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鹹魚貴妃的炮灰女暗衛(十四)◎

「哼!」沈初茉的擁躉之一趙將軍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此時不由冷笑一聲,譏諷地道:「有多好看?有沒有畫像?不妨拿出來讓我們大傢伙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他這話一出,某些官員也心照不宣地暗暗偷笑了起來。

索要一國皇帝的畫像品鑒,這話說得真是很不尊重人了。

多隆卻老神在在道:「若是沈元帥想看,自然是可以給的。至於你們……」

他拿眼一掃,睥睨地道:「你們算什麼東西?我戎國皇帝陛下的真容,豈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

「你……」在趙將軍氣得要發火時,他又核善一笑。

「當然,若是你們不遠萬里來我戎國謁見,我戎國皇帝陛下還是紆尊降貴地接見你們的。」

「……」趙將軍一介武夫,被他給整沒詞了。

沈初茉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心道這個使臣倒還有點本事。

軒轅清聽到她拒絕,心情總算好了許多。但又聽到她說此生不會嫁人,想到她是在為誰守身,他的臉色又陰了下來。

軒轅清不喜歡這種場合,沒待多久就先撤了。

她都搞不懂,她到底是相信李淳玉還活著,還是潛意識裡已經相信他死了。

「沈元帥!」

李淳玉站在上面,身體緩緩地往下沉,他卻只是看著她,沒有一絲的掙扎。

沈初茉定了定神,望向叫醒她的丫鬟,「何事?」

「多謝戎帝陛下抬愛,但沈某此生早已立誓,要將一生全部奉獻給朝廷。嫁人生子,不是沈某所求,所以還望使臣替本帥轉告貴國皇帝陛下,十分抱歉,恕沈某不能答應這樁婚事。」

沈初茉哪能不知道,他是暗示她藉機羞辱戎帝呢。

可不看吧,那是不給使臣面子。看了之後再說沒看上,那是不給戎帝面子。

就在她心裡感到不安時,她又看見了那片沼澤。

沈初茉感覺自己像是在撕心裂肺地喊叫,但是耳邊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多隆的目光也轉向她:「元帥想看嗎?」

沈初茉:「……」

沈初茉只能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嚴肅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趙將軍一臉詫異,他還以為這個使臣會有多難纏呢,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放棄了。

他走後,沈初茉也打算出宮回府。

她慢慢地扶住額,在軒轅清和多隆灼熱的視線下,說想看也不是,說不想看也不是。

她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心跳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

沈初茉站定,往後一看,竟是戎國使臣多隆。

「淳玉,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別走了好不好,別再離開我了!」沈初茉急切地說了一大通,面前的人卻絲毫沒有回應。

沈初茉無法抑制心中的思念破土而出,她急切地伸手,想要觸及那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眼前的人。

有些場景,沈初茉明明沒有看到過,卻能在夢境當中分毫畢現地夢見,真實得令她心驚。

「那我們不看就不看,你給我們元帥!」趙將軍氣得炸毛,使勁兒給沈初茉使眼色。

她就這樣拿著捲軸出了宮,回府後直接往書房的紫檀木桌上隨手一擱,然後便處理起了公文。

她真的對那個戎帝沒什麼興趣……

多隆笑嘻嘻地將一卷明色的捲軸塞到她手裡,熱心地道:「元帥還是看看吧,說不定看到我家陛下的龍章鳳姿,你就改變主意了呢?」

說完,他還朝她眨了眨眼。

「大人?」

沈初茉:「……」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沈初茉神色複雜地看著多隆離開,垂眸一看手裡的捲軸,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袍,兩袖翻飛,站在梨花樹下靜靜地看著她,眼裡的溫柔彷彿能把人溺斃。

宴會又開始熱鬧了起來,這個話題就這樣被帶過了。

「看來,我們陛下與沈元帥沒有緣分。」多隆搖了搖頭。

沈初茉一忙起來就忘了時辰,等她把手裡堆積的公文都看完,已經是深夜了。

她疲憊地捏了捏鼻樑,原是打算眯一小會兒,不知何時卻不小心睡著了。

輕微的觸碰,令沈初茉立馬就驚醒了過來。

多隆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原來如此,沈元帥既然有這樣的抱負,那我們也不好勉強了。」

