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沈玉卿沉著狹長的眼眸,一種無形的壓力自他身上釋放了出來,很少能有人頂著這樣的壓力與他對視這麼久。
果然不出一會兒,少女低下了頭。
但是,她微微活動了一下脖頸,又重新將頭抬了起來,好似方才只是因為仰著的脖子太酸,低頭緩解了一下酸意。
沈玉卿垂眸看著白悅身上毛絨絨的睡衣,他們兄弟幾個人幾乎都不怎麼喜歡可愛的東西,他們更加喜歡釋放壓抑在身體里的屠戮。
「為什麼這麼問?」
白悅瞭然的垂下眼帘,「如果……你現在不打算動手的話,我明天想要回去上學了,我還有好多卷子都沒有寫,不過,我不會逃。」
她眉眼間有些鬆動,不善言辭又不善於求情,有些話更是覺得難以啟齒,「……爸爸。」
她叫這一聲「爸爸」也沒有太過突兀,因為訓練場的法器已經向她透露的夠多了。
白悅見沈玉卿不為所動,有些糾結的捏著手指,最後伸出手輕拉了一下沈玉卿的衣擺。
「沈玉卿!」
在白悅離開沒有一小會兒,一直將神識留在書房的柏心水就匆匆趕了回來,他眉頭皺成了山脈,一臉的不認同,就連聲音都高了不少,「為什麼沒有否認?」
沈玉卿眸色一怔,很快恢復了正常,薄唇輕碰,「晚安。」
白悅原本都要走出書房了,忽然想起來之前在家的時候,白尚都會來和她說晚安,而白樂安有時沉迷於遊戲,等他來說晚安的時候,她常常已經睡著了。
所以他們必須時時刻刻小心翼翼,這樣的小心翼翼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太過憋屈了。
一道氣勢如虹的靈力化刃劃破了空氣,柏心水呼吸變得更為粗重了,攥緊的拳頭上青筋纏繞,像是一根根遊走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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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悅和他,還有他的兄弟們一點都不像,他們並不喜歡學校那種地方,即便他們各項成績都是優異,但是學校里都是普通人,太弱小了,他們一不小心控制不住靈力就會傷到周圍的人。
爸爸?
每每聽到這兩個人,他都感受不到絲毫的愛意與溫暖,他所能夠想到的就只有冰冷的恨意,與那暗無天日的折磨痛苦。
柏心水的一句話沒頭沒尾,但是沈玉卿聽明白了,他又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你是想要我撒謊騙她?」
那天白樂安的身上殘留了白悅的血液與白樂安的靈力融合了,所以才讓他錯把白樂安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等他發現白悅才是他的孩子后,白悅已經暈過去了,所以不應該知道他的殺念。
在此之前,沈玉卿知道有人拿他的血液做了什麼事情,或許是將他的血液注入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里,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孩子。
沈玉卿眼底的光暈淡淡散去,看了一眼被白悅手指碰觸過的衣擺,好似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嗓子,「我父親曾經也想要殺了我,但是他失敗了,不過,我不會失敗的。」
「你沒有聽見嗎?她叫你爸爸,而且她認為你想要殺了她。」柏心水胸口明顯起伏著,誇張的胸肌好似要將衣服繃開。
如果未來的結局註定了,那便只能夠在眼下儘可能的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久久的沉默后,是沈玉卿自己先有點受不了這樣沉寂的氛圍,「好,我答應你。」
白悅的手指小小的,白的像雪,沒有任何因為修鍊和戰鬥而磨出的繭子,像是怯懦的小奶貓探索著陌生的環境,一旦受到驚嚇又會很快將自己的爪子收回去。
「晚安。」
他並不清楚白悅為什麼會知道他想要殺她的這件事情,畢竟當時他的殺意都是沖著白樂安去了。
他現在爆發出來的靈力比白天在訓練場上釋放出來的靈力攻擊性更強。
沈玉卿抬手擦去了面頰上的血痕,聲音格外清冷,「柏心水,她不是肉身,我們受了詛咒,尚且活的那麼費力,她呢?」
柏心水握緊的拳頭最後無力的鬆開,他像是被抽幹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有些頹廢的向後退了好幾步,最後腿碰到矮桌上,他才將身子停了下來。
「有的時候,我真希望你當初沒有救我,沒有將你的血液給我。」
柏心水轉身走向門口,「她明天要去上學,有很多東西都得準備,我去忙了。」
沈玉卿望著柏心水離開的背影,寂靜的眼眸中漸漸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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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高瞻用他年輕時的樣貌來到客廳的時候,發現一向睡眠質量非常好的柏心水坐在沙發上忙活著,手裡還拎著一個粉黑的書包。
他走過去,看到塞得滿滿當當的書包,一時失語,「柏先生,我覺得小悅小姐去上學用不了這麼多東西,就比如說那瓶防狼噴霧,帶去學校的話,有點太過危險了。」
柏心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眸看著任高瞻,「你有孩子嗎?」
「那倒沒有。」
柏心水:「你養過孩子嗎?」
「這個也沒有。」
柏心水單手拎著鼓鼓的黑粉的書包,「那你憑什麼覺得小悅在學校里用不到這些東西呢?萬一有不知死活的小子在學校里欺負小悅呢?」
