勢力。

還有同為四級中型勢力，與貴觀明爭暗鬥的婁山劍宗，以及一直觀望搖擺的那些中立勢力等，都將徹底倒向如意寺。」

「甚至，與平安郡接壤的沙郡，河西郡，永樂郡內的諸多大小勢力，也不介意來分一杯羹。」

「到那時，以如意寺、婁山劍宗等為首，實施武力鉗制，在諸多勢力的鷹暽虎視，伺機攫取下，幽雲觀則會變成那塊最香最肥的美肉。」

「試想下，如果任如意寺在蓉城站穩腳跟，那麼必然會向東逐步擴張，待如意寺挾諸多大小勢力對幽雲觀形成包圍之勢時。

那麼逐漸失掉土地、糧食、礦產、民心、人力乃至信仰等資源的幽雲觀，將來又該如何應對呢？」

沈醉說到此處，稍作停頓。

他留給星月足夠思考的時間后，繼續鄭重說道：

「幽雲觀至此威信大跌，群敵環伺之下，失去對平安郡的控制，那麼所有產業必然會落到如意寺等諸多勢力手中。」

「長此以往下，此消彼長，未來的幽雲觀，便是如意寺等諸多不懷好意者砧板上的魚肉，將任由宰割。

或者被眾多勢力一擁而上，吃干抹凈，徹底瓜分掉。」

「而現今，烏木鎮上的高家，就是幽雲觀用來打擊吉祥禪院，甚至其背後如意寺的最好時機。」

「挫其鋒芒，毀其利益，滅其威望，阻其根本，斷其一臂。」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舉勢必要大大削弱吉祥禪院的實力與聲望。」

「此長彼消之下，屆時幽雲觀趁虛進駐蓉城站穩腳跟。

並且利用城主夏侯烈德一脈的殘餘勢力，與如意寺在蓉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到那時，蓉城無憂，幽雲觀無憂。」

沈醉此番為求自保，也是拼了老命，舌燦蓮花說得口乾舌燥。

他有的沒的胡謅亂扯，瞎說一通，無外乎就是希望星月，能夠幫助自己滅掉高啟航乃至高家。

不過沈醉很聰明，並沒有具體指點星月該怎麼做，他不過就是一小卒，那樣怕會激怒對方。

只是將所有厲害關係陳述一遍，並且擺到檯面上，讓星月看得清清楚楚。

滅高家礦脈，可得高家的靈石等大量財富資源。

還順手消滅掉吉祥禪院駐守在高家的部分人手。

削弱如意寺對蓉城的掌控力，為以後幽雲觀進駐蓉城創造先機。

最重要的一點。

就是對平安郡內，那些舉棋不定，甚至與如意寺眉來眼去的，諸多大小勢力的一次嚴重警告和武力威懾。

防止目前尚在觀望的中立勢力倒戈向如意寺，保持住周邊穩定的局勢。

唯一值得對方擔憂的就是。

滅掉高家以及吉祥禪院部分人手后，如意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將會採取猛烈的報復。

不過兩家早都勢如水火，那就看星月與幽雲觀如何抉擇了。

綜上所述。

這，就是沈醉想要與幽雲觀巡監司司祭，有紅翎劍魔之稱的星月所做的交易。

也是他為了今日而準備的全部籌碼。

星月微眯著冷眸，靜靜聽完沈醉的詳細分析，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這個小子，其實說得不錯。

就說平安郡內，有兩家四級中型勢力，婁山劍宗與幽雲觀。

彼此天然就是競爭對手，恨不得對方死的那種。

還好婁山劍宗地處平安郡最南，兩家距離較遠，因此也少了許多摩擦。

郡內與幽雲觀交好的勢力並不多，三瓜兩棗。

反而大部分和如意寺的關係良好，保持著曖昧。

一來是因為五級老牌大型勢力的如意寺，實力要強出剛剛步入四級中型勢力的幽雲觀許多。

二來嘛，佛教乃是當今坤羅王朝的主流，而道教式微，所以眾多勢力自然不難選擇。

三來便是幽雲觀乃是外來戶，入主平安郡倀山口下僅二十餘年。

而如意寺則是永樂郡本地經年積累的傳統佛門，底蘊深厚，根基穩固。

影響力之大，人脈朋黨之廣，都不是幽雲觀可以媲美的。

遠的不說，就說平安郡內。

紫衣庵、神刀會、陳氏碑拳、岩虎幫等諸多勢力，都與如意寺走得非常近。

而如意寺與幽雲觀積怨更是由來許久，不必多說。

甚至往遠了說。

北方沙郡，沙城中那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可是一直都在覬覦著她們師徒幾人，始終不懷好意。

如果幽雲觀周邊局勢惡化。

這些暗中環伺的強大勢力，絕對會像沈醉所說那樣，毫不猶豫，蜂擁而上，將幽雲觀徹底滅掉。

甚至還包括皇室官家，也都是巨大的威脅。

幽雲觀，畢竟是外來宗門，根基不穩，加上其核心人員都是女冠，本土這些老牌勢力，早就對她們心懷不軌，充滿惡意。

就在沈醉凝神靜息，忐忑等待時。

星月輕輕頷首，緩緩開口：「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些信息的？」

沈醉低聲道：「呃……書中所知，還有自己的分析。」

星月聞言柳眉輕蹙：「書？什麼書。」

沈醉老實回答：「《甘州夢華錄》與《平安郡野史》。」

同時他暗中在心裡嘀咕：「我還看過《甘州絕色譜》，你排名老八……

當然，這些話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

星月點頭，道：「你做這些想要什麼，或者說你有什麼條件。」

沈醉頓時精神一振，毫不猶豫地一字一頓說道：「我要他們高家，門殫戶盡！」

星月面無表情，無波無瀾，審視著眼前少年，半晌，才說道：「你可以回去了。」

沈醉愕然，心中頓時沉到谷底。

不知她這是何意，鼓起勇氣，不甘心問：「星月前輩，如此良機，瞬息即逝……」

「回去吧。」

星月的聲音平和，卻不容拒絕。

沈醉舔了舔乾裂嘴唇，心中充滿沮喪、失落，又不敢再多問。

他瞥一眼桌上靈石，內心掙扎半秒，咬牙恭聲道：「多有叨擾，小子告辭。」

星月凝望著沈醉離去的蕭條背影，眸光閃爍，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她忽然對著牆角處的空氣開口說道：

「鶯十五你暗中跟著沈醉，護送他到家。

鶯六你去將高家與吉祥禪院開採靈礦之事打探清楚，看看是否屬實。」

「是。」

房間內，突兀地響起兩道聲音。

隨後，房屋角落，一片陰影彷彿水紋波動般，蕩漾起陣陣漣漪。

兩道窈窕身影緩緩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