這些年,她總是做這樣的夢,夢見李淳玉回來了,可是最後他不是死在沼澤里,就是死在戎軍冰冷的刀下。

夢裡,她彷彿又見到了李淳玉。

眼前的人彷彿隨時都會乘風而去,她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汗,最後才好不容易一把抓住了他。

只是她才剛剛走出大門,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

「更深露重,大人小心著涼。不如回房安寢吧?」

「不必了,我現在睡不著,你給我沏壺熱茶吧。」

丫鬟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沈初茉被噩夢驚醒后就不想再睡,索性喝壺茶提提神。

丫鬟在給她收拾桌子的時候,瞧見了放在桌上的那捲明黃捲軸。

「這是什麼?」丫鬟拿了起來,暗自嘀咕:「是聖旨嗎?怎麼這樣放著?」

在她的認知里,只有皇帝才能用這樣的顏色。

捲軸的系帶沒有繫緊,丫鬟拿起來的時候就鬆開了,她正要整理好,沈初茉的聲音忽然嚇了她一跳。

「你在幹什麼?」

「啪!」

明黃捲軸掉落在地上,向兩邊滾開了大半。

丫鬟無措地立在那兒,囁嚅著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初茉嘆了口氣,放下茶杯。

「這不是陛下給的,你別動,我明日還要還給人家……」她一邊說一邊低頭去拾,目光在觸及畫上那人時,卻停頓了一瞬。

很快,她撿起畫,慢慢地展開來。

畫上的男子漸漸露出了全貌,冰魂雪魄、卓爾不群。明明是悲天憫人之相,眼裡又好似目空一切。

黃金玉冠將頭髮整齊地束起,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一絲威儀。

丫鬟吃了一驚,「大人,這不是……」

丫鬟只是沈初茉從人牙子那裡買來的小丫頭,沒見過大名鼎鼎的國師李淳玉。

但是同樣的畫像,她還見過一幅。

就掛在沈初茉的房間里,是她親筆所繪。

第二日,多隆還在準備用早飯,一個哈欠沒打完,一隻手就拍在了桌面上,嚇得他下巴差點脫臼。

「帶我去見你們陛下!」

多隆一怔,隨即不意外地挑起了唇,「想見我們陛下,可以啊,只要你答應嫁。」

「……」沈初茉抿著唇,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不急,你想清楚。」多隆慢悠悠地拿起一張燒餅,啃了一大口含糊地道,「不過,我們陛下最近在忙著選妃,你要嫁的話最好還是快點。」

沈初茉死死地盯著他,「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拿一張畫像來糊弄我?」

多隆茫然地轉頭,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般,保證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畫像與真容絕對相符,童叟無欺。」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多隆攤開手,無奈地笑道,「沈元帥,沈大人,多隆只是奉我皇之命前來周國提親,至於你和畫像上那人有什麼淵源,請恕多隆不知。」

沈初茉聽到這話,眼裡的凌厲褪去了點。

她靜默了好半晌,低聲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年,他過得好嗎?」

多隆挑了挑眉,「不算好,但也不算不好。」

沈初茉抿了抿唇,「怎麼說?」

「戎國內部可沒有周國這麼鐵桶一塊,他這些年都忙著收服各部,吃了不少的苦。」

沈初茉聽到這話,心裡免不了一陣酸楚。

他還是秦裕和南瑜的時候,她恨不得把他所有的衣食起居都照顧得妥妥噹噹,哪曾讓他受過什麼苦。

就是總裁顧宇,也是從小到大養尊處優。

七年了,離那次一別已經過了七年了。

她在周國各個角落出生入死的時候,戎國也沒有消停過。

他這七年一定過得十分艱難……

她應該陪在他身邊的,如果她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他有沒有托你帶什麼話?」

多隆忽然開懷一笑,「他托我告訴你,他這些年一切都好,讓你不必擔心。」

沈初茉忍不住跟著笑出了聲。

*

午時,沈初茉靜候在正殿內,規規矩矩地坐著。

軒轅清從外面大踏步進來,發瘋似地一腳踹翻了一個香鼎,在滿屋子跪下去的宮女太監中,一把拉住了沈初茉的手。

「你要嫁給戎帝?」

沈初茉對上他猩紅的眸子,平靜地道:「是。」

「朕不準!」軒轅清失態地大吼。

「陛下,臣為周國戎馬半生,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干涉此事。」沈初茉還是那副水潑不進的樣子,軒轅清每次看到她這副模樣,就有一股焦灼和無力感。

