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聞四十八下
第四十八章聞四十八下
辦公室內,聞安然臉色極差地看著醫生遞過來的手術評估報告,顫唞了幾下唇,有些不敢相通道:「李…李醫生,您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醫生嘆了口氣,看向聞安然:「患者家屬,你先冷靜一下。」
「這些天我們科室也在一直開會討論這個手術方案,可患者當時車禍過後,眼睛周圍的各神經受到嚴重的淤血壓迫,雖然當時做手術已經清除了一部分,可因為周圍神經巨多無法徹底清除乾淨,為保安全,只能等它自行消散,可我們在對患者進行術前手術評估的時候,通過腦部ct發現,她的視神經卻受殘餘的淤血壓迫,情況已經變得很嚴重,並且已經開始萎縮,很有可能手術過後,患者也無法真正完全恢復視力。」
「這場手術風險難度都極高,再加上這場手術費用不低,所以我們希望您和患者可以再仔細考慮一下。」
聞安然眨了眨眼,像是被抽走了魂兒似的,堪堪回神過來就連忙上去緊緊抓住醫生的手,顫唞著聲音問:「手術成功率有多少?」
李醫生看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眼眶卻紅的徹底的臉色低低嘆了口氣:「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聞安然抓著醫生的手猛地重重垂落了下來,眼裡空洞一片。
李醫生抿了抿唇,扶了下鼻子上的眼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道:「雖然國內目前這個手術成功率還很低,但可以去國外,或許有更為先進高級的治療方案,只不過……」
聞安然知道醫生的意思。
自然可以去國外再去找更好的治療方案,可是單單在國內,籌備這個手術的費用幾乎快要將她整個人掏空了。更別談去了國外,不光是醫療的費用,還有生活上也需要很大的開銷。去了國外,他們會活不下去的。
過會兒,電話那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聞安然終於忍不住痛哭了出來,對著電話那方怒喊道:「你們一家人要活,難道我的女兒就不管了嗎?!」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聞喜知道。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女,女人偏頭看了看周圍的人,索性就擰開門把,準備進去。
聞安然被她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氣的臉色都發青,牙咬的「咯咯」響,正打算回懟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句聲音極低,語氣很是艱難的輕音。
女人臉色有些不自然,被她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走了幾步。
女人的聲音很是陌生,幾乎讓聞喜立刻就警覺了起來,從椅子上坐起來,把著扶手,面對向門口,冷淡開口:「你是誰?」
「你們居然還敢來打擾聞喜?給我滾……滾啊!」
年輕男人不吭聲了。
「你不是說……手術日期已經定下來了…定下來了嗎?」
聞安然身子偏瘦,再加上這些天的操勞手上沒勁兒,自然拉不動一個正值中年的女人。
賀征宇?
聞喜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變得極差,她用力咬了咬牙,手重重按在椅子的把手上。
「媽。」
可有時候偏偏事與願違。
「還不是為了你,你說說你,當初真是瞎了眼去招惹那個女孩!」
這一瞬間,之前想不通的點在這一瞬間全都猶如泉水過道般全都暢通了起來。
那個女人很快掙開她的手,大聲喊道:「我為什麼不能來?你女兒連手術都做不了了,那還扯著我們要那麼多賠償?!我看你們就是蛇吞象!」
可是她面對的那是一群沒有人心的冷血怪物!
