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杭思舟已經想好了。

如果蕭航回答說是，他可以立刻跳起來繼續噁心他，說明明自己兩邊都很好看。

如果蕭航說不是，那他可以擺出一副委屈，問蕭航是不是不愛自己了。

這個問題呀，蕭航不管怎麼回答，都是一道送命題。

他怎麼樣都可以狠狠噁心一回蕭航。

這麼想著，杭思舟心裡頭那股子得意勁兒都快綳不住了，眼角眉梢里，都是藏不住的快樂。

蕭航怔了怔。

杭思舟朝自己露出這樣子笑容的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杭思舟。

那麼肆意，那麼張揚。

這是一個杭思舟完全沒有想到，蕭航會回答的答案。

一旁的路人卻渾身緊繃。

沒想到這樣一個人，在自己對象面前，竟這麼呆萌。

準確說是一家三口的。

靠靠靠！

他竟然在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之下，被蕭航「調戲」了？

蕭航是故意的！

杭思舟張了張口，腦子裡的齒輪像是年久失修，缺少潤-滑一般，卡在那不動了。

「明明一樣好看。」

路人也被驚到了。

平日里營銷一下恩愛人設，用來賺取更多的流量和關注度，這本來就是娛樂圈非常普遍的營銷手段。

作為工作與娛樂圈有些接觸，知道一些內情的人，他也一直這麼覺得。

還碰的是他！的！臉！

杭思舟瞪大雙眼，盯著蕭航。

他正欲按照「劇本」繼續噁心蕭航，卻見蕭航突然伸手過來。

杭思舟在心裡冷哼一聲，心想這傢伙果然還是那樣。

男人站在那，夕陽光暖，將他凌厲的下頷線染得柔和了很多，那張總是冷淡的臉也顯得很溫柔。

熱氣以一種主人完全無法控制的速度，往四周蔓延。

明明在晚霞中，卻如初升的朝陽般，朝氣蓬勃。

一直沉默著的男人突然開口。

那兩人還站在那，夕陽將他們的身影照得分外修長。

「錯了。」

臉頰上，蕭航捏過的那個地方，還殘留著男人手指尖的溫度。

但如此赤果果的在粉絲面前暴露他們塑料夫夫的本質，是不是也有點太過分了！

被他老公碰一下臉，說一句好聽話，就臉紅成這樣？

嗷嗷嗷，這一對還真有點好磕！

既然拍到照片了，他就不再這裡當礙事電燈泡了。

這是一天中最舒適的時候。

風吹林動，不時有倦鳥撲騰著翅膀穿過樹林，歸還自己的巢穴。

「漩渦」中的人還在大眼瞪小眼，看著對方。

爾後，臉頰被很輕地捏了一下，男人身體微微往他這邊傾斜，低沉的聲音落在耳邊。

蕭航見他看向自己，唇角突然勾了一下，那黑眸里的一點狡黠笑意，像是火苗燒在了杭思舟眼裡。

雖然網上磕這一對的很多，但還有非常多人猜測他們不過是塑料營銷夫夫。

杭思舟怒不可歇，要不是蕭知涵就在不遠處，身邊還有外人，他已經跳起來朝蕭航揮拳了。

路人悄悄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

小姑娘還在那邊滑滑梯。

以他們為中心的空氣里，似出現了一個漩渦，將他們緊緊包裹。

杭思舟瞬間清醒過來。

好一會，他才緩緩抬起眼。

他肯定猜到了自己故意噁心他，所以給予回擊。

杭思舟獃獃的，渾身僵硬。

杭思舟雖然不算紅，但頗有自己的逼格，性格也不算好，是那種上綜藝都不討人喜歡的類型。

這種環境，這種氛圍，不記錄下來太可惜了！

路人忍不住掏出手機，對著他們又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背景虛影里，小姑娘正坐在滑滑梯上，朝他們夫夫二人揮著手。

-

夕陽不知不覺已落下大半，漫天的晚霞佔據了大半個天空。

更沒想到，以前很討厭在外面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人，竟會主動來碰他。

令人想要漫步在晚霞光芒里，將一整天的疲憊洗凈。

可惜，連續尖銳的聲音，很快破壞了這份和諧美好。

「你剛才的行為真油膩。」杭思舟一臉嫌棄，「還有，說話就說話，你能不能別動手？看不到有外人在么？」

「……」到底是先油膩的？

蕭航側頭過來，看向因為很生氣，鼓起臉頰的青年。

有些時候，他覺得杭思舟像是在籌謀什麼，種種行為都十分反常。

但又有些時候，這傢伙又給他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彷彿伸手可觸，又令他琢磨不透。