無論他怎麼做,她的眼裡都沒有她。

她始終只把他當做陛下,忠誠和敬畏之下是漠然和疏離。

軒轅清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人都是會變的,」沈初茉直視著他,「陛下也變了不是嗎?」

軒轅清慘笑,是啊,他也變了,變成了他最不屑的下賤模樣。

沈初茉越是遠離他,他就越是懷念那個曾經眼裡心裡滿滿都是他的暗衛十七。

可是當他費盡心機想要挽回一切的時候,他的十七卻已經無法變回從前了。

沈初茉又何嘗不是覺得諷刺,他此刻為她神魂顛倒的模樣,曾是原身多麼渴望看到的一幕啊。

可原身在時,無論她怎麼炙熱地愛著、痛著,他都無動於衷,眼裡只看得到他的珍寶林貴妃。

他明明都知道她的情意,縱使她不善言辭,可她愛他的那句句心聲,他一句都沒有錯過。

她為他奉獻了一切,卻到死也換不回來他的垂憐。

反而在她沒有保護好林婉婉,讓她遭受了小人陷害時,他冰冷而殘酷地將她打成了重傷。

沈初茉對他並無愧疚,她看不懂軒轅清的愛。她始終認為,軒轅清只是想得到她而已,並不是真的愛她。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不會還有別的女人。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不會坐視她在外顛沛流離。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也不會一心蠻橫地佔有。

沈初茉覺得,軒轅清對她的迷戀,還比不上原世界對林婉婉的寵愛更真實。

他錯就錯在喜歡林婉婉還放不下她,最終既沒有得到林婉婉的心,又沒有得到她的人。

「朕到底有哪裡不好,你為何就是不肯接受朕?」軒轅清滿心悲痛,「七年了,朕一直在等你走出,甚至連皇后之位都一直替你留著。」

「朕早就打算好了,等你強大到再也無人可以撼動的地步,就將你風風光光地迎進宮。哪怕那些老臣們反對,朕也會為了你豁出去!「

「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報答朕的?」

沈初茉高聲打斷了他,「臣沒有叫陛下等!」

軒轅清身體一僵。

沈初茉一字一句地道:「臣沒有說過願意做陛下的皇后,是陛下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這四個字,狠狠地戳中了帝王的驕傲。

「一廂情願……呵……呵呵……」軒轅清放開沈初茉,身形踉蹌了幾下。

「你說朕一廂情願?」他充滿恨意地道,「這天底下誰不想要帝王的恩寵?偏就你,一次次地踐踏朕的真心!」

「你以為你做了兵馬大元帥,朕就真的拿你沒辦法了是嗎?朕不過是寵你,才想叫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朕。朕若是不想等,你以為你還有得選嗎?」

沈初茉眼神也冷了下來,「臣想與陛下好聚好散,陛下卻非要與臣撕破臉皮嗎?」

軒轅清看她豎起渾身的刺對著他,就控制不住滿心怒火。

「又是為了李淳玉,你又是為了他,要背叛朕對不對?」

他本來不想捅破這一層的,若是假裝不知道,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若是把李淳玉放到明面上,他拿什麼和他爭?

他後來其實後悔過,他以為李淳玉死了,沈初茉遲早都會是他的。

可是他忘了一個死人對活著的人影響有多大,李淳玉為沈初茉而死,他死了,永遠都佔據著沈初茉最重要的那個角落。

沈初茉懷念了他那麼多年,現在他忽然「活了」,她怎麼可能不激動、不興奮?

就連好不容易打拚來的權勢地位,她都打算捨棄,心甘情願地去做她曾經最抗拒去做的籠中之鳥。

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沈初茉反倒平靜下來,「陛下已經知道了,那就放臣走吧。臣沒有想要背叛您,只是想嫁人了而已。」

「您就當臣是解甲歸田了吧,這些年朝廷人才輩出,即使沒有臣,大周也會高枕無憂。」

軒轅清眸色被逼得越發紅,他神情偏執而陰鷙地道:「朕愛了你這麼多年,想朕放你離開,門都沒有!」

「是朕對你太過縱容了,以致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憑什麼認為,朕會如此大度地成全你?」

