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木魚
第八十六章木魚
雪葬花毒侵蝕戔戔的身體,晉惕眼睜睜看著嬌花般的人消瘦下去。
說來晉惕無比自責,怎麼從前戔戔和沈舟頤在一起時就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和自己在一起就淪落成半死半活?
難道他晉惕命硬,克戔戔嗎?
不,一切都怪阿骨木王子還有那些誤診的北地庸醫。
庸醫能害人性命誠不他欺,晉惕悲憤之下找阿骨木王子打了兩三次架。
阿骨木王子為戔戔中毒之事也愧仄萬分,晉惕打他,鼻青臉腫,他也絲毫未還手。
然晉惕就算把阿骨木王子打死也無用,根本救不了戔戔。
每日晉惕對著戔戔昏睡的模樣淚如雨下,為什麼他之前就是鑽牛角尖,一定非要逼戔戔落胎?
這下可好,母子倆都得喪命。
從前柔羌族人中此花毒是沈舟頤治好的,王子滿以為南朝大夫都有此神術,費盡心血請來許多,卻徒勞無功。
戔戔一雙妙目憔悴,依靠在晉惕懷中。
晉惕恨然對她說:「我真憾殺了沈舟頤,若他在,怎麼也能救你……」
撫摸自己小腹,最可惜的是她還懷著尚未成形孩兒。
彷彿她就是個木頭人,除去沈舟頤外,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戔戔木然若失。
她內心倨傲得很,沈舟頤越是愛她逼她,她偏偏拂逆其意而行之,偏偏就不愛他。
戔戔虛弱顫了顫,最怕聽到沈舟頤這個名字。
毒素越來越深了,她真不知道哪一天就闔眼,沉眠地底,再也見不到如此明媚太陽、自由的清風。
晉惕:「其實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問你……我,沈舟頤,還有阿骨木王子,你心中真正鍾情的究竟是哪一個人?我知道沈舟頤死了,阿骨木又把你害成這樣,你不可能再選擇他們,但是……如果我們三都健健康康的,且都沒有犯過任何錯誤,願意娶你、愛你、呵護你,我們財富、地位也一樣,你會嫁給誰?」
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三人財富地位相同,都健健康康的,都願意娶她呵護她?
她濃嘆一聲,最初選擇當然是晉惕。曾經她還是賀家無憂無慮的小女兒,做夢都想攀高枝,嫁到魏王府做高高在上世子妃。
「戔戔,真想和你這麼天長地久走下去。」
嫁給晉惕嗎?
她心頭空盲盲,沒有任何正面的甜蜜、暢快,也沒有任何負面抵觸、恐懼、悲傷。
她曾極度厭惡給沈舟頤生孩子,但真有了,又心軟想生下來。
晉惕和沈舟頤鬥了大半輩子,吃過虧,也佔過便宜,到頭來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孩兒何辜?