而屋內的聞喜剛剛畫完一幅畫,放下畫筆靠在椅子上正打算休息,聽到開門的動靜,以為是聞安然回來了,沒有吭聲。
除非……除非法院那邊把賠償款打下來。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看到來電顯示時,她面色猛地一沉,手緊緊攥住手機,和醫生打了聲招呼后,便拿著手機出了辦公室,找到一片僻靜的地方,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這不是事實嗎?我家有人在醫院工作告訴我們的,說你家女兒那個手術風險太高了,醫生都不建議你們做的。」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不確定小心翼翼的聲音:「……是聞喜嗎?」
聞安然面色一怔,眼眶極紅,氣的渾身顫唞,咬著牙看向那個女人:「是誰告訴你們我們聞喜做不了手術的?啊?!」
她喉間哽塞得厲害,想哭卻哭不出來。
沒過幾天,就在她出去接熱水的時候,聞喜的病房門口站了幾個人。「是這間病房嗎?」
身後有一個看上去還算年輕的男人看到,連忙拉住了那個女人的胳膊,神色有些緊張道:「媽……媽這樣不太好吧……」
想到這裡,她的心就開始一抽一抽地開始發疼,絕望地閉了閉眼,牙關止不住地咬緊,幾乎都可以嘗到血腥味。
聽到聞喜的聲音,在門口站著躊躇不前的年輕男人面上頓時變得一片複雜。
女人看見聞喜,笑了一下,正準備開口,門口忽然有水壺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很是刺耳,緊接著,是聞安然怒不可遏的聲音。
她只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掉進了萬丈冰窟,渾身冷的不行,牙關都開始打戰。
說著就要進來,把這兩個沒打一聲招呼的人就要拉扯出去。
聞喜沒有等她說完,臉色早已蒼白如紙,褪盡了血色的唇瓣不住顫唞著,她慢慢搖了搖頭,對著聞安然忍不住哭道:「還有,賠償款不是已經打下來了嗎?手術的費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同時她抬起一雙赤紅的眼,死死盯向站在門口的年輕男人:「賀征宇,你居然還敢來見聞喜!」
聞喜似是無聲哽了一下,帶著不可抑制的慌亂,但還是保持著語氣的穩定,慢慢開口問了一句:「什麼叫……我做不了手術了?」
說完后便用力掛斷了電話,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她感覺到一陣眩暈,往後退了幾步,靠在身後潔白的牆上緩了一會兒才好了些,然後像失了魂魄般慢慢滑落下來,抱著膝蓋蹲在了地上,哽咽聲不停。
聞安然立刻就慌了,她連忙轉過身來,安慰聞喜:「阿喜,別聽他們胡說,媽媽……」
那個中年女人一把揮開了抓著她胳膊的那條手,沒好氣地瞪了那個男人一眼。
可是……
「應該是吧,我找了在醫院工作認識的好幾個人才打探到的……」
一聲聲如刀子似的,每一一個字都重重扎進了聞喜的心裡。
為什麼手術日期遲遲定不下來?
為什麼聞女士這幾天會來的這麼早?
聞喜越細想下去,越將那些想了個清楚明白。
她的媽媽,為了她,把自己差不多經營了兩輩的花店賣了作為她的手術費用,那家花店,不光是她,還是聞安然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那個女人見聞喜什麼也不清楚,乾脆直接將話挑明了說:「之前你媽一直遮著擋著不想讓我們見你,說是怕影響到你恢復,現在我看她也瞞不下去了,我和你說,那個車禍的事故方,我們不認!」
聞喜感覺渾身血液都涼了,她正對向說話的那個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語氣嘲諷:「你們不認?你們怎麼敢不認?!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他賀征宇害的!」
到了最後,她幾乎是嘶喊出聲,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顫著聲音。
賀征宇被聞喜尖厲的嗓音震了震,半晌,還是慢慢從門口走了進來,叫了她一聲「聞喜。」
她沒有出聲,被聞安然拉著的手卻往回緊緊扣了扣,半晌,她才扯著唇角,悲涼地對向他,語氣冷的徹骨。
「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相信了你。」
三個月前,那是聞喜畢業沒多久,回到宜城后,想著還沒開始工作,又正好聽見自己高中的班主任即將退休,有高中同學便想著召集起來再一起聚一聚。
聞喜想著當初高中班主任對她還不錯,便去了聚會。
聚會上都是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她一邊友好地打著招呼,一邊憑著記憶叫出那一個個久違的名字,眼裡的笑意就沒消失過。
班主任中間有事就先走了,就剩下他們這些年輕人,也相當於高中同學聚會了。
聞喜模樣長得好看,性子也好,當初在高中的時候人緣就不錯,如今見她順利畢業,學業有成,自然也和人關係差不到哪兒去,和幾個女孩子坐在一起聊的很歡。
老友相聚,難免會問起感情狀況,聞喜被周圍人纏問的緊了,這才無奈說,她還是單身,最近其實也也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事業還沒穩住,她自然分不出別的心思去想其他。
可沒想到她剛說完這句話,場面頓時靜了下,有很多人有意無意看向一個地方,坐在她身邊的一個女孩子充滿可惜的說了一句:「那看來賀征宇又沒機會了啊…..」
賀征宇?
