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林雲笙想,在陸鈞行濃郁而偏執的佔有慾里,最為豁達的一點大概便是,對方允許他先學會如何喜歡上自己,然後再去說什麼「我愛你」。
要知道界定中度抑鬱症和重度抑鬱症之間,有一條很重要的指標——患者是否有自毀傾向。
林雲笙一直都有。
他付諸了好幾次實際行動,只不過就跟老天有意阻攔似的,全部意外地失敗了。
後來,夏光把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陪伴的精神院治療歷程,稱作一場曠世奇迹,問他到底是依靠什麼念頭咬著牙堅持活下來了。
林雲笙答得含糊。
要是拿他的病症去執果索因,這其實是一場原生家庭、學校教育、社會歧視的共謀。
以至於到最後林雲笙連停葯都並不代表著痊癒,患病期間形成的思維習慣,仍然烙印在他的思維與行為里。
林雲笙第一次做人,有好多想不明白的自怨自艾。
「我的意思是,林老師,別害怕流淚,在我這裡你真的怎麼樣都很好。」
為什麼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假如我立刻結束生命,重新再來到這個世界上,會有機會變得更加幸福一點嗎?
林雲笙被舊時光夾住的一條腿直到此刻才被放出來,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才開始發芽,才準備抽枝生長。
終於,林雲笙死灰復燃的咽嗚聲輕細地出現在了陸鈞行的耳邊。
一條全新的道路向他鋪展開來,過往的悲戚漸漸模糊、消弭,連回憶也垂垂老矣,被當下的動容擠佔得只剩下半個小小的標籤,或許只能稱得上是很久以後用來傷春悲秋的平淡素材。
【連1839攝影獎都是你們play里的一環嗎???】
【哈哈哈哈哈我笑發財了,大家速去清姿工作室的官博圍觀!他們急得連發九條微博跟自家老闆的發言劃清界限!!!】
他想讓林雲笙真正尊重自己內心的任何感受,歡樂值得歌頌,悲傷也應該被珍視。
從正式確立親密關係開始,他的缺憾正在被眼前這個人一點點彌補。
陸鈞行又把人抱緊了點,可他的林老師卻好像還是在小心翼翼,沒有打算愈演愈烈。
陸鈞行感受著自己脖頸處的溫熱,兩手環住了林雲笙的腰際,把人帶進懷裡。
陸鈞行悶笑出聲,附身吻住了林雲笙的右眼,弄得對方眼帘發燙。
陸鈞行並不希望林雲笙去抗拒流淚,嬰孩誕生到這個世界上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啼哭,這只是一種很正常的情緒反饋。
「林老師,謝謝你那麼努力地堅持到今天,幫助芸生企劃里的大家找回自我,鼓勵工作室里所有人的用自己的方式生活,還讓我能夠有機會遇到你……」
他從前發病時只要心一沉,便跟若有感召似的捂住胸口,緊接著身體會開始不受控地抽[dòng],脈搏心率飆升到每分鐘一百零七次,像被淹沒過口鼻的溺水者,呼吸間只有痛苦的窒息感。
但這樣也足夠了,陸鈞行想。
「你要誇我有天賦,拍得比大余還好看,明年能衝擊1839攝影獎的特等獎。」
「林老師,哭出來吧。」陸鈞行又在慫恿。
只見林雲笙的舌尖舔過唇面,他不知道想起什麼:「你想聽我說什麼,誇你?」
「我有什麼好拍的。」但林雲笙拿陸鈞行沒辦法,只好踩著紅燈的倒計時,隨手給他調了幾個不會出錯的數值。
即便他已經失敗過一次了,但這回還是忍不住把同樣的話再次說出口。
林雲笙喉結滾動,邁步上前抱緊了陸鈞行。
林雲笙的上齒咬著下殷紅的嘴唇,把頭埋進陸鈞行的肩頸,不說話了。
