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白
紅光閃爍,香灰掉落在香爐中。
最後一炷香,燃盡。
「時間到!」
內外候百戶劉方腰間長刀出鞘半寸,鎖定不遠處那一團濃霧。
就在這時,那一團濃郁得宛若固態的白色霧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
劉方表情錯愕,看向周圍的同僚。
眾百戶都是微微搖頭,他們都沒動手,這詭境,怎麼破了?
「詭境的存在的基礎是蠱雕,詭境破了,那就說明蠱雕死了。」
劉方低聲道,「難不成,有新人弄死了蠱雕?」
「不可能!」
一個百戶搖頭道,「蠱雕雖然只是二境,那也絕非這些新人能夠對付。
那玩意兒皮糙肉厚,就算站著不動,這些新人都未必能夠破開它的皮毛,更何況,蠱雕還有操控屍傀的本事。」
「萬一呢?」
「沒有萬一,除非這新人當中,出了一個萬中無一的天才,但是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
「老劉,瞧仔細了,現在還沒從詭境中走出來的,都是些小門小戶出身,你覺得,可能有萬中無一的天才?他們還能比楊玄更強?」
楊玄,大涼越國公之子,年方十五,已經是武道二境,煉骨境的武者,是這一屆考生當中的最強者。
此刻,楊玄和其他已經過關的考生,也是聚在不遠處,好奇地看著詭境的變化。
「還有多少人沒出來?」
楊玄雖只十五歲,但身材極高,高鼻深目,渾身上下帶著一種凌厲的氣質。
「我們這裡一共有十六個人,有二十六個沒出來,都是些痴想妄想的泥腿子,肯定都死在那怪物手下了。」
一人臉上堆笑,開口說道。
「死在那怪物手裡的人都會變成屍傀,時間越久,詭境中的屍傀只會越多。
現在詭境中的屍傀定然已經超過十個。」
楊玄一臉高傲地說道,「沒有人能從十個屍傀的圍攻下存活。
我能斬殺三個屍傀,已經是我們這個年紀能夠做到的極限!」
噠噠!
楊玄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從破碎的迷霧走來。
來人身姿修長,氣質如鶴立,肩頭扛著一把長刀,桀驁地踏步而來。
楊玄瞪大眼睛,瞳孔收縮。
他剛說完沒有人能活下來,結果就有人沖著他的臉猛抽?
「他是誰?」
楊玄臉色陰沉,低聲道。
……
「他是誰?」
劉方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下意識地問道。
其餘百戶也都是滿臉震驚。
「不認識,應該是哪個寒門子弟。」
有百戶開口道。
這麼多考生,他們只記住了那些將種勛貴,至於出身不好的,在他們看來只是來打醬油的,用不著勞神去記。
「尚未走出詭境的考生一共還有二十六人……」
旁邊的經歷快速翻看著案牘,開口說道,「此人是——
王烈,驍騎衛什長之子,其父護衛宮闈有功,因此得到了參加考核的機會。」
「驍騎衛什長?」
眾百戶大感驚訝,一個小小的什長,在他們眼裡簡直是不值一提。
「有意思。」
劉方摸著下巴,「一個小小的什長之子,竟然能夠打破詭境……」
「老劉,你言之過早了吧。」
一個百戶開口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一個什長之子,怎麼可能有這本事?」
說罷,他向前一步,沖著走出迷霧的王烈一抬下巴。
「喂,那小子,詭境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蠱雕怎麼了?」
他開口道。
「你是在跟我說話?」
王烈停下腳步,看向說話的那個百戶,眼若星辰。
「首先,我不叫喂,我有名字。」
王烈說道,「其次,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放肆!」
那百戶官臉色一沉,冷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說這位大叔,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耳朵有問題,我剛剛說的你沒聽到?」
王烈一臉認真地說道,「有病咱得治,諱疾忌醫要不得。」
大涼男子十五束髮成年,王烈這一世的身份也就剛十五歲而已。
不過那百戶官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王烈這句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有一點。
「哈哈——」
劉方哈哈大笑,「我說許一弦,你耳朵聾了嗎?他要是知道你是誰,那還用得發問嗎?