「朕可是皇帝,若不能先成全自己,這皇位坐得又有什麼意思!」

壓抑了多年的執念席捲了軒轅清的神智,此刻他腦中只剩下瘋狂。

一股陌生的凌虐欲在他胸膛中肆虐,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初茉的衣服。

只要重重一撕、將人死死地壓在身下,這個心腸冷硬的女人就算不從也得從!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實施,沈初茉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陛下又想臣把這另外半張臉也劃破了是嗎!」

一句話,叫軒轅清身形猛地僵滯。

肆虐的佔有慾如潮水般褪去,理智漸漸回籠。

他鬆開了手,心中說不上來的寒涼。

沈初茉看著他,以為他會說什麼,卻沒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

這之後,沈初茉被禁足在宮中了。

多隆、趙將軍等人都想找她,可都被軒轅清擋了回去。

沈初茉待在宮中哪兒也去不了,軒轅清似乎也不打算來見她,她連勸他改變心意的機會都沒有。

沈初茉不知道他打算關她多久,不過她並不如何著急。

軒轅清已是黔驢技窮,他只是在做最後的掙扎而已。沈初茉貴為一國元帥,身份舉重若輕,不可能一直被他關下去。

她明白的道理,軒轅清不是不懂。

如此過了六日,沈初茉沒著急,軒轅清反倒是在外面頂不住了。

他喝得醉醺醺地進了門,眼眶通紅神色疲憊地湊到沈初茉身邊,喚她:「十七……」

「朕的頭好痛,那些聲音,那些聲音吵得朕頭疼。你幫幫朕,幫幫朕……」軒轅清閉著眼,指尖摁壓在太陽穴的位置,似乎在忍受著什麼極為痛苦的事。

他難得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叫沈初茉也對他狠不起來了。

「十七,只有你,只有在你身邊,朕才是安寧的。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朕……」軒轅清說著囈語,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沈初茉拉開了他的手,將他扶到了軟塌上躺著。

良久,她終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陛下,就此別過吧。」

睡夢中的軒轅清蹙起眉,彷彿在睡夢中都不得安寧。

沈初茉不再遲疑,轉身離開這座囚困她的宮殿。

「站住,陛下有令,元帥不能出這扇門!」

「敢攔著本帥,找死!」沈初茉冷喝一聲,出手利落地將守衛全部都打暈在地。

她徑直往出宮的方向走去,什麼也沒管。

宮裡到處都是守衛和巡邏的衛兵,想不被發現是難如登天的事。

但是她是元帥,她又沒有犯法,她怕什麼?

只要找到了她自己的人,軒轅清就沒有辦法再困住她。

又是一列巡邏兵從前方的宮門前經過,沈初茉正往那個方向走,忽然聽到了一聲極細微的叫聲。

「十七姐姐!」

她腳步一頓,看向一旁的小路,貓在那兒的果然是林婉婉。

她沖她使勁招了招手,沈初茉立刻掉轉方向。

在她轉進小路后,一隊巡邏兵正好跨過宮門,朝她剛剛站的地方而來。

林婉婉拉著她,像做賊一般地在假山群里七拐八繞,沈初茉都懷疑她是不是在亂走的時候,她竟然把她帶到了東門。

「婉婉,你……」

「噓!」林婉婉示意她噤聲,東張西望著,彷彿在等什麼一樣。

她這樣,搞得沈初茉也緊張了起來。

不一會兒,某個角落響起了一聲貓叫。

林婉婉立時振奮,「喵喵」的回了幾聲。

沈初茉無語地看著:「……」幹什麼呢這是?

很快,假山後又出現了兩道人影。

竟是許久不見的靜妃和……假扮成太監的多隆?

沈初茉不懂這什麼組合,但大為震撼。

就多隆那金髮金眼身材高大的樣子,偽裝成太監,究竟是哪個人才想出來的主意?

靜妃還是一幅誰都欠了她錢的冷臉,見到沈初茉並不說話,只輕咳了一聲。

「元帥大人!」多隆笑容親切。

林婉婉難掩振奮地道:「多隆都把事情告訴我們了,我們一起為你策劃了這場逃跑。你放心,宮門都已經打點妥當了。你從這兒出去,不會有人攔你。」

沈初茉訝然,她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會有人主動對她伸出援手。

對林婉婉和靜妃,她有些感動。

「謝謝你們。」

「不用謝,你只要跟你的戎帝陛下過得幸福美滿就可以了!」林婉婉眸子亮晶晶的,好像又回到了最爛漫的少女時期。

曾經,她也會為話本里才子佳人的神仙愛情痛哭流淚,沒想到活著活著,磕到真的了!