蕭知涵蹦跳著，小短腿踩在夕陽里跑了過來，打斷了他的深思：「爸爸，外賣來了嗎？」

「爸爸？」

「嘿！」杭思舟得意道，「我和涵涵說好了，以後她都叫我爸爸了。」

蕭航垂下眼，對上小姑娘略顯怯意的眼神。

他伸手，輕揉了一把小姑娘柔軟的黑髮：「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蕭知涵這才展顏笑起來。

恰好這時，外賣小哥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舟先生你好，實在是抱歉啊，我這邊路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菜全撒了。您看，是要我重新回去拿一份，還是您退單呀？」

知道還要再等，蕭知涵小臉皺成了一團，她是真的很餓了。

「爸爸……」她又揉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

杭思舟眉頭緊皺，手無意識地下垂，去抓小姑娘的爪子，思索著要怎麼辦。

兩人的互動全部落入了蕭航眼中。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回來了。

以前的杭思舟，除非在鏡頭下，才會和蕭知涵接觸那麼一會。

孩子雖年幼，卻很敏[gǎn]，察覺到自己不受「小爸爸」的喜歡，平日里總會主動離得遠遠的。

就像現在。

杭思舟的手伸過去的時候，她明顯猶豫了一下。

但這一回，她並沒有如往常那般，向他投來詢問的視線，而是猶豫之後，自己把手放到了杭思舟掌心中。

雖不知在他離開的這短短一個小時里發生了什麼。

但能夠讓小姑娘這麼短時間內解開一些心防，說明杭思舟做的很不錯。

看著父女兩緊握在一起的手，蕭航斂起黑眸的深意：「那就自己做點吧。」

蕭知涵立刻抬起頭來：「番茄雞蛋面嗎！」

蕭航彎了彎眼：「好。」

路過小區里的生活超市時，蕭航讓他們父子兩先上去，自己則轉身進去買了點東西。

麵條煮的很快，番茄雞蛋也不需要很久，不多時，冒著熱氣的三個碗被放到了桌上。

杭思舟抓著筷子，詫異地看著桌上三碗色香味俱全的麵條。

他以為蕭航和自己一樣，隨便糊弄一下。

沒想到，蕭航還真弄得有模有樣，就算面裡面加了他最不喜歡的青菜，也依舊令他很想要抓起筷子去嘗一口。

蕭知涵眼裡閃著激動的光，碗一上桌，便抓著筷子乖乖坐好。

小姑娘被教得很好，四周多的孩子，已經嫻熟掌握了用筷子的方法。

她夾著筷子，一點一點地將麵條塞入嘴中，咀嚼的時候唇角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又乖又可愛。

杭思舟彎唇也吃了好幾口。

看不出來嘛，蕭航竟真的有兩把刷子，這麼簡單的食材竟可以做的如此鮮美，一點都不輸外面麵店做的。

視野餘光里，某個專心吃面的小姑娘正在將碗里的青菜，一顆一顆挑出來。

這小丫頭像他什麼不行，為啥非要像他的挑食？

「小朋友不可以不吃青菜！」杭思舟提醒她。

小姑娘撅了撅嘴，一副不願意的樣子。

杭思舟用筷子撥了撥自己碗里的青菜：「你看，爸爸碗里比你還多，爸爸都能吃下去，涵涵也要吃下去。」

蕭知涵嘆了一口氣，被說服了：「好吧，那我可以先去上個廁所再回來吃嗎？」

杭思舟點點頭。

蕭知涵跳下凳子，噠噠噠的腳步聲往洗手間里去。

待腳步聲遠了一些，杭思舟飛快將自己面碗里的青菜也挑出來，放到了蕭知涵的那個小碟子里。

怕被看出來，他還用里往下壓了壓，使得那一堆青菜看起來和之前區別不大。

目睹這一切的蕭航：「……」

蕭知涵上完廁所回來。

剛坐定，她滿臉驚訝道：「小爸爸你碗里的菜菜怎麼少了好多？」

杭思舟彎起眼睛：「我在涵涵去上廁所時候吃了很多呀！」

蕭知涵苦起小臉，夾起一顆青菜，努力吃了下去。

蕭航吃得比較快，這會已經全吃完了。

他放下筷子，一臉複雜地看著某人，欲言又止。

怕蕭航戳穿自己，杭思舟心虛找茬：「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啊，你不想浪費食物，那你就吃了唄。」