聞喜眉心閃過幾分疑惑,還未細想,就有個男生就被人推搡著擠在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大約高一個頭,身子清瘦,雖是個大男生,可性子看上去倒是很靦腆,被人擠過來,這才抬起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聞喜打了聲招呼,還沒怎麼說話,耳朵就先紅了。
聞喜看到他,有些模糊的記憶這才稍稍明朗了些。
她對賀征宇還是有點印象的,人倒是不錯,就是有些內向,每次她在走廊遇到他打招呼時,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從她身邊快步經過。
沒想到過了那麼久,還有些放不開。
聞喜溫順的面容舒展開,對賀征宇莞爾一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好久不見。」
賀征宇被她那雙明亮的黑眸盯著,心神止不住開始晃蕩,連聞喜什麼時候收回手去都沒注意到,還在虛虛伸著手,反應過來后,才有些尷尬地收了回去。
周圍人見賀征宇這樣,連忙起鬨道:「賀征宇,這人都站你面前了,要是再不抓住機會,下一次見面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聞喜看到這場面,心裡當下有了些明白,再加上身邊的女孩笑著對她悄悄說。
「賀征宇在高中那會兒可是一直都在暗戀著你呢,你看,這麼多年,他對你還有意思呢……」
聞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看向賀征宇,只感覺他的臉好像比之前還要更紅了一些。
說實話,聞喜還是有些意外的,但她要說對此有什麼感覺,只能說心上其實也並沒什麼波瀾。
在她看來,畢竟那是高中發生的事情了,中間隔了這麼多年,彼此聯繫都很少,要說還有心思,無非是因為少年時期的那點心結。
怕周圍人起鬨個沒完,她便找了個理由,去了趟衛生間,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包里的手機忽然傳來一聲震動,是聞女士的電話。
她連忙接起,才知道聞安然在店裡給花澆水的時候,沒注意到地上的水漬,摔了一跤,現在疼的不能動。
她一下子就慌了,提著包就打算回去,結果一轉過走廊,就看到了賀征宇。
她上前和他打了聲招呼,打算拜託他和裡面包廂的人說一聲,她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賀征宇一愣,看見聞喜突然這麼著急的回去,有些不確定地問了聲。
「是因為我嗎?」
他以為是因為剛才在包廂里的起鬨,讓她感覺到不舒服了,這才想要離開。
聞喜搖了搖頭,難掩擔憂道:「不是,是我媽那邊出了點事,我需要趕緊回去看看。」
賀征宇想了想,剛才好友說的話還在他腦海中徘徊,他沉了沉心,乾脆直接主動走到她面前,提出要送她。
聞喜一愣,看向他:「你有車?」
賀征宇點了點頭。
聞喜心下焦急聞安然的身體狀況,再加上現在時間也有些晚了,叫車還需要一段時間,如果賀征宇有車的話,倒是可以載她一程。
她盯著他有些發紅的臉,眼中露出幾分謹慎:「賀征宇,你沒喝酒吧?」
賀征宇心上一怔,沉默盯著聞喜的那雙眼,隨後慢慢點了點頭,壓下微微收縮的拳頭,朝她溫和一笑:「我沒喝酒。」
她眼裡的警惕這才散去一些,沒有懷疑賀征宇的話語的真假,覺得他臉紅還是因為先前的害羞不好意思,便點了點頭,朝他感激一笑。
「那就麻煩你了。」
看到聞喜的笑,賀征宇的臉好像又紅了一些,對她說道:「我先回去拿個外套。」
「好,你去吧。」
聞喜點點頭。
賀征宇推開包廂門,眾人見他在拿外套,方才出去的聞喜還沒回來,頓時立刻明白了什麼,起鬨個不停,問他幹嘛去。
賀征宇被起鬨的有些拘謹無奈,最後還是忍不住笑道:「我送聞喜回家。」
周圍人頓時發出一陣噓聲,有人甚至開玩笑道:「賀征宇你小子挺猛啊,你倆剛剛在外面幹什麼了?該不會是聞喜主動讓你送的吧,這次是送她回家,說不定下次就是一起回家了哈哈哈!」
