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終篇·七
第一百零六章終篇·七
其他的公安警察也看著風見。後者在松田的目光里頓了幾秒,示意同事們後退讓出一條路。
黑澤陣失了許多血,步伐有些不穩,卻還是滴水不漏地挾持著香椎慢慢靠著牆往外移動。
一直走到門外走廊的岔口處。黑澤踢翻了一旁的鐵架堵住道路,轉身迅速地往向上的舷梯爬去。
這個方向有救生艇存放艙。
雪下了大半夜,甲板上堆了厚厚一層白色柔軟而冰冷的毯子。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船的邊緣。
現在距離日出不久了,天邊已經泛起了一點暖紅光暈,但天幕依然是深青藍的顏色。
黑澤站在暗處,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抬首打量遠方。
背向日出的方向,隱約可見波濤中閃爍著的燈火,還可以聽到警示性的鳴笛聲。
另一斜側的海面上也飄著一艘船影,基安蒂和科恩被安排在那裡。不過此時光照不足,他們無法為他提供什麼幫助。
「我們是不是偏航了?」
不,不是萊伊。那傢伙在幾海里之外。能狙擊到這裡的只有基安蒂與科恩。這兩人雖然蠢,但不會背叛。
是萊伊嗎?
伏特加看他一直盯著屏幕,湊過來看了一眼,有些拿不準。
黑澤看著松田色厲內荏的臉,面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那凌亂的髮絲下,一雙眼睛里不再是他習以為常的怯懦、恐懼或乞憐。他從未見過香椎柊吾對他露出這種眼神——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他察覺到松田在沒話找話地拖著他——他在等什麼?
他背對著的海面上,一縷日光從海水與天穹的縫隙中擠了出來,如同一隻從昏睡中努力睜開的眼睛。
這麼長時間,如果松田真的捨得,他有無數個可以開槍的機會——但是他沒有。
可是有個人從苦艾酒那裡收到了一份假的人員安排,並且反推出了狙擊手真正的位置。
「我可以之後公開一份以Baileys為示例的錄像。」
黑澤發出了一聲冷笑,按下充氣閥,接著抬手割斷救生艇的縛繩,將之拋入海中。
他身側的百利似乎終於醒了。聽到了松田的話,百利不安地動了動。
「別過來。」
於是黑澤再抽刀去割裂布料,但他的手被死死握住了。一直沒有意識的百利抬起了頭,迴光返照一般,力氣大得嚇人。
再等一分鐘、等到日出……
「你要把他帶到哪裡?」
然後取而代之。
-
[全部目標已被掌控。]
赤井秀一讀出這句加密通話,便將屏幕切了出去。
「陣哥。」
香椎對他用了一個足有二十年沒聽到的稱呼。
一直駕駛著船隻的萊伊瞥過他:「剛剛一直在下雪,信號不太好。不過快到了。」
周圍的其他警察都露出不解和驚訝的目光。黑澤陣僵了僵,心下湧出一股怒火。
東邊的薄紅漸漸濃郁,黑暗被一絲一縷地抽去。黑澤陣看了眼下方已經成型的救生艇,開始準備逃生。
「謝謝你。再見。」
他上下打量著從各個方向冒出來的警察們,神態已經恢復了平日那種掌控一切的冷凝和倨傲。
風見已經開始悄悄對他打手勢,詢問要不要強攻。
看獵物的眼神。
而他也不需要。
他感到身邊越來越明亮,跟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多時,黑澤聽見了斜上方几層甲板上傳來的腳步聲。他還保持著挾制著香椎的動作,一腳踏上了船邊的圍欄。
「……他受的是致命傷。」松田冷靜地指出,「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你真的覺得我們不會開槍嗎?」
「……黑澤先生。」他閉了閉眼,生硬地挑起了一個新的話題,「我聽說鶴見前輩是您的老師。」
「如果你很好奇我們如何處理叛徒,」
松田握著槍的手上開始冒汗。他焦急萬分,卻不敢露出一絲一毫。
「呵。」
松田也追了出來。他一身狼狽,踩在雪上的每一步都落下暗紅色的痕迹。
黑澤陣拽著香椎,立在弧狀欄杆的第二根橫杠上,海風吹起他的頭髮與衣擺,他的身側除了人質再無旁人。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他習慣性地分析。
需要等待光芒的……是狙擊槍!