北地有遙無邊際大草原,藍得沁人心脾天空,白如棉花的雲,涼涼拂面西風。
如果閻王爺可以行行好,留下孩子的性命……
可是後來,她又和沈舟頤做了夫妻。
她緩緩道:「世子爺,我愛過你,對你一直心懷感激。至於沈舟頤我恨過他,我對他有種微妙的感情,說不上來。」
他一邊熱淚長流,一邊親吻戔戔殷紅的唇,心嘆他們怎地如斯命苦,剛要過上好日子就陰陽兩隔。
愧她兩世都親手殺了他,他兩世都親手推開她。
她心涉游遐,晉惕溫暖的胸膛貼了貼她,將她拉回現實。
眼看著戔戔性命如這落日夕陽般漸漸沉下去,晉惕很想知道他們三到底誰贏了。
又五六日忽忽而過,妙手回春的大夫還是沒能找到。時間飛快流逝,戔戔性命也在飛快流逝。
如今沈舟頤死了,她胸中怨氣平熄。人生空落落,一時倒沒有目標。
晉惕溫柔牽起她手,「帳篷里太悶了,我帶你出去騎騎馬。」
或許是愧仄吧。
只有真正切身經歷過才會明白,無論多深多強烈的愛恨在生與死面前,都不過是芥子對須彌,滄海之一粟。
天山共色,一枕清風。
自從戔戔中毒以來,一直把自己關在小帳篷里躺著,許久許久沒曬過太陽了。
她之前一直想逃開沈舟頤,甚至不惜與阿骨木等人合起伙來燒死他……只因她無法咽下那口惡氣。
她真殺了沈舟頤嗎?回想起來,跟一場虛無縹緲的夢似的。
晉惕絕望至極,認為戔戔此番必死無疑。即便他想在閻王爺面前用自己命換戔戔的命,閻王爺也不答應。
身畔晉惕聞戔戔如此說,滿不是滋味。
晉惕以未曾迎娶戔戔為畢生大憾,於是騎快馬到市集中買來紅蓋頭、紅嫁衣,準備臨死前把戔戔娶了。
兩人同乘一騎漫步在廣袤天地之間,風吹草低,彷彿也變成了渺小螞蟻。
戔戔緘默,惆悵許久。
戔戔有著身孕上馬不方便,晉惕便先將她抱上馬背,自己再縱身而上。
細細琢磨她言,她對自己和沈舟頤,一個光提愛,一個光提恨,用詞都是「愛過」「恨過」……那麼現在呢?是否愛過的人變成無感,恨過的人卻反過來變成了愛?
戔戔渾身沒力氣,晉惕親自服侍她穿嫁衣,梳頭、插簪、描眉。
她氣沈舟頤獨斷專行,氣他當初不顧她意願毀掉了她的大好姻緣,還有賀家千金身份。
再後來,她又記起前世之事,想起了慧,沈迦玉。
戔戔深深呼吸著自由空氣,低頭見自己指甲蓋的紫黑加重。
「愛過就足夠。」
秋風盪過,晉惕脫下自己外袍蓋在戔戔身上,勒緊韁繩加快腳步。
「無論我們剩下多少日子,都希望你真正把我當成夫婿。」
「戔戔,我心悅你。」
戔戔被晉惕抱在懷裡,僵然半晌,柔腸百轉,根本無從拒絕晉惕。
他甚至願意替別人養孩子。
她落淚道,「子楚。」
晉惕聽她再次呼喚自己的字,心神一盪,捏著她下巴吻去。
她默認願意嫁給他了。
兩行大雁飛過天空,似乎也為他們駐足。
大雁是忠貞的鳥兒,他們也是。
兩人在草原上漫無止境地騎行,戔戔除了精神疲乏,偶爾咳嗽兩聲,倒也沒像前幾日那般嘔血。
草原上另有其他一對牧民眷侶放馬,女子梳著兩隻粗長辮子,臉蛋膻紅,歡歡快快叫男子「哥哥」。
漢子追過去,叫她「妹妹」。其實兩人並非兄妹,在北地男女以兄妹互稱,本來就有調情的味道。
如今戔戔和晉惕也算一對愛侶了,她卻絕口不敢跟晉惕以「子楚哥哥」相稱,晉惕亦不敢叫她「戔戔妹妹」。
原因無需多言。
哥哥這稱呼,只屬於那個人。
一叫出口,便給戔戔與晉惕帶來無盡陰影。
快到黃昏,草原遠處與天邊相接的位置燃起火燒雲,霞光萬道,格外好看。
晉惕與戔戔還欲再徜徉片刻,阿瑪卻急匆匆跑過來,說王子又為戔戔請到三五個漢人醫者,喚戔戔趕快回去治病。
戔戔興緻低靡。
這些天以來,阿骨木王子為彌補過失,或請或抓,從各地綁來不少神醫,卻沒見一個管用的。
阿瑪勸道:「戔戔姑娘試試吧,王子辛辛苦苦請的,萬一呢。」
營帳,三五個醫者被大兵拿長矛抵著,顫顫巍巍,看樣子還真是被阿骨木抓來的。
戔戔自顧自躺到床帳中,拉上簾幕,只露出一個手腕出來。
那幾個醫者輪流切脈,前四個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王子大怒,拔劍欲砍了他們。
最後一個醫者面目殘疾,帶著張白色面具把臉遮得嚴嚴實實,走起路跛腳,右手不好使,半隻眼睛還壞掉了。
阿骨木和晉惕未免嗤之以鼻,這樣一形貌落柘之人,能有什麼真實本領?
