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湖廟

沈醉跟著任洛菲一路穿街繞巷，來到城外一處小村莊。

這裡人煙稀少，空曠荒蕪，房屋低矮破舊，雜草叢生。

「看到沒，那裡就是青湖廟。」任洛菲指了指不遠處輕輕說道。

沈醉抬頭順著她纖細食指瞧去，一座古樸的小寺廟孤零零矗立在黑暗中。

廟樓上懸挂著一對紅色燈籠，大門處有四名帶甲佩刀的軍士看守。

「沒有湖啊？」

沈醉四處張望，也沒有見到湖水，卻不知此廟為何喚作青湖廟。

又見此處戒備森嚴，他皺起眉頭，總覺得任洛菲與夏侯雲雀偷取兵符的計劃十分兒戲，心中隱隱泛起不詳預感。

「少廢話了你。」

隨她來到一戶廢棄農家內，進入堂屋裡間，揭開地上草簾，赫然露出一條深邃通道的入口。

「進吧……」

鑽進洞口，沈醉與任洛菲沿著狹長幽靜的隧道朝里走去，陰森寒冷，還有陣陣腐爛臭味撲鼻。

「這條隧道出口，就在青湖廟大殿中的佛像後面，很隱蔽的，你不要怕。」

任洛菲彎著腰拿著火摺子在前帶路，聲音低沉隱隱有些發抖，腳步顯得虛浮倉促。

顯然，她也在強裝鎮定。

就在火摺子即將燃盡時，來到了隧道盡頭，任洛菲輕敲幾下頂蓋，附耳傾聽片刻，沒有異樣，便用力一推。

「吱呀……吱呀……」

石蓋翻轉移動后發出響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刺耳。

兩人頓時屏住呼吸凝神戒備。

片刻，青湖廟中，一顆小腦袋從隱蔽地洞里緩緩探出，機警地左右觀察一下，隨後任洛菲輕盈躍出，沈醉也緊跟著爬了出來。

他深呼一口新鮮空氣緩解下肺部需求，隨後觀察四周。

地洞就在三尊一丈多高的佛像身後，四面牆壁斑駁剝蝕，角落裡堆放著許多雜物。

小心翼翼地從佛像身後探出，青湖廟大殿內部寬敞，燭火搖曳，中央擺放著數張供桌，上面布滿貢品，下方有蒲團，經書等物。

古寺青燈，安靜祥和。

「對面亮燈那間便是青夫人的居所，那枚兵符應該就在其中，咱倆只要進去將它找到，然後帶走即可。」

任洛菲與沈醉二人趴在大殿牆角一扇窗戶下，透過縫隙向對面觀望。

殿外庭院中種植各種花卉，還有幾顆大樹，此時正值初冬，枝葉幾乎全都枯萎。

庭院對過有一排房間，中央最大那間正房亮著黃光，左右幾間略小的廂房則一片漆黑。

沈醉皺眉，因為那間亮燈的房間門口，竟然也有兩位穿軍甲手扶佩刀的兵士把守。

他可不覺得憑著任洛菲那把小短刀，就能對付兩名身材魁梧的駟馬營悍卒。

「說得簡單，如何進去？」沈醉側頭看向任洛菲，小聲詢問。

後者輕輕一笑，眼中閃過得意之色：「你忘記了？我們是有內應的。」

然後沈醉就見她躡手躡腳走到殿中佛像前，點燃九支黃香插進香爐內，隨後返回牆角等待。

僅過了一刻鐘，外面傳來嬉笑聲。

二人急忙趴窗望去。

只見對面門口，來了一位白裙侍女，手中提著一隻好大食盒，裡面裝滿豐盛酒菜，侍女笑顏如花地與兩名看守軍士說著什麼。

談笑間，軍士二人便跟著白裙侍女進入旁邊一間廂房裡，隨後房內亮起燈光，傳出喝酒吃肉的聲音。

又過半晌，白裙侍女走出廂房，看了眼四周，若無其事地對大殿方向點點頭，隨後離開此地。

「就在此時，走！」

任洛菲朝沈醉使個眼色，低聲輕喝，隨後一路彎腰小跑，向著對面躡足而行，沈醉也急忙跟在她身後一同前去。

二人有驚無險，穿過庭院，打開青夫人居室大門，迅速潛入進去。

小心翼翼合攏房門后，沈醉鼻中聞到一股如幽似蘭的麝香，美中不足的是香氣有些濃郁，刺鼻。

一外一里兩個房間，屋內光線柔和，書櫃桌椅擺放整齊，布置精巧典雅。

有數張檀木桌椅，放置著佛經等物，牆壁上懸挂著各種佛畫。

吱呀……

任洛菲推開卧室門，裡間則是青夫人的卧寢，相比外面，她的卧室奢華許多。

華貴柔軟的錦緞地毯，檀香紅木衣櫃，雕工精美的屏風。

以及一張紫檀木雕花紋大床，上面鋪就芙蓉繡花雲絲薄被，四面懸挂兩副金色鏤空的薄紗幔帳，帘布垂覆於地。

春閨暖妙，一切都那麼奢靡華麗，令人迷離。