他立刻就要翻身找個掩體,卻發現身後傳來阻力:他的衣擺不知何時被誰繫到了欄杆上。
黑澤陣感到什麼冰冷的東西穿過了他的心臟。
救生艇還未充滿氣,黑澤陣很有閑心再刺激刺激這個警察,
他問的是黑澤,眼睛卻看向香椎。
「……哦。」
伏特加擔憂地握著手機。手機早就沒有任何信號了,他沒辦法直接聯繫琴酒,也不知另一邊情況如何。
不過這裡做主的有另一位老大。
想到這兒,伏特加的膽氣壯了一些。他不再那麼心虛,乾咳一聲,向裡間喊道:
「離目的地不遠了!波本,把貨和人都運到氣筏上!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哦。」安室透一臉輕鬆的笑容,沖著伏特加與萊伊比了個OK的手勢。
赤井秀一表示收到,跟著一記手刀打翻了伏特加。
「多少炸彈?」
他問降谷。
「夠把這艘船炸翻十回。」零收起笑意,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還真是看得起我們。」
炸彈自然不是像二人從伏特加那裡得知的那樣安裝在氣筏下,而是在他們足底的這艘船的底座里。
百利和蘇格蘭暴露了,那參與了清理叛徒事件的萊伊與波本也不會天真到認為組織還對他們毫無疑心。
但在降谷零的預期里,琴酒不會一上來就直接讓他們葬身魚腹,這不是他的風格。
如果是琴酒,他會選擇再設計起碼一兩次測試,確認抓到把柄后才會下手。
急躁、狠毒、陰險。這些形容詞更適合組織的另一位高級成員。
降谷零回憶著百利被帶走之前告訴他的那句「小心看不見左邊的人」。
他當然不會指黑田兵衛。
「那,現在需要聯繫支援嗎?」赤井的聲音將零的思緒拉了回來,「我的同伴離這裡不遠,他們中有擅長拆彈的……」
「不需要。」降谷壓下了嘴角。
他拋了拋手上的螺絲刀,語帶挑釁地告知FBI:「我已經全部解決了。」
客隨主便。赤井抬了抬眉以示敬意。
降谷走過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衛星圖:「直接掉頭往西南方向,再航行1.5海里就是大船的位置。」
「不過——」他話頭一轉,「在會合之前,還有個人需要處理。」
朗姆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海風的方向變了幾次,他們並沒有往預定的地方走。
而他安排好的在海上接應的手下也相繼失去了音訊,無論如何都聯繫不上。
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僅僅是萊伊與波本叛變這麼簡單。一切都是一場預謀已久的陷阱。
但——陷阱是他最擅長的東西。
朗姆的氣急敗壞只持續了幾秒,就迅速轉變成一種興奮。
他悄悄將衛星通訊器丟到了海中,全心全意地扮演起一個意外被牽扯進來的貪婪商人。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朗姆聽出這是波本與萊伊。他猜測伏特加十有八九已經被控制了。
臉上的罩布被掀開,朗姆做出一副被驚醒的樣子。
「!」他把一雙三角眼瞪得極大,整個人癱著往後縮,「你、你們要動手了嗎?」
他注意到波本的眼神在他左邊的義眼上停留了一秒。接著,這個英俊的年輕人露出帶著一絲寒意的笑容。
朗姆心下大呼不妙:波本是何時知道他的特徵的?
「Rum。」對方直白地揭露出他的身份,「走到這裡,這局棋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朗姆臉上的表情更驚恐了:「啊?」
他左右看看,磕巴道:「你說什麼,我,我不明白!」
萊伊一直在旁邊給他的槍填子彈。這是一個極具威懾力的動作,但嚇不到朗姆。
「你的人都已經被控制了。」
諸星大裝完子彈,開始啪嗒啪嗒地掰弄保險栓,同時十分平靜地開口。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交待買方的下落。」
——哦,這個審訊方式,FBI是吧。「你有權保持沉默」,什麼什麼的。
朗姆在心裡猜道。接著,他看到波本彷彿不甘示弱一般冷哼一聲,也拔出槍,直接頂在朗姆的額上。
「別耍滑頭,Rum,這一船的葯是鐵證。」
看來他們不是出自同一個陣營。
朗姆優哉游哉地想著。
而此刻波本提到的葯,正是他今天最得意的一步棋。
於是,老人驚恐無辜的臉上滑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狡猾與得意。
降谷零正覺得哪裡不對,就見老人梗著脖子反問他:
「葯?這葯有什麼問題?」
他彷彿真的完全被騙了一樣,也不哆嗦了,臉上流露出被欺詐的憤怒。
「不是普通的止痛劑嗎?——我只是貪個便宜而已啊!」
兩人均是一愣。
和降谷對視一眼之後,赤井秀一回身從那堆藥物里翻出一盒,拆開包裝倒進手裡,湊近聞了聞,又碾碎了細看。
「……」
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解。在降谷催促的目光里,他緩緩搖了搖頭。
是真的止痛劑,無非法添加的那種。
零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老人。這次,他確定他在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嘲笑。
他壓下心頭的怒火,開始思考。如果所謂的證據轉移是一場騙局,那,真正的藥物會在哪裡?
「……可以看到大船了。」
赤井秀一看著窗外,突然說道。
零也站起了身,向遠處看去。視野里,那艘輪渡從一粒芝麻那麼大很快膨脹成西瓜大小,迎著日出的光芒向他們靠近。
他甚至看到了那掛在船邊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往下掉,被另一個死死地拽住了——似乎是香椎和松田。
琴酒已經按計劃被景光解決了嗎?
他正心頭一松,下一秒,一大團黑紅的煙火從船底部炸開。船劇烈地晃動著,往一側開始傾斜。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的聲響即便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到。
滾滾黑煙之中,降谷零看到,那兩個本來就掛在船邊的人影一前一後,掉進了藍紫色的海水之中。
身後的老人發出放肆的大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