「哪有你這樣,」林雲笙哭笑不得,「窗外的景色都在變,參數沒有固定公式,肯定要根據不同的拍攝對象和光線進行改動地。」
「嗯!」陸鈞行大抵是點了頭,連畫面都在跟著上下晃動。
內容是段一分多鐘的短視頻,沒配文,只有一個俏皮的吐舌表情包彰顯著他的心情。
兩個小時后,陸鈞行自校園霸凌的風波過去,首次更新了微博。
開車去酒店的路上,陸鈞行鬧著要用林雲笙的相機拍照片,讓他幫自己調相機參數。
而此刻,林雲笙卻在一個消沉的黃昏里,迎來了陸鈞行鮮活而熱烈的赤誠之心。
苦難永遠是苦難,林雲笙不情願去美化,可他如今單單看著陸鈞行,有時候都會冒出「自己現在的生活好像過得也不錯」的想法。
陸鈞行嘆了口氣,他將指尖陷進年長者的髮絲,自己沒忍住鼻頭一酸。
【林神,算我求你,中影可以不去,攝影獎可以不領,但陸鈞行的自拍技術真的不能亂誇TVT】
陸鈞行趁著紅燈的間隙,不由分說地把相機塞進林雲笙手裡,語氣委屈壞了:「我又沒想拍景,就拍你不行嗎。」
未來還很長,剩下的碎片他可以一點一點慢慢修補。
林雲笙彎了彎唇角,眼尾掃向鏡頭,不顧自己泛濫的惻隱之心,從善如流地滿足了陸鈞行的孩子氣。
視頻里,作為被攝者的林雲笙在開車,位於畫幅左側的黃金分割線上,他的身後是落日黃昏,天空燒得橙紅的,隱約間還能聽見海浪拍岸的聲音。
他忽然開口:「林老師,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在床上一邊嗯啊一邊流淚的樣子每次都好美。」
【只能說你陸妖妃到底還是妖妃,名副其實,他這要給林老師灌多少[***],才能讓一個1839攝影獎的特等獎得主睜著眼睛說出這種話啊??】
「一定很辛苦吧?」
林雲笙抬頭去看陸鈞行,甚至顧不上那幾顆正好從他的眼眶裡滾落的豆大淚珠:「陸鈞行,你是變態吧?」
陸鈞行憋著笑的詢問聲從畫面外傳來:「林老師,我拍照好看嗎?」
【很難評價,感覺陸鈞行恃寵而驕的味兒太沖了……】
【如果39s處入鏡的紅色裝楨本是你們剛剛在國外領的結婚證,我可以選擇原諒這個視頻里所有大逆不道的發言】
陸鈞行按滅手機屏幕,浴室的門正好被人拉開,他眼見年長者兌現了自己的要求,穿著那條銀灰色的免脫裙從裡面出來。
林雲笙的背很薄,通常他弔帶只要掛住一邊,另一邊就會牽動年長者胸`前的輕柔衣料微微下垂,露出若隱若現的春光。
再加上林雲笙太高了,屁股又翹,原本應該完全包住臀部的緊身裙,現在只能勉強蓋過他的臀尖,陸鈞行見對方隨意一晃腰身,便能誘得自己加速多巴胺分泌。
而此刻,毫無覺察的林雲笙正站在浴室門前毛絨絨的地毯上,他渾身還冒著熱氣,不緊不慢地蹭去腳掌上的水漬,見原本放置拖鞋的位置空空如也,抬眼去看陸鈞行。
也是某個童年的契機,林雲笙早晨一旦犯了起床氣就不愛穿拖鞋。
他拜託陸鈞行管了自己一段時間,不僅沒什麼用,還被這人培養出了一個新的惡習——只要視野範圍內找不到拖鞋,林雲笙就會喊陸鈞行過來抱他。
兩個人訂的酒店房間不算大,兩張床,陽台正對著沙灘與海。
擅自收起拖鞋的罪魁禍首手裡還拿著從樓下餐廳順上來的牛奶,這會兒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林雲笙。
陸鈞行都等不到年長者開口求他,自己抑不住慾望的走上前去,把牛奶塞進林雲笙的手裡。
「林老師,我想喝熱牛奶怎麼辦?」
林雲笙眉頭一挑,他太清楚陸鈞行的壞心:「都多大的人了,還想讓我一口一口喂你啊?」
話音落下,只見林雲笙的手腕微微傾斜,控制著玻璃杯里的一點牛奶流出杯口,順著他的鎖骨淋淋漓漓地淌濕衣裳,滑過半邊的果尖,然後一路向下。
「壞小狗,現在想喝多少要懂得自己倒。」