戔戔躺在床帳之中,簾幕遮擋,並看不清那醫者的面目。只覺他切脈手法極輕極輕,宛若一陣清風。
診罷,阿骨木王子問:「怎麼樣?」
那人周身灰撲撲的袍子,面目壓得極低,落魄又蕭條,沒臉見人。指一指自己嗓子,原來還是個啞子。
好傢夥。
這,真能治別人嗎?
晉惕命人拿來紙筆,那人以左手在紙上寫下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大抵是癥狀之類的,但晉惕認不出來。
於是阿瑪只得親自領這一位到葯庫去甄選所需藥材。只見他在葯架中穿梭,不到片刻就隨意揀出幾味葯,均是普通常見的。熬一熬給戔戔喝,戔戔竟奇迹般恢復了幾分精神。
王子大驚失色。
神了。
將其餘幾位庸醫統統趕出去,獨獨留下形貌落柘的這一位,當真人不可貌相。
晉惕想問「先生高姓大名」,念起他不會說話,便仍給他紙張,讓他寫。
未曾想斯人冷淡得很,木立如石,彷彿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裡。
晉惕與阿骨木都壓著鬱悶,奈何還要用他為戔戔治病,只得強行忍耐。
·
戔戔喝過葯后,渾身暖融融,滯塞被移除,血液在四肢百骸中暢快流淌,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她從天明睡到了天暗,又從天暗睡到天明,一解渴睡之癮。揉揉眼睛醒來時,周圍昏沉沉,簾幕黯淡拉著。
她輕輕喚,「有人嗎?」
出口才捂住嘴,久久不說話,自己語氣怎變得如此嬌嗲。
顯然沒有人。
半晌,一淡淡身影推開門,瘸瘸拐拐把熱氣騰騰的葯碗放在她手畔矮桌上,原來是那個形貌落柘大夫。
戔戔出口欲說感激之語,卻見那人掀袍,一動不動地坐在近處凳子上。
直覺讓戔戔感到些許不對勁兒,這詭異的氣氛,頭皮發麻。
她試探道:「先生?」
男人緩緩回過頭,露出死白色面具,和蕭條的腰身。
戔戔驀然被一股極其強烈的熟悉感吞噬,天靈蓋潑下冷水,涼得人心慌。
門死死關緊。
她怔怔趿鞋下地,站到了他面前。
瞳孔一片木訥,似霎時間因為看到死人而驚恐過度,催眠了。
他動也不動,好整以暇注視著她。
戔戔好妹妹。
還記得我嗎?
我還活著,沒想到吧。
戔戔傷慟的淚水湧出。
果然,她猜得沒錯。
沒有什麼比驀然看見一個死人更驚心動魄。冤魂索命。
她如中了定身術,全身肌肉麻木如失。
「沈舟頤。你沒死,你沒有死。」
她痴怔怔叫他。
「本來是打算死的。」
沈舟頤也輕飄飄回答她,似幽夜裡一抹有形無質的魂靈。他冰涼雙手從衣袖中探出,撫摸她頭髮……露出被烈火燒得斑斑駁駁,扭曲不像人形的皮膚。
「但是你不爭氣呀,還要哥哥救?」
面具遮擋了他面容,顯得他神色更加怪異。他右手指腹有道猙獰的血口,乃是剛才又割血救她……一如前世了慧割血救沈迦玉。
「過來,」
他說,朝她伸手,
「讓哥哥抱抱。離開這麼多天,瘦了沒有?」
戔戔內心強烈抵觸著他,身體卻本能朝他走去。
她熟練坐在他雙膝上,雙手攀住他的脖頸,憂鬱眼神,像是從新落入一個怪物監牢之中。
沈舟頤漫不經心撫摸她的頭髮,臉,頸,微微隆起小腹,還有腿。
腹中,有他們共同的孩子。
「離近些,我看不清你。」
他視力損傷得很厲害,一條手臂也廢了。
是邱濟楚說戔戔有孕且中劇毒,他才冒著咳血而死的風險給自己下了猛葯,打疊精神奔波千里,來此處找她。
戔戔垂著眼皮,哆哆嗦嗦,似怕他因一時暴怒而掐死她。
極度傷心惶懼之下,她攬住他脖頸,主動去吻他面具。
面具之下又是怎樣的一張臉?