或許是酒精的渲染下,他的那點小心思也跟著破土了出來,聽到那些話,也沒有去解釋,只無聲地笑了笑,讓他們繼續吃著。
在出門前,一個老同學攔了他一下,小聲提醒了他幾句:「我看你剛剛喝酒了,這麼上路沒事吧?」
賀征宇神情未變:「我就喝了一兩杯,不礙事的。」他笑了笑:「你們不都說,得抓住這次機會嗎,我也不想放過能靠近她的任何一個機會。」
說完后,便拿著外套出了包廂。
回去的路上,聞喜看著前方車燈晃過的道路,許是覺得車內太過安靜,她輕咳了聲,掃過車內的大小地方,找了個話題:「你的車看起來很新。」
賀征宇低應了一聲:「嗯,我新買的。」
他抬起眼,從後視鏡看向聞喜清秀的面容,繼續說道:「全款。」
明明沒什麼,可聞喜總覺得,他應當是在強調,強調他的條件。
聞喜被他盯著有些不太自然,沒有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而是挪開目光,慢通通說道:「你……還是很厲害的,畢竟這麼年輕就……」
賀征宇抿了抿唇,按著方向盤的手開始發緊:「聞喜,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上你了,這麼多年過去,這份喜歡也沒有消失。」【看小說公眾號:玖橘推文】
聞喜越發地不自然了起來,抓著包的手都收緊了不少,尷尬地低應了一聲:「我……我知道,只不過賀征宇,我覺得畢竟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倆都沒什麼聯繫,你對我的那份喜歡可能就是一個心結而已……」
「不是的聞喜,不是的。」
賀征宇的臉越發的紅了,聞喜剛說完,他就情緒有些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繼續說道:「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你的朋友圈還有微博動態,我每一條都會去看,我還買過你的很多畫,而且我去過你的大學很多次,可是我沒有勇氣上去跟你打招呼,直到今天的聚會,我才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見你一面。聞喜,我真的很喜歡你。」
聞喜聽到他的話,原本還有些尷尬的神情慢慢消散,她揪著安全帶,偏頭看向旁邊的賀征宇,冷靜開口:「賀征宇,你是不是喝酒了?」
賀征宇沒有吭聲。
聞喜眉心擰起,用力扯了一下安全帶,對他說道:「你停車,我要下車。」
「不行聞喜,你不是著急回家嗎,我沒事的,我就喝了一點,你冷靜一些,我馬上就可以送你回去的。聞喜,我就是想多和你相處一會兒,你別這樣好嗎?」
聞喜已經努力在剋制自己不去對他發火:「我沒有不冷靜,賀征宇,不冷靜的一直是你,趕緊停車。」
「不行。」
賀征宇其實酒量並不好,雖然喝的相對於別人有些少,可在路上拐了幾個彎,那股子醉意就湧上來了,執拗偏執的想法像野草般在他腦海里不斷生長,不停叫囂著不允許他停下的念頭,到了最後,車子的速度不減反而快了起來。
遠處有車的遠燈的燈光打了過來,因為刺眼,他的眼睛下意識閉了閉,再睜眼時,耳邊傳來聞喜幾乎要破音的尖叫聲。
「有車——!!!」
這片路燈昏暗,在路的右側方,有一輛貨車沒有注意到這邊,竟直直地朝這邊猛衝了過來。
賀征宇連忙咬牙猛打了一下方向盤,因為之前速度過快,車子朝側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滑了過去,直到一聲刺耳的碰撞聲。他的車重重撞上了旁邊的林木,車玻璃因為劇烈的碰撞全都破裂掉了下來,刺耳的警報聲不停地響了起來,車上的人逐漸失去了意識。
等聞喜恢復過一些意識來,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很疼,可最疼的,卻是她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