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周崇禮回京,自要率先進宮復命,現下回府,該是已面聖完畢。

眾人匯聚正廳,周嫵和容與從蕪蘭苑趕到時,正聽兄長在里悶郁自責嘆聲。

「怪我無能,在隨州逗留多日,也未能將刺客線索深究清楚,今日無功而返,實在羞愧不已。」

周敬不知,他眼下聽沒聽說近日京城內起的風波,於是問道:「聖上見你,如何說?」

這時,周嫵與容與正好進屋,聞聽動靜,周崇禮向旁側了下目,看到兩人現身,他面上並無錯愕之色,像是已提前知明他們在府。

周嫵先向兄嫂打了招呼,容與也隨之致禮頷首。

雙方見過面,周崇禮話音繼續,「聖上體弱,此次見面,他已是出聲費力,下榻艱難,連一句話說完都要喘上好半響才能平復,若不是我有負托任,此次沒能將計劃行刺的背後主謀捉捕到手,聖上也不至於再因此事鬱郁,思慮成疾。」

他說完,周敬卻凝神不語,一陣沉默。

周嫵與容與面面相覷一眼,兩人同樣遲疑地未出聲來。

「廢、太子?」周崇禮瞳孔驟縮,滿目不可置信,他不過出京一月,回來便見天翻地覆,接受艱難。

他原本以為,是因自己此番辦事不利,聖上不悅,才會冷臉。

周崇禮握拳緊了緊,心頭翻湧著滔天駭浪,久久難以平復。

「此事涉及廣遠,東宮覆沒,牽連甚深,忠勤伯府亦被抄家,眼下京中人人自危,我們能做到明哲保身,已是最好,東宮那邊,你有心無力,知不知道?」

這樣的稱呼,很陌生。

太子殿下謀逆?

他如何能信得。

他面聖復命時,全程只是述職,聖上別說出言提點一二,就是對他所述的在隨州時線索查獲情況,也是寥寥寡興,似乎對詳情並無怎麼在意。

周敬停頓了下,而後沙啞嗓音出聲:「廢太子。」

周崇禮不放棄地詢問更多事關的細節,了解當日良賈是先利用常恕進宮,而後在殿前臨時變了證言,他假意揭發屹王,實際咬死太子,而其中最為關鍵的證據,是良賈拿出的第二封信件的確為太子親書筆跡,並且事後,御林軍在東宮又搜查出另外一封,同樣為太子密聯光明教的物證留存。

「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周崇禮急切問到。

這話說得已是相當明白,周崇禮以往便與東宮交好,此番又身涉隨州事務,若他眼下關頭冒然出面求情或是擔保,無異於是上趕著搭上周家,其中利害關係如何,他該清楚的。

周崇禮訝然,問:「是誰?」

由此,東宮徹底失勢。

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聞此言,周嫵手指也不由緊了緊,她知道,兄長此次難免仕途遇挫,他心裡免不了鬱郁,可這樣總好過裴付、常恕的下場,這是她儘力而為,能搏來的最好結果。

周敬不答反問:「在宮裡,陛下隻言片語都未跟你透露?」

可天家變故,不容臣子置喙,聖上親命,又無可不從。

周敬搖搖頭,起身走去,拍了拍周崇禮的肩膀,像是安撫,可言語卻鄭重告誡。

周敬嘆慨一聲,開口如實告知:「刺客背後的主謀,聖上已知明,定罪。」

周崇禮搖頭。

察覺有異,周崇禮蹙了蹙眉,偏眸和秦雲敷相視一眼,他凝重神色,隨即用探究口吻問道:「父親,我不在的這段時日里,京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崇禮眉心深凝,一遍遍地將整個過程,不斷反芻,琢磨,深析,只覺萬分蹊蹺。

怎麼會有信?

還是親筆……

周崇禮想不通,可即便有,就算有,也該早早被銷毀完畢,豈會就那麼在府留著,憑白給人事後抓把柄?

「太子殿下情況如何?」周崇禮問。

周敬能打聽到的亦不多,「關在天牢,喊冤,陛下決意不肯相見。」

「連解釋一句都不肯再聽?」

「聖體欠安,下榻艱難,你方才也見到了。」

周崇禮這次不再開口,他默了默,整個人好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氣,幾步後退,最後頹悶地倚回座位,眸間無神奕。

秦雲敷忙走過去安撫,手搭在他肩頭彎腰低語,可言語終歸太輕,重石壓在他心裡,分寸難挪移。

見兄長如此,周嫵不自然地瞥過眼。

雖早有預想,可當親眼看到這一幕,她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地翻湧酸澀。

兄長有心輔佐正統,身明志堅,此事父親知明,她亦後來知曉,這是兄長在仕的野心,他更有自己的一番抱負,可周嫵了解後事越多,越是為此而覺悲哀,兄長自初始便是站錯了隊,而後又不曾審時度勢,及時變動陣營。

屹王即位,新帝開政為新,兄長在仕的滿腔壯志,註定難酬。

周嫵心頭不忍酸澀,眼眶也跟著發紅。

容與察覺她的情緒,不動聲色地輕叩了下桌面,轉移走她的注意力。

見她抬眼,掃過目光,眸中是盈盈可見的濕漉,容與剋制地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忍過。

從氛圍凝重的主廳出來,容與一路牽著她的手,見身後無人,兩人快步沒入廳后一片綠意避人的竹林,有假山環圍作擋,此地暫時為他們僻出一片狹小安靜的天地。

周嫵再也忍不住,悶頭撲進他懷裡,開始小聲地喘哭。

容與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撫,又一遍一遍地說:「阿嫵,你已經做得很好,別為此而苛責自己,那樣我會難過。」