沈初茉看向多隆,對方又沖她自以為默契地眨了眨眼。

沈初茉:「……」

謝謝,你很帥,但以後別再眨了。

靜妃慢吞吞地走上前來,有些放不下架子地道:「好好過你的日子,以後別再回來了。」

沈初茉苦笑道:「靜妃娘娘,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靜妃一怔,眼裡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羞惱。

「討厭你?我是嫉妒你!」

這下換沈初茉愣了。

靜妃眼裡似乎蒙上了一層水光,她難堪地撇過頭,語氣低了下去:「七年了,你也不容易,以後同他好好過。他……就交給你了。」

沈初茉這時才了悟,原來原世界里靜妃一直藏在心裡的那個人,竟然是李淳玉。

她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無措,靜妃嚮往了一輩子的自由,可是現在卻要她眼睜睜看著她離開這座皇宮,去往她最傾慕之人的身邊。

——而且還是在她親手相助下。

「我……你……」沈初茉語言系統混亂了一會兒,終是定下神來,語氣堅定地道:「我會的,靜妃娘娘也要好好保重。」

靜妃沒有抬頭:「……」

「好了好了,別耽誤了,快點走吧!」林婉婉催促。

幾人連忙向宮門而去,到了外面,果然沒有人阻攔,只有一襲紅衣烈焰似火的雅妃牽馬等在那兒。

「雅妃?」見到她,沈初茉是真的意外了。

她萬萬沒想到,這場逃跑策劃裡面還有雅妃的參與。

雅妃驕矜地抬著下巴,輕哼了一聲:「我們戎國人可不是不懂知恩圖報之輩,你幫過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咱倆扯平了。」

沈初茉眸中浮現出些許笑意,雅妃的大周話說得比以前好多了。

她輕輕地撫摸著一匹白色駿馬,不舍地道:「這匹馬可是本宮的心愛之物,從戎國就一直跟著本宮,這次就便宜你了。」

「雅妃的大恩大德,十七沒齒難忘。」沈初茉從善如流地道。

雅妃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忘了吧,我可不想被你這麼丑的人惦記。」

沈初茉:「……」剛覺得她變了,沒想到還是那個熟悉的雅妃。

「元帥大人,我們走吧?」多隆請示道。

沈初茉知道不宜久留,點了點頭:「嗯。」

兩人跨上馬,三名宮妃齊齊往後退了退,給他們讓路。

「今日大恩,十七銘感五內。以後十七在戎國,遙祝三位娘娘一切安好。此一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無期!」

話音一落,殺伐果斷的女將軍策馬揚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滾滾煙塵踏馬而去,只給眾人留下一個堅定的背影。

只不過,這一次,等待她的不是戰場,而是她此生的心之所向。

出了皇宮,沈初茉就再也不受阻礙,她連元帥府都沒回,急急忙忙地與多隆奔出了城外。

沈初茉心裡還是有點著急,都到了這個份上,若是還被抓回去,那就太不甘心了。

軒轅清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也不知道他何時會醒,醒來后發現她不見會不會派人來追。

就在沈初茉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戎國時,多隆卻勒住了馬:「吁~~」

沈初茉下意識地跟著他停下,疑惑地道:「怎麼了?停下幹嘛?不快點走嗎?」

「這不是到了嗎?」多隆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馬上,一點也看不出著急的樣子。

沈初茉下意識地轉頭四望,周圍什麼都沒有。

這好像還是在周國吧?沒有瞬移到戎國吧?

