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慎無真試圖抽出手,可被握得更緊了。
他與虞景明對視,卻看不透這個男人眼底的思緒。
「我不明白。」他說,聲音中帶了一絲緊繃的不快,「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遭遇這些,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更不知道.」
手突然被握得痛了,慎無真的話被打斷,卻是被刻意的打斷。
唇上被放了一根手指,阻攔了他講話的意圖,也試圖攔下青年壓抑的怒火,順著唇邊輪廓描移,戀戀不捨。
「噓」虞景明壓低了聲音,像是環抱著他,在耳邊肆意噴洒熱氣,「它認為你知道,否則它會生氣的。」
「神明若是不知道信徒虔誠的存在,信徒或許也會氣急敗壞,弒神也不一定呢。」
慎無真依舊不明白,張口欲要再說什麼,卻被兩指探入口中,捏住了舌尖,他渾身一陣戰慄,卻只能順著對方的力氣微微抬起下巴,受制於人。
「下次沒有這麼簡單了,真真。」虞景明鬆手,指尖颳走他唇邊被迫流出的涎液,「離他們遠一些,我可以告訴你這裡的一些規則。」
正對著床,擺放了一副《吃牡蠣的女孩》,動作熟練帶著一兩分風情,旁邊是一副盲女圖。
慎無真:「那為什麼他們兩人死亡的狀況卻不一樣?」
死去女孩房間里的畫似乎很多,至少比慎無真和唐吉房間要多。
虞景明卻笑了笑,退後一步:「不好意思真真,這個問題只能明天再回答你了。」
那修長的手指上還帶著些清亮的水漬,慎無真的臉更熱了。
虞景明點頭:「你們猜的不錯,聽到琴聲的時候必須待在房間內,否則就會被它殺死。」
男人的身形很快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每次似乎只有來去匆匆,只留下慎無真,以及依舊昏迷的郭明。
「如果我要害你,就不會救你了。」虞景明伸出兩根手指,「兩次。」
他的雙目逐漸適應了光線,但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幅幅掛在牆上的畫作。
慎無真狼狽地別過頭,臉頰泛了些紅色,卻也溫順地點了頭:「.好,可以不去找其他人詢問線索,那麼,請虞先生先說說,他們為什麼會死,死亡條件是不是和我們猜測的一樣?」
一共七幅。
慎無真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任何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中,他都是善良的那一位,但也許,無論什麼樣的人,在遭受到長期的侵害,最終被人殺害后都會產生保護自身的潛意識。
女孩的房間還算乾淨,剛剛跑到大廳泣不成聲的白色連衣裙女孩應該也住在這裡——衣架上有那個女孩昨天頭上帶的珍珠發箍。
那麼,他絕不會再死第二次。
慎無真好笑地倚著牆壁:「你說你能幫我,可一天只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還不讓我跟其他人接觸獲得信息,那麼請問,這到底是幫我,還是害我呢?」
他或許是幸運的,成為了獲得新生的那一個。
慎無真緩緩走入房間,七幅畫的模樣也慢慢看得清晰。除了和樓下一樣,有戈雅的幾幅重複畫作之外,還有三幅是其他畫家的作品。
房間等在側邊,他摸索著打開,黑暗被驅散,燈光將整個房間照的明亮無比。
至於虞景明的話,他沒打算全聽,就算外表如何的乖順,可只有他自己明白,慎無真此人,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這裡是一樓,慎無真看了眼黑漆漆的房內,既然來了,還是要進去探查一番。他拿出了匕首,緊緊握在手裡。
他的外殼是精緻包裝后的盾牌,是張開的夾竹桃花瓣,或許絢麗柔順,底下藏著的永遠是警惕和疏離,或許已經因為傷害而萌生出了尖刺,那把匕首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些畫到底有什麼意義?
從這所俱樂部的名字開始,一切似乎都和畫作有關係,這裡神秘、恐怖又充滿謎團,包括虞景明和他說的每一句話。
聾人之家。
受害者俱樂部。
無數臨摹的仿畫。
慎無真突然明白了什麼,他快速走入房間,仔細觀看每一幅畫,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直到七幅畫全部看完,才確定了一個事實。
這些畫,都是來自一個名為維爾汀拍賣會的拍品,畫框的角落陰影處,還留著拍賣會所的標誌。
贗品的畫,自正規的拍賣渠道而走,那麼想必最終就有人為這些贗品買單。
所謂的受害者,應該就是購買了這些贗品畫作的人,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這棟房子里放置了這麼多不同時期、不同畫家的著名作品,都是受害者們的證據。
但在2030的法制社會,出現了這樣大規模的詐騙行為,受害者如此之多,必然會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可為什麼最終他們還要成立這樣一個俱樂部,還取名為「聾人之家」呢?