周嫵哭腔道:「兄長心裡一定很難受。」

容與:「世上不如願之人在千在萬,能了卻心頭一樣盼願,已是幸運。」

周嫵看著他,眸光閃爍流轉。

容與親了親她額頭,把話繼續說完,「好在,他身邊有人可傾訴煩郁,愁悶早晚能得排解。」

聽他說完,周嫵心裡好受了些。

相比前塵,現下情況的確已好過太多,她不該這樣泄氣。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是為使命運原軌發生改變,從而避禍避難,保護家人,他們正在嘗試走出更好的一條路,並且稍顯成效。

周嫵從他懷裡起身,用手背抹掉眼淚,語氣再次堅定,「容與哥哥,我還有未做完的事,隱患未除,我無法安心,更不會輕易放棄。」

知她所指,仍是屹王親去襄界捕人一事,容與會意點頭,認真對待:「你放心,書信我已經加急傳往青淮山,向塬知情,自會把事情妥善安排好。」

周嫵鬆了氣,點點頭,知他一路以來實在為自己做了太多事,她想說些什麼,卻覺如何措辭都表達不準確,最終嘴巴抿動半響,只嗡聲匯聚成一語。

「容與哥哥,要多謝你。」

容與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不接受,並強調,「對我,永遠不用說這個字。」

嚴肅完,他笑得很蠱,又溫柔,補充一句說,「倒不如直接親我一下,要來得更實際。」

周嫵不猶豫,直接踮腳,香吻覆住他。

撬開,順利滑進,她吻得不帶技巧,笨拙單純,嫵媚天成,時退時進,容與快被她玩死。

她在換種方式感謝。

然而這種時候,容與半分推拒不了她的謝意。

『永遠不用說那個字。』

但可以做。

容與秘密傳信青淮山,通過向塬,將暗地探聽屹王在襄界行事的任務交由弟子穆甄。

穆甄便是如今襄州刺史留在身邊的幼子,因是家中老幺,他身上不必如上面幾位兄長一樣,肩負家族之榮,門楣之興,故而從小他便受著父母溺愛長大,行事只尊喜惡,是非,雖有個頂好的出身,但穆甄脾性並不驕縱,反而為人寬厚,幽默實誠,還總帶股憨憨勁。

在青淮山學藝,他因父親交代,選擇掩藏真實身份,於是除去容與、容宿,還有其他幾位核心宗門人物外,門中的尋常弟子並不知明穆甄為官宦出身,眾人拿他當兄弟,只因他同樣忠宗門,講義氣。

得了信,穆甄可謂殷勤賣力,麻利收拾好行囊,當即便要以探親為由立刻下山回襄域。

平日里,他們實際很少能和門主直接搭上線,在尋常,他身邊能接觸到的劍氣已突破第九層的門中高手,也就只有一個隨和好相處的向塬師兄,穆甄本人是個劍痴,目前劍氣僵涌在第四層,如何費力也過不去這道坎,他渴盼此番為門主立功,好能得其提點,破氣更上一層。

他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向塬見狀,避人在外對他再次交代提醒,「你在襄界行事自是方便,只是你父親那邊……」

穆甄立刻表態,「師兄放心,既是暗中探聽,我自不會將門中事對外透露分毫,哪怕是身邊親屬。」

向塬欣慰一笑,點點頭,又抬手拍了拍穆甄的肩膀,道:「腦子算機靈。還有,這次是師兄親自點名叫你去襄城協助他知信,穆甄,別叫他失望。」

穆甄聞言微詫,眼睛轉瞬亮了起來,能得門主大人親自任命差遣,不就是意味著他的名字已被記住?

思及此,穆甄難掩情緒激蕩,連帶嘴角都是勾揚起的。

「師兄放心,我一定盡心去辦!」

有穆甄為助,容與很快得知屹王和梁岩等人此次大張旗鼓抵達襄界的目的,確實是為尋人。

原來,襄界當真藏著先前阿嫵猜想的所謂光明教的大人物,是荊途,光明教左護法。

先前他們早打聽到,此人早在屹王第一次圍截隨州時,冥頑抗爭身死,可近日其行跡再現於襄,死而復生,自引得天家重視,甚至屹王不顧傷勢初愈,決意親自帶人追擊。

得知這些,周嫵思量開口:「當初此人能在屹王眼皮子底下成功假死遛逃,可見他是有些真本事的,可是我想不通,他既已千方百計地逃了出去,那為何不趁機躲得遠遠的,反而東躲西藏最後費力跑到襄域?襄域離隨州不遠,處處風險,又無什麼避難之所,這位左護法大人到底是想活還是不想活。」

容與揣測:「對於他來說,或許還有什麼未完成之事,是相比於活著更重要的。」

亡命之徒,費力竄逃,自是惜命。

周嫵眨了眨眼,不能理解地喃喃低聲,「還有什麼能比活著更重要……」

「每個人心中看重之事不同,比如我,你的安全自然要重於我的性命,或許,他同樣有屬自己的秘密。」

周嫵對他隨意的比較,十分不滿。

默了默,她抬眸,神色認真,「你的性命我看重,孰輕孰重?倘若遇到危險,我們同生同死,你若有事,我不會獨活。」

容與沒言語。

他愕然於周嫵突然的鄭重其事,反應了下,他收斂輕鬆之態,眉眼間更再無玩笑意。

「好,我記住了。」他認真回。

可周嫵並不依饒,看著他,堅持說:「那你重述一遍。」

容與無奈喟了口氣,回應目光,終於啟齒,「我的性命和阿嫵一樣重,我護著阿嫵,同樣也會惜著自己,這一點,我保證。」

周嫵終於滿意,她伸手,拍了拍容與肩膀,故作讚許口吻。

「嗯,還算孺子可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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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美人嬌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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