她想扯開,他卻不讓。
數月來的分離,稍一碰觸,就使雙方身體都起了本能反應。
顫唞順著腿肚子爬上來,戔戔急淚湧出,越是害怕越是想親近,與他親密十指相扣。
沈舟頤伏在她耳畔,輕輕咬了下她耳垂。迷霧般的眼睛,波瀾不驚。
他問:「這次妹妹又想到什麼好辦法殺我?我就剩下半條命了,你要玩也只能玩半回。」
戔戔身心俱疲憊地伏在他懷中。
「那這次哥哥又要把我捉到哪去?我懷著你孩子,你要殺我的話,孩子也會遭殃。你就算再恨我,也得忍耐十個月。」
她忘記自己已身中劇毒,沒有十個月好活頭了。
「捉你?」
沈舟頤啞然失笑,笑得無比蒼涼,
「妹妹真會說笑。你看我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連自理都很困難,能捉得了你嗎?」
戔戔絕望:「那你是要直接殺我,是吧?」
「是呀。我要先把你治好,再親手殺掉。」
他說著端起桌上熱騰騰草藥,滴了三兩滴血液進去,餵給她喝。他的血液能解毒,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戔戔倔強扭過頭不去喝,沈舟頤索性把葯碗丟在一旁,直接將指腹鮮紅的血珠抵到她唇上。
他喃喃道:「喝吧,喝吧,把我吸干,你的病無葯自愈。」
戔戔舌腔漫起強烈的血銹味,苦澀溢滿渾身每一寸角落。
她淚墮兩腮,眸子里無精打采,宛若再次被關進囚籠的雀兒,了無活著意趣。
「左右哥哥把我治好后還要再殺了,莫如節省哥哥寶貴的血。」
沈舟頤捧起她臉頰。
「一碼歸一碼,救你是救你,殺你是殺你,哪件事都不能省。」
戔戔被迫仰起頭,下巴被他左腕禁錮住,滴滴答答,餵了好幾口血。
那麼轉瞬間,她感覺自己又變回沈迦玉,害了一種叫了慧又名沈舟頤的癮,只管苦掙,永生永世都無法超脫。
砰砰砰,門響,晉惕在砸門。
怎麼辦,沈舟頤要被發現了。
戔戔以為沈舟頤會威脅她打發晉惕走,結果沈舟頤沒有。
斯人大大咧咧,一副漠視死生的模樣。或許他已死過兩回,真看淡了。
沈舟頤放開她,手裡把玩著一株白花,花瓣慘白的顏色——是雪葬花。
「戔戔!」
「咚咚咚!」
「開門!」
哐啷,門被從外面敲開,晉惕滿以為戔戔暈過去了,焦急衝進屋來。
但見戔戔在,那個形貌落柘的醫者也在。
晉惕須臾間懵懂。
這兩人如何獨處一室,還鎖門?