想到這裡,似乎有一條通往真相的路在慢慢出現,他抓住了這一點線索,就能順著拽出更多的故事和背景來。
於是,屋裡的柜子、抽屜,他任何一點地方也沒放過,終於在床頭的夾縫中找到兩封邀請函。
他打開第一封。
親愛的馮麗麗:
風情酒館最近的生意還好嗎?你為了買《吃牡蠣的女孩》這幅畫傾家蕩產,可在丈夫重病想要賣畫的時候,卻發現這是一副贗品,為了不被家族人發現、驅逐,你選擇隱瞞下來,出賣身體去籌錢,最終丈夫死亡,你被家族遺棄,開了一家風情酒館維持生活。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受害者俱樂部——聾人之家,在這裡,所有不能言明的受害者們會齊心協力,找到禍害我們的組織「夜遊者」,從他們身上拿到我們應得的東西,報仇雪恨。如果你願意,請按照邀請函上的地圖找到「聾人之家」,熱愛藝術的你想必能找到這裡,靜候你的到來。
落款是虞景明,底下畫了一個非常簡易的地圖,標註了兩點,應該是馮麗麗家的位置,以及俱樂部的位置。
慎無真回頭看了眼《吃牡蠣的女孩》,畫中的女孩眼中含著風情,似乎對應著馮麗麗風情酒館老闆的身份,以及她死亡時候穿的浴袍半開著,口中被塞滿了鋼琴鍵,和畫中吃東西的模樣相近。
也就是,她的死亡方式和購買的這幅贗品畫作元素有所關聯。
女孩的膽小和邀請函中描述的,這位風情酒館老闆的性格似乎完全相反,慎無真大膽猜測,這並不是女孩馮麗麗原本的職業,而是在遊戲中,設定給馮麗麗的身份。
因為他想起剛剛清醒的時候,公交車上虞景明對他說的話。
「小心點,慎老師。」
從一開始,虞景明知道他會來,知道他的名字、身份、以及吸引別人靠近的原因。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慎無真閉了閉眼,他會弄清所有的一切。
打開第二封邀請函,封面的顏色和花紋和第一封區別不大。
親愛的馮麗麗:
風情酒館最近遭到了夜遊者的報復對嗎?別擔心,最近我找到了一些跟夜遊有關的線索,請你在13號的晚上前往俱樂部,想必我們很快就能報仇了。
這封很短,落款依舊是虞景明。
房間里也沒有其他有用的線索了,慎無真將兩封邀請函拿在手裡走出了房門。
之前倒在地上的郭明不見了蹤影,而整棟樓房裡再次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音,他立即戴上耳機,聽到了同步的、清晰的《夢幻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房間里雖然亮著燈,但也在這一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四周傳來大家慌亂的腳步聲,或許是剛剛他們的猜測在此刻就要被驗證,沒人願意成為那個倒霉的實驗者,紛紛找到房間鑽了進去。
他抬眼看見跟郭明一個房間的瘦高男人,那人快步跑過來,拉著他進入到馮麗麗的房間。
「不要命了,還傻站著幹什麼?」瘦高男人氣喘吁吁,他似是關心,帶著責備的語氣,「你是想成為第三具屍體,讓我們更加焦頭爛額嗎?」
慎無真抽出手臂:「你這麼確定聽見鋼琴聲就會死?」
瘦高男人愣了一下,才說:「那倒不能確定,但在這種地方,無論有什麼可能性,哪怕萬分之一,我們能避就要避。」
「你說之前經歷過一次遊戲,那是什麼遊戲,和現在一樣,在人群中找惡人嗎?」慎無真找了個凳子慢慢坐下。
「差不多吧,只是沒這個兇險。」瘦高男人關上門,坐到慎無真對面,「忘了介紹,我叫徐峰達,我知道你的名字,昨天聽你說過慎無真,很特別的名字。」
他的眼中劃過一道精明的光:「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那要看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慎無真看著他,「交換信息,你願意嗎?」
他舉了舉手裡的邀請函:「如果我沒猜錯,我們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對應的身份,而我們所要尋找的惡人,是唯一沒有身份的人」
「找到證明自己身份的邀請函和畫作,從而在不被替換的情況下找出『惡人』所在,我想這就是遊戲的規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