我看你這腦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好使啊。」
許一弦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但劉方實力比他強,他拿劉方也沒辦法。
「王烈!」
許一弦臉色陰沉如水,眼神如同毒蛇一般盯著王烈,冷冷地開口道,「某乃是內外候百戶許一弦,也是決定伱命運的考官!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怎麼走出詭境的?」
「王烈,你別不識好歹,許大人問你話,那是你的榮幸,推三阻四的幹什麼?」
「他該不會是被那怪物附體了吧?一個泥腿子,怎麼可能活著走出詭境?」
「有道理,諸位大人,快把他拿下嚴審!」
那些過關的將種勛貴也是湊了上來,紛紛附和。
聒噪煩人的音浪撲面而來,幾乎要把王烈吞沒。
面對眾人的質疑,王烈緩緩抬頭,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
「你們自己廢物,就見不得別人有本事?
恨人有,笑人無,嫌人窮,怕人富,人性之惡,到哪裡都一樣啊。
想知道我是怎麼走出詭境的?
如你們所願!」
王烈的手上陡然多了一個東西,那東西,赫然是異獸蠱雕的腦袋。
「砍了它的腦袋,詭境自然破了,不用走,也能出來。」
他手臂一揚,蠱雕的腦袋骨碌碌滾到許一弦的腳下。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啞火了。
蠱雕,死了?
「這不可能!」
一個人失聲驚呼,「你只是個泥腿子,怎麼可能殺得了蠱雕?
你甚至都不是個入境的武者!」
「全桂!」
王烈聞聲看去,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冷厲,如鷹似隼。
「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應該死在屍傀手裡?
那樣的話,你做的那些骯髒勾當,就沒有人知道!」
「你——你胡說什麼!」
那全桂臉上漲紅,有些慌亂地叫道。
「我說什麼,你心中有數。」
王烈冷笑道。
有些事不上稱三兩重,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只要王烈把全桂做過的事情說出來,坑害同伴,內外候也容不得他。
不過那不是王烈想要的結果。
這全桂害得原身身死,只是將他驅逐出內外候,太便宜他了!
「王烈,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楊玄忽然開口道,「蠱雕乃是二境異獸,更有十數個屍傀相助,你如何能殺得了它?
若你不能自證清白,那可休要怪我等將你當成邪魔附體,當場誅殺!」
王烈眼睛微微一眯,掃過在場的眾百戶官。
劉方,還有許一弦等人,全都閉嘴不言,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就是許一弦,好像也忘了剛剛的事情,抱著手臂不言不語,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王烈心中恍然。
這些內外候的百戶官,對他斬殺蠱雕的事情也是有所懷疑。
只不過他們自恃身份,不願意對王烈動手,所以就坐看楊玄對王烈發難。
「楊玄,越國公之子,武道二境。」
王烈腦海中閃過一道信息。
這就是出身的差別,同樣是剛剛束髮成年,原身還沒有機會接觸真正的武道,人家楊玄,就已經是武道二境了。
「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才能自證清白?」
王烈不緊不慢地說道。
同樣的事情,若是將種勛貴做來,那實屬正常。
但他一個泥腿子做來,卻要受到無端的刁難。
「蠱雕是二境,我也是二境,若你能贏我,那我便相信,你有可能殺得了蠱雕。」
楊玄略一沉吟,開口說道。
「雖然說你相不相信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不過我這個人,一向與人為善。
既然你有如此請求,那我便給你一次機會。」
王烈說道,「你出手吧。」
楊玄眼睛一眯,臉上閃過一抹惱怒。
讓他先出手?
王烈輕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
「我今日便破例教教你!」
楊玄大喝一聲,從全桂手中接過一把長刀,身上根根大筋繃緊,咔咔作響,聲勢駭人。
「不愧是越國公家的公子。」
許一弦微微點頭,感慨道。
「許一弦,你是覺得,楊玄比王烈更強?」
劉方似笑非笑地說道。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許一弦冷笑道。
「確實——」
劉方瞥了一眼地上那蠱雕的腦袋。
「許一弦,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就賭他們兩個輸贏,楊玄若勝,算你贏。
否則就是我贏。」
「賭注!」
「五十道功勛。」
「賭了!」
劉方和許一弦定下了賭注,楊玄,已經悍然出手。
只見他手持長刀,颯沓如流星,向著王烈逼近過去。
王烈將肩頭的龍雀刀取下,放在腰間,擺出一個拔刀的姿勢。
楊玄越來越近,王烈,竟然閉上了眼睛。
「找死!」
楊玄心中暴怒,全身筋肉擰成一體,揮刀向前砍去。
他手中之刀,乃是越國公府珍藏的神兵利器,楊玄曾全力一刀斬斷過成人腰肢粗細的木樁。
他眼中,彷彿已經看到了王烈被他一刀劈成兩半的場景。
電光火石之間,王烈擰腰,揮刀。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