晉惕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忽感喉中一癢,什麼東西飛射,直直釘在他舌腔里。
晉惕痛呃數聲,□□,是根針——針灸所用的那種針。
長針扎入他舌腔肌膚數寸,鋒芒閃爍淡淡惡毒的白光。
「什麼東西?」
晉惕愕然抬起頭。
沈舟頤呵呵而笑。
雪葬花啊。
他來北地時,從路邊信手拔的。
就在剛才,他把最最毒的花蕊摘下來,泡了泡銀針。
「舒服嗎。世子爺。」
沈舟頤一出聲,晉惕立即認出他。
晉惕驚愕萬分,眼球血絲無限放大。
沈舟頤?
居然沒死。
活見鬼了?
沈舟頤緩緩起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晉惕面前。
戔戔能有膽子把他害成這副殘廢模樣,都是晉惕和阿骨木在背後慫恿。
當他沈舟頤好欺負的嗎?
既然決定要活著,那麼阿骨木也好,晉惕、戔戔也罷,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個見面禮,如何?」
從地獄爬回來,特意帶給他們的。
晉惕皮膚如樹皮一樣迅速皺皺巴巴,手臂也布滿蛇行的黑筋。毒素傳播得那樣快,花蕊毒性遠比花瓣更要命百倍。
砰,晉惕膝蓋磕在地上,痛苦跪下來,發出殺豬般痛苦的哀嚎。
沈舟頤眼底冰結,無動於衷。
他重新打疊精神來柔羌,一則救戔戔,二則取兩人性命,晉惕和阿骨木。
沈舟頤把手中剩餘的雪葬花揉成團,欲逼晉惕吞下去。
戔戔倏然衝過來跪倒在沈舟頤面前,雙臂張開保護晉惕,涕泗橫流,苦苦哀求。
「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別殺他。」
她嘴巴微微張口,似沈舟頤要塞的話,就把剩餘毒花塞入她口中好了。
沈舟頤斜眼冷冷。
你以為我不敢?
戔戔帶淚昂首,柔中帶剛,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從她背叛他那刻起,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雪葬花花蕊帶來的痛苦如蜂蠆扎心,萬般難熬。
晉惕被折磨得地上打滾兒,咬碎了兩顆牙齒……他本是個硬漢,痛苦的哀嚎聲卻溢滿整個蒼涼草原。
按說這麼大動靜,早該有人前來救援。可是沒有,像所有人都死了似的,半個人影都沒有。
妹妹以為,我是怎麼神未知鬼未覺進入你營帳的?
沈舟頤歪頭,別有興緻地問她。
此處只是柔羌小部落,非是皇宮。守衛不多不少,也就五六十人。
一株雪葬花,一瓢井水,撂倒五六十人足矣。
好花啊,真是好花。
一丁點,就可以毒死一頭牛。
小小片,蜈蚣的毒牙蠍子的針。
晉惕被折磨得神志模糊,汗珠如黃豆大,仍強撐著從齒縫兒間擠出,「戔戔,別求他……」
曾經晉惕把沈舟頤害得業火焚身,落下殘疾;如今反過來,沈舟頤來取晉惕性命。
他復仇風格……除去對戔戔磨磨唧唧心慈手軟外,還沒對誰網開一面過。
戔戔抱住沈舟頤的腿,淚水斷線珍珠似落下,舌頭髮軟,快要說不出話來。
「我求求你,你別殺晉惕。」
「他是朝廷命官,還沒辭官……莫名其妙死在北地,你也會被朝廷究責的。」
沈舟頤淡淡哦一聲,有恃無恐。
苟活這麼多日,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現在他只想報仇,把這些人害他的都討回來。至於日後朝廷捉他,捉就捉唄,砍頭就砍頭。
左右托戔戔的福,他身上背著「謀害」賀大爺之罪,晉惕手下官兵還在四處找尋他。
戔戔詞窮。
無論自己怎樣苦苦哀求沈舟頤,都挽不回晉惕的命。
晉惕被雪葬花最烈性的花蕊刺中,命懸一線,眼看活生生疼死。
戔戔再求沈舟頤最後一次。
沈舟頤垂著眼皮,冰霜似的眉眼。
他丟給她兩種選擇。
「看著你情郎死,或者用你的自由買下他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