時隔幾日,陸鈞行炙熱的舌頭再次頂入林雲笙的口腔,他就著年長者的挑釁,右手扣住對方的後腦上,纏上他柔軟的舌尖,肆意摩攃吸吮,將人吻到忍不住溢出幾聲喘叫。
而乳白色的液體攜著兩人的體溫從林雲笙的嘴角溢出,陸鈞行在他嘴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才作罷把牛奶舔掉。
平時陸鈞行做這檔子事總會下意識地收著點,可今天他卻跟受了刺激似的,葷話與哄慰混雜,發了狠地折騰人。
陸鈞行把牛奶倒在林雲笙的鎖骨、倒在平坦的小腹,以及各類起伏的溝谷。
林雲笙掙亂了被褥,他胡亂借力的手不慎將窗帘拽拉開,酒店高處的樓層能清晰地瞥見夜空,像是被綴著的繁星窺視了似的,林雲笙沒忍住腳趾蜷縮。
陸鈞行有心故意嚇人:「林老師是故意想讓別人看見我們嗎?」
林雲笙話音斷續地說著沒有,一雙只裝滿陸鈞行的眼睛蒙著霧,濕漉漉的,看著可憐壞了。
林雲笙原本想逃遠點停下來,讓對方別這麼瘋的,現在只好兩手主動環住他的後頸,乖順地回到陸鈞行懷裡,求著人幫忙把窗帘拉上。
直到後半夜陸鈞行才結束了這場雲雨。
林雲笙的手腕腳腕落滿被人禁錮的指痕,包臀裙蓋去了大半的紅痕與破皮,他卻止不住地脫力累倒在陸鈞行懷裡。
陸鈞行沒退出去,他看年長者軟軟地倚著自己,心底泛癢,啄了一口他的面頰:「我抱你去洗澡,還是再等一會兒日出?」
林雲笙又有些困迷糊了,努力掙扎著眼帘,嗓子微啞:「都四點了,那再等半小時的日出吧。」
「說實話,我……」
林雲笙忽然被陸鈞行親了嘴唇。
「我今天下……」
又被親了一口。
「下午……」
林雲笙偏頭躲開了。
他眉頭微皺:「你幹嘛啊?」
陸鈞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看林老師快睡著了,想幫你提提神。」
見林雲笙的眉頭還沒鬆開,陸鈞行頓時不敢再造次了,他連忙問:「今天下午怎麼了?」
「今天下午你跟我說拱門、紅毯什麼的……」
陸鈞行抱著林雲笙,現在不親嘴巴了,改成舔吮耳垂。
林雲笙默許了對方的動作,他整理著自己困頓的思緒,接著往下講:「我差點以為你要在墓地求婚,把我都嚇懵了。」
陸鈞行低笑出聲:「林老師對婚禮有什麼要求嗎?等哪天我真的求婚了可以試著兌現。」
林雲笙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偏頭去看自己身後的人。
「要有陸鈞行。」
陸鈞行覺得林雲笙現在這副模樣真的好乖,沒忍住又親了他一下額頭:「嗯,還有呢?」
「不知道。」林雲笙歪著腦袋,「你自己想。」
「反正我要是不滿意,就把你拒絕掉,然後換我來求婚。」
陸鈞行笑著道:「好。」
四點半,林雲笙沒等到日出就困得實在撐不下去了。
他抓著陸鈞行的拇指尖晃了晃:「寶貝,不等了,你抱我去洗澡吧。」
陸鈞行眼前著天際開始掀開了一角的太眼光,可自己懷裡人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他哭笑不得:「這樣算下來,感覺我好像就只是哄你讓我在身體里多待了一會兒。」
「嗯?」林雲笙意識模糊地哼出一個單音。
他靜了兩秒,不知道暗自消化了什麼信息。
「老公好棒。」
陸鈞行身形一僵,他猛地瞪大眼睛,低頭去看自己懷裡的人。
只見林雲笙早早闔上雙眼,他的呼吸聲綿延平穩,分明是已經睡過去的模樣。
陸鈞行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輕輕捏了捏始作俑者的鼻尖,便算是為自己再度湧起的反應報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