任高瞻語欲言又止,第一次見到覺得有孩子的人去瞧不起一個沒有孩子的人,他心中有氣,卻有不知道如何發泄出來,「可是,書包太沉了,小孩的肩膀腰背比較柔弱,傷到了就不好了。」
「您自己忙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去叫小悅小姐出來吃飯。」
任高瞻離開前的一句話讓原本還信心滿滿的柏心水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所以他放下包,重新拿出了手機。
「孩子上學第一天需要注意什麼……」
「好像又有點不對,小悅她也不是第一天去上學,可是我是第一次去送她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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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悅坐在餐桌上,抬眸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沈玉卿,恰好這個時候沈玉卿也看了過來,他將白悅平時最喜歡吃的果醬拿到了白悅的面前。
白悅很喜歡甜食,每次吃麵包的時候都喜歡抹厚厚一層果醬,而任高瞻總覺得這不是一個小孩子應該承受的甜度。
白悅在抹果醬的時候下意識往任高瞻那邊看了一眼,這次任高瞻沒有說話,畢竟他的工資都是沈玉卿發的。
何況他這個怪異的體質想要找份輕鬆又高新的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並不想要丟掉這個飯碗。
照顧沈玉卿和柏心水的起居,要比照顧白悅的起居更加容易,倒不是說白悅的要求更多,而是白悅看上去非常的柔弱……弱不經風的感覺,所以必須格外小心。
任高瞻最近也有在嘗試作葯膳,可是比起對食物味道不是那麼講究的柏心水,想要做出讓白悅喜歡的葯膳,這個就比較有難度了。
不過,就算失敗了也不要緊,因為沈董和柏先生會將失敗品吃掉。
「我吃完了,先去拿書包。」白悅跳下椅子,快速的跑上了樓。
柏心水目光掃過白悅面前的餐盤,「因為你在這裡,小悅今天少吃了兩個灌湯包。」
「她已經吃了六個。」
沈玉卿放下手中的咖啡,明明方才他一直都沒有抬眼皮,卻可以準確說出白悅吃了多少東西。
柏心水:「平時他能吃八個。」
「不行,」柏心水站起身來,「我要去給小悅拿點吃的,萬一在學校里餓了可怎麼辦?」
他回頭看向沈玉卿,「你不送她去上學嗎?」
「算了,你還是不要去了,你要是去了的話,我還得隨時提防著你。」
沈玉卿沒有聽進去柏心水陰陽怪氣的話,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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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悅拿到手的書包還是比較輕快的,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只有幾本書和柏心水特意準備的文具。
看著要去上去的白悅,柏心水心中居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就好似自己的孩子終於要長大了一樣。
「我感覺小悅好像長大了。」
任高瞻從柏心水身邊經過,「小悅小姐來到沈家才一個星期,除非遇到重大變故,人可以在心性上有巨大的成長外,普通人很少能夠在一個星期內長大。」
柏心水揚了揚唇角,語氣略有些得意洋洋:「這就是有孩子和沒有孩子的區別,任管家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沒有考慮結婚生子嗎?」
「涉及到私人的所有問題,我都有權不回答。」任高瞻回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白悅以前上學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自己騎自行車,偶爾也會做公交車,雖然家裡的車也會接送她吧,但是像柏心水的這輛勞斯萊斯幻影的車子還是比較少。
「有沒有再低調一點的車子?」白悅看著柏心水給她拉開的車門,停住身子,微微猶豫了一下。
柏心水沉思片刻,「沒有了,這已經是最低調的車子了。」
他沒有說謊,這輛車子的確是他能夠找到的最低調的了,他是在考慮到如果白悅表現的太過有錢,在學校里被同學孤立,所以特意選擇了這輛很「低調」的車子。
柏心水將白悅送到了學校門口,看著白悅從車上走了下來,目光緊緊的跟隨著白悅的背影,直到白悅消失在他眼中。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我們過一會兒要來接小悅放學。」
任高瞻揉了揉太陽穴,「那得是下午了,不是過一會兒。」
柏心水第一次因為時間過的很慢而感到煩躁,「如果我會空間法術,說不定可以加速時間流速。」
任高瞻非常忍心打擊柏心水,「柏先生,您在空間這方面一竅不通,還是別白絲做夢了,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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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卿坐在另外一輛車上,看著白悅走進了學校,許久都沒有收回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