床對面還有一個沉香梳妝台，上面擺著胭脂水粉以及珍珠飾品等物。

在梳妝台旁邊，挨著牆角，放置幾個紫竹編造的竹籃，裡面堆放有許多衣物。

床頭旁有一矮小的圓桌，上面立著一個小佛像，笑容可掬。

兩人掃視一圈，便開始小心翼翼地翻找起來，任洛菲在衣櫃裡面搜索，沈醉則逐一查找。

片刻，一無所獲。

待他翻找到竹籃時，頓時無語，竹籃裡面的衣物均是女子貼身小衣，並且風格大膽暴露。

什麼薄紗繡花肚兜、絲綢抹胸、冰蠶絲襪、合歡襟、開襠的衩褲兜絲等等……

「真夠豪放……看不出來啊。」沈醉嘆息，想到之前青夫人甜美端莊的臉龐上，那種莊重肅穆的神情，他便有些驚嘆，果然人不可貌相。

此時他腦海中忽然閃過那間叫青衣紡的成衣鋪，裡面就販賣各種女子私密衣物。

以及那個姿容上佳氣質沉斂，但是性情卻極為嚴厲的素裙女子。

「青衣紡，暮青衣，青夫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沈醉心中暗自揣測，手裡同時將一件件滑不溜丟，香噴噴的輕紗小衣翻起后又擺回原位。

任洛菲那邊，此時也將青夫人的衣櫃仔細搜索過了，臉色紅潤，看樣子，衣櫃裡面應該也有許多少兒不宜的東西。

就在二人緊張翻找兵符時，門外突然響起說話聲音。

「萱兒，去叫駟馬營的兵士們都回營吧。」

「是，夫人。」

「待兵士們走後，叫那覺信來我房中講法，你與梅兒在大殿侍候，沒我的命令不得打擾，明白嗎？」

「明白了夫人。」

沈醉與任洛菲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對視一眼后，二人迅速將屋內物品擺回原處，並四處打量，發現無處可躲。

焦急之下，只能一起掀開幔帳，鑽進高大的紫檀木雕花紋大床下面躲藏起來。

隨後，門外那名叫萱兒的侍女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醉與任洛菲肩並肩，並排趴在高床之下，大氣不敢喘。

吱呀……

大門處傳來開門聲音。

緊接著，腳步聲響起。

咯噔咯噔的聲音。

沈醉腦海中浮現出他之前看到的，青夫人那雙鳳紋雲頭錦鞋。

窸窸窣窣的踢踏聲。

之後是「沙沙」的聲音，頻率很快。

吱……

卧室門被推開。

腳步聲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床底下靠著雙臂支撐，趴在地上的沈醉與任洛菲，眼中看見一雙白色繡花的薄底軟鞋走了進來。

應該是她進屋后新換的一雙居家鞋子，踩在厚重錦緞製成的柔軟地毯上，走起路輕飄飄，沒什麼聲音，只有一點「沙沙」聲。

「呼……嗯……」

青夫人似乎伸個懶腰，發出愜意聲音。

沈醉接著看見白色繡花軟鞋走到梳妝台前停留片刻，在找什麼東西，她似乎在卸妝，又像是補妝。

弄好后，白色繡花軟鞋離開梳妝台，朝著床的位置移動過來。

大床輕輕震動一下。

青夫人應該是直接躺到了床上。

兩隻軟鞋耷拉下來，窄窄的鞋尖朝下，鞋底上的紋路花紋清晰可見。

近在咫尺，鼻子很靈敏的沈醉，透過幔帳，甚至能聞到她鞋子里傳來的味道。

「唉，呀……」

她又發出一聲長嘆，像是舒服，也像是有什麼心事。

剛剛參加法經會，也許是累了。

床底下的沈醉與任洛菲精神高度緊張，心臟劇烈跳動。

兩人的臂膀緊緊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對方滾燙體溫，與身體的僵硬。

時間彷彿很漫長。

「篤篤，篤篤篤。」

屋外響起敲門聲。

在夜晚中，顯得很突兀，急促，迫不及待。

「進來吧。」

青夫人的聲音慵懶沙啞，滑膩得彷彿是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來的一樣。

她雙腳互踩後跟，褪去白色繡花軟鞋，發出「啪嗒」一聲。

然後她下了床。

赤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