「你不會以為,陛下真的會讓你一個人回戎國吧?」多隆沖她神秘一笑。

沈初茉領悟到了什麼,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漸漸加速。

車軲轆聲起,一輛古樸又不失華美的馬車停在了她們眼前,好像它一直就在那兒。

多隆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行了一禮:「啟稟陛下,多隆幸不辱命。」

沈初茉抓著韁繩的手攥得死緊,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不等她再繼續想,車簾忽然被一隻蒼白的手撩了起來。

沈初茉呼吸一滯,眼睛里定定地倒影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再也裝不下其它了。

同七年前相比,他現在的眉眼要凌厲了許多,頭髮一言不苟地束著,少了以前的閑散。

沈初茉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有點不敢上前。

「十七,來!」最終還是他先伸出了手。

沈初茉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連自己怎麼上的馬車都不知道。

馬車咕嚕咕嚕又轉動了起來,沈初茉卻倒進了人的懷裡。

闊別了七年的一個擁抱,讓兩人都有些難以自制。

李淳玉閉著眼,緊緊地擁著她。沈初茉伏在他胸口,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十七……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李淳玉低低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沈初茉憋著眼眶酸澀,將他一把推開。

「想我你消失七年不來見我?想我你不告訴我你還活著?你知道這七年我是怎麼過的嗎?既怕你死了,又怕你沒死,只是在遭更大的罪。我甚至連做夢都不敢,每次都會從夢裡驚醒。」

沈初茉每說一句就打他一下,到最後泣不成聲。

如果她能抬頭看一眼,就會發現李淳玉如覆堅冰的淺褐色眸子,裡面滿滿的都是心疼。

他再度將沈初茉小心地抱緊了懷裡,伏在她後頸上,低聲道:「對不起,十七,是我錯了。」

沈初茉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從成為女兵連的一員起,她就一直逼著自己堅強。

她幾乎都快忘了,她也會害怕、也會焦慮無措、也會失意難過。

沈初茉沒有辦法把李淳玉當成小世界里的過客,雖然是同一個靈魂,但作為李淳玉的他,也就只有這一世而已。

劇情瞬息萬變,任務者身邊充滿危險,來到這個世界后她明顯感覺比上幾個更吃力。

她真的不敢保證,李淳玉一定會平安無事。

她差點就以為自己真的失去他了……

沒見到人之前她想著只要活著就好,誰知見到人之後她就控制不住了。

滿腹的委屈,似乎想要一次性發泄出來。

李淳玉溫聲哄了她一路,直到她徹底平靜下來。

沈初茉擦了擦眼淚,坐直身,這才有機會問道:「你怎麼會成為戎國的皇帝?這些年到底發生什麼了?」

李淳玉道,當時那幫亂黨並沒有看著他死在沼澤里,而是將他拉了上來,想要利用他繼續復仇。

可之後,亂黨中有一個人卻忽然發現了隱藏在他身上的秘密,將他帶回了戎國。

「我的臉,長得與耶律蘭有八分像。」李淳玉平靜地說著這話。

沈初茉卻好似天靈蓋被劈了一道,「你……是……她兒子?」

不會這麼狗血吧?

李淳玉眼睫微垂,輕「嗯」了一聲。

沈初茉頭都要炸了!

怎麼還帶隱藏劇情?怪不得,李淳玉這張臉確實有點異域風,那淺褐色的眸子,不就是跟周國人最大的區別么?

不過李淳玉身上戎國人的特徵也沒有特別明顯,所以他應該是混血?

那他的父親是……

沈初茉麻了,「你該不會……是耶律蘭和先帝的孩子吧?」

「我和軒轅清,是兄弟。」李淳玉平靜地吐出爆炸的消息。

沈初茉倒吸了一口涼氣,萬萬沒想到這裡面的關係居然這麼複雜。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去戎國之後。」

沈初茉莫名鬆了口氣,去戎國之後才知道,總比一開始就知道的好。

「那……你去了戎國之後,就見到了你的娘親?」

李淳玉輕撫了撫她的發,即使是提到了生母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很是隨意地道:「我當年是被她拋棄的,她見先帝死了無人護著她,就聯繫上了以前的老相好。這時又湊巧發現已經懷上了幾個月的身孕,她怕帶著我這個累贅去戎國會被嫌棄,於是生下我就跑了。」

「是師傅收養了我,一手把我帶大。」

沈初茉聽著這些,心裡有些酸楚。

李淳玉倒是沒什麼反應,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淡然。

「她認我也不是因為什麼愧疚,只是剛好需要一個人幫她穩固朝綱罷了。她以為她可以控制住我,用她所謂的母愛。」

李淳玉說到這裡唇邊現出了一絲譏笑,「真好笑,我一天都沒有感受過母愛,她怎麼知道我會想要這個?」

沈初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裡一陣陣抽疼。

李淳玉唇邊的笑意淡了,變得有些漠然。

「我不想要她的,可是我沒有選擇。我想要有足夠的實力把你從軒轅清的身邊帶走,就必須得有與他抗衡的地位。」

沈初茉瞳孔顫了顫,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李淳玉留在戎國是為了她嗎?