不料蕭航真就把碗湊了過來。

有人願意幫自己吃青菜，杭思舟求之不得，飛速將碗里剩下的幾顆青菜全部夾到了蕭航碗里。

對上小姑娘投來的目光，杭思舟道：「你大爸爸愛吃，我省給他吃的。」

小姑娘也想跟著一起挑，立刻被杭思舟攔住了：「不行，你還小，吃了才能長身體。」

明白自己怎麼都逃不過吃青菜的命運后，蕭知涵只得皺起鼻子，把青菜吃了下去。

杭思舟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直看著他們的蕭航，略無奈地搖了搖頭后，終於也忍不住彎起了唇。

-

吃完面后，景清給杭思舟打來了電話。

他抓著手機去了陽台。

餐桌旁留下蕭航和蕭知涵父女。

蕭航輕聲問蕭知涵剛才杭思舟有沒有帶她做什麼。

小姑娘搖了搖頭：「總覺得小爸爸今天有點奇怪。」

蕭航：「是么？」

蕭知涵小小的眉頭皺起：「我以前一直以為小爸爸不喜歡我。」

孩子是很敏[gǎn]的生物，大人喜不喜歡他們，他們都是知道的。

他微微眯起雙眼，視線越過透明玻璃門，落到正在接電話的青年身上。

不知說到什麼，杭思舟腳尖踮起，又落下，連續反覆著。

最後一抹晚霞光落在他的側頰上，隨著他身體的起伏晃動閃爍。

「他只是有時候不懂表達。」片刻后，蕭航收回視線，彎腰下來。

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有些沒明白大爸爸在說些什麼。

蕭航伸出手，捏了下肉嘟嘟的小臉頰：「不明白也沒關係，只要知道，兩個爸爸都很愛你。」

蕭知涵認真地點了點頭。

景清和杭思舟說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

打完回來，蕭航已收拾好了餐桌，進了廚房。

蕭知涵還坐在那，一雙小腿晃來晃去的，看到他進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自己不過是走開打個電話，怎麼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一定是經過這半天的相處，涵涵看到了他更多的發光點，更愛他了。

杭思舟心裡一樂呵，拉住小姑娘的手：「還想看電視嗎？我們繼續去看。」

「嗯嗯，不過等一下——」

蕭知涵點開手腕上的電話手錶，小跑步走到廚房門外，對著裡面正在洗碗的蕭航拍了一張照片。

杭思舟：「你拍這個做什麼？」

蕭知涵：「我拍給小飛飛看。」

杭思舟：「嗯？」

利落地在微信上將照片發出去后，蕭知涵抬起頭來，一臉認真說：「以前，小飛飛總是說他爸爸會做菜會做家務，可帥可帥了。所以我也要給他拍一個大爸爸洗碗的照片，告訴他我大爸爸也很帥！」

杭思舟不置可否：「你們這麼小，知道什麼是帥嗎？」

小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當然知道呀，難道你不覺得大爸爸很帥嗎？！」

杭思舟眉頭狂跳，心道你大爸爸那種又狗又裝逼的人，跟帥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發完照片后，蕭知涵去看電視了。

杭思舟陪著看了一會，起身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的時候，鬼使神差中，他轉到了廚房那邊。

廚房的門敞開著。

男人站在水池邊，彎腰洗刷著剛才被他差點燒炸了的鍋子。

他穿著短袖，隨著他擦洗的動作，手臂肌肉不時凸顯出來，流暢而有力。

杭思舟的視線從他的手臂漸漸轉移到了男人結實寬厚的肩背上。

與高中時期不同的，是現在的蕭航不再那麼瘦削，渾身上下充滿了成熟男人的荷爾蒙與力量感。

令他一時間移不開眼。

看了好一會，杭思舟摸著下巴。

——蕭知涵說的好像也沒錯。

主動做家務的男人，確實有那麼一丁丁丁丁點的帥。

蕭航恰好回頭，發現杭思舟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他挑起一邊眉：「要幫忙？」

杭思舟立刻往後退了兩步，滿臉不屑：「真爺們絕對不洗碗。」

蕭航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抹布和沾了洗潔精泡泡的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