「我想要儘快將你接過來的,」李淳玉神色有些無奈,輕柔地撫了撫她的側臉,「對不起十七,還是讓你等了這麼久。」

沈初茉還能說什麼?這七年他都是為了她,待在群狼環伺的戎國,還要違心地與他那個心懷鬼胎的娘親周旋。

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還能說什麼?

她沒有忘記,以前身為周國國師的他,過的是多麼閑雲野鶴的日子。

若不是為了她,他不會想要去坐那把冰冷的龍椅。

沈初茉忽然想到什麼,臉都綠了。

「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她忽然想起還在和戎國交戰時,他的態度就變得很奇怪。

一幅好像預料到了什麼事一樣,還說捨不得她。

之後他們果然就分離了,整整七年都未曾見面。

他那麼神通廣大,難道不知道自己會有一劫?

李淳玉輕笑,「是算到了一點,不敢告訴你,怕你會擔憂。」

他算到自己有一大劫,但是大劫過後會有大機遇。

李淳玉並不確定那到底指的是什麼,他答應了沈初茉會永遠與他在一起,為了兌現這個諾言,不管什麼路他都要闖一闖。

「你還說我有鳳命……」沈初茉說到這裡忽然明白了,原來這個鳳命指的不是她會嫁給軒轅清,而是成為他的皇后。

李淳玉笑道:「我可有算錯?」

沈初茉眉開眼笑,摟緊了他的脖子:「沒算錯,那你可有算到,我們能相伴多少年?」

「皇后要是肯求我的話,我就考慮認真算算。」李玉淳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嘶啞地道。

*

周國皇宮。

軒轅清頭疼欲裂地醒來時,沒有看到沈初茉的身影,就已經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

這樣的結果,他早有預料。

當年她做暗衛的時候他就困不住她,更不用說如今了。

這幾日只不過是他的垂死掙扎,他早就知道她遲早都會走,所以才會因為太過難受喝得酩酊大醉。

此刻他躺在榻上,連動也不想動。

崇得禮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急得話都不會說了:「陛陛陛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沈元帥……元帥大人她……跑了!」

崇得禮說到最後,自己都不可置信。

一國元帥,竟然說跑就跑了?

「慌什麼,跑就跑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軒轅清煩躁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崇得禮疑心他酒還沒醒,耳朵沒聽清。

那可是沈十七啊!他前幾日不還鎖著人家嗎,怎麼現在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

「陛下……」

「滾!!!!」

崇得禮最後灰頭土臉地被轟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又響起了一個腳步聲。

「我不是叫你……」軒轅清正要發火,卻見身後之人是略顯擔憂的林婉婉。

他語氣一降,生硬地道:「是你?你來幹什麼?」

林婉婉不知道在來之前經歷過了什麼樣的心理建設,鼓足勇氣道:「陛下,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軒轅清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她,一臉:你在說什麼瘋話?

「我懷孕了。」林婉婉拉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軒轅清「騰」地坐了起來,緊緊地盯著她:「……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林婉婉露出了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在意識到即將有個新生命要降臨時,她忽然生出了要做出改變的想法。

之前的日子雖然過得也很好,但是她還想要變得更幸福。

她也想讓……那個孤孤單單的帝王,變得幸福起來。

軒轅清獃獃地垂頭看著她的肚子,不敢相信裡面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過去朝臣們總是催他要傳宗接代,生個一男半女,他聽得煩了逆反心起,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但是現在聽到林貴妃有孕,他有了一種特別的觸動。

好像他的生命里,有什麼將要發生變化了。

這個世界上很快就要出現一個與他血脈相連之人,他要背負上新的責任了。

可是,他卻沒有覺得累贅。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掌貼緊了林貴妃的小腹,貼得嚴絲合縫,像是第一次在接觸這個世界。

宮牆內雪虐風饕,但春風總會有吹遍整個大地的那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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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鹹魚女主的對照組[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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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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