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然而走進LIM訓練室，余晞景不禁反思，是毫不猶豫地簽字的自己腦子有坑、還是江九陽那個被驢踢過的腦袋坑大到堵不上。

只見一排A4紙拼成簡易條幅掛在窗戶上，上面用黑色加粗大字寫著：熱烈歡迎魔都第一事精、告狀一級選手、全體老師的寶貝三好學生加入LIM！

底下還別出心裁地貼了朵門口花壇摘的小白花。

江九陽剛下播，見人進來，敷衍地鼓掌：「歡迎風紀委員蒞臨視察，您是想查個違禁品，還是想扣個分啊？」

趙經理：「江！九！陽！」

江九陽轉身找筆：「好吧，功績寫少了，加個『陰間輔助協會會長』。」

趙經理第一千次想毒啞這貨的嘴巴。

余晞景把外設包放到屋內唯一的空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滿滿的嫌棄，「誰寫的？狗爬大賽冠軍？」

其實他都看出來了，就是江九陽用腳划拉的嘛！

余晞景放下空杯子：「就LIM吧，挺好的。」

這個時間約等於職業選手的早上，訓練室內十分熱鬧。下路S686正跟顧西吵架，互相甩二十投該誰負責的黑鍋。

「這麼急？」齊隊沒想到這麼快，「不再留兩天？」

經理倔強地把話說完：「除了你和江九陽的問題，你真的不會在轉會第一天跟他真人Solo吧？」

余晞景：「……」

經理給余晞景沖了杯葡萄味果珍，乾咳一聲：「小余啊，這個，不是你實力不行……」

早有粉絲扒過，余晞景和江九陽高中同校不同級，前者是學生會的風紀委員、教導主任的得力助手，後者致力於花式挑戰校規、是全校老師的心腹大患。他們高中每學期日常分一百，江九陽被余晞景扣掉九十九分，用時僅兩個月。

余晞景不打算聽他的廢話：「什麼好？」

昨天余晞景把老闆的寶貝外甥噎個半死，慢悠悠地關了電腦，去經理辦公室。

「SH風格挺適合你，可他們重心不會離開上路，對下路關注不多，而且……」經理猶豫一下，實話實說，「那一群暴躁老哥，我怕你哪天嘲諷過頭被人圍毆。」

「對。」經理正色道，「他們隊的下路是絕對核心，老隊長的手傷撐不住了，等不到夏季賽就得退役，你去了試訓好的話能直接上首發。露臉的機會比SH多。」

甚至有傳言，江九陽復讀一半突然退學打職業，是因為風紀委員抓到他太多次違紀、被學校勸退的。

「相——性——」S686拖長聲音，將微博展示給余晞景看，「熱門第二條。」

余晞景漫不經心地猜測那貨是不是臨上場前頭頂長出兔耳朵不能見人，隨口問：「QWQ呢？他們不也缺輔助？雖然春季賽被LIM擠到第五，但只是一次比賽而已。」

見余晞景進門，S686立刻忽略顧西湊過去，幽幽地說：「親親，你和江九陽上熱搜了，#Zero晉級賽單殺First#——你都沒跟我上過熱搜，居然還有人誇你們相性好，我很不平衡，需要安慰，需要抱……」

「名次確實不算什麼。」經理點頭，「他們輔助這賽季狀態不行，但我打聽到他們要引進韓援，正在談價格，大概率是想找你給人家當替補看包，你幹嗎？」

他現在想把「LIM適合你」幾個字揉吧揉吧，塞回WGO經理肚子里，再釘個木板封口。

S5賽季拿下全球四強后，中單、打野和輔助三人同時傷退，戰隊正是著急補缺的時候，LPL一些中游戰隊中不少同位置的選手翹首以盼，偏偏這時俱樂部資金出現了問題，間接導致S6后LIM每況愈下，上中下三路頻繁換人導致成績漂浮不定，差點降級到次級聯賽，幸虧次年取消了降級規則。

余晞景：「呵。」

余晞景果斷道：「不幹。」

他醒的時候LIM經理已經到了，轉會價格按之前敲定好的三百萬，不算多，但對新人來說很有牌面，LIM又另付一筆十五萬的簽字費。

不過余晞景對SH還真沒興趣，那支隊伍上到教練下到替補如出一轍的暴脾氣，活像一個媽生出來的足球隊。

沒人知道為什麼江九陽也一起被換下去。

次日夏季轉會窗正式開放，下午LIM經理趙南過來接人。

兩年前江九陽進隊，一手天秀滑板鞋一戰成名，將隊伍從邊緣吊車尾硬是拽回季後賽區，慢慢爬回四強的位置，本人連續兩年入選全明星。

趙經理似乎不愛在這棟大樓多呆，先下去停車場等他。

「不了。」余晞景搖頭，「我收拾好了，拿了外設就走。」

可余晞景的商業價值著實不低，成長空間也大，就這麼放人經理不太捨得，可不放對余晞景的職業生涯絕對弊大於利，有前途的選手不應該被埋沒。

他清楚經理話只說了一半，SH一直是季後賽區強敵，今年春季賽奪冠后，MSI上以僅以微小劣勢敗給LCK的DL；論單人實力，余晞景的在LPL所有輔助位選手裡是數一數二的——首發到替補乃至青訓生有一個算一個，SH那種各自為戰、埋頭打架的路子確實適合余晞景，經理也怕幫WGO的強敵變得更強。

余晞景落筆簽字，當初他的合同只簽了一個賽季，若是夏季賽表現出色，年薪肯定會漲。

「懂。」余晞景直奔正題，「齊隊說，你覺得LIM適合我？」

LIM曾經拿過世界冠軍，可那是S2賽季的事，過去快十年了。

關注LIM的觀眾又多了起來，戰隊也順利招到了穩定的上單和中單，可惜好景不長——今年MSI后的中韓友誼賽上，現任隊長在與韓國DL戰隊的比賽中手傷複發，最後兩局下路換了替補，被人虐泉。

您老人家真是太貼心了。

經過一個春季賽，WGO教練團不是很中意余晞景的風格。這人總能搞出一些要翻車又翻不了的神奇操作，挑戰觀眾的心臟，特別是說「賣了這個隊友我們能五殺」的表情，像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經理：「……要不你還是留下來給我賺錢吧。」

「可以保證不會死人。」余晞景似笑非笑。

想也知道這二位有過多少衝突。

經理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凌晨還得靠黑咖啡吊命。見余晞景來了，他跟看到親兒子似的，熱情地招呼余晞景坐下。

江九陽馬上把筆丟到隊友桌上甩鍋：「二百寫的。」

「LIM和SH都有誠意，開價差不多，簽字費我幫你多爭取點。」經理喝了口咖啡，「LIM這兩年復起，管理層人品和戰隊氛圍有保障，未來的發展趨勢不錯，或者你可以借他們做個跳板。除了……」

之所以在熱門，因為這是被真心覺得這人有病的粉絲、以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頂上來挨罵的。

「這傻逼居然說如果你加入LIM，LIM下路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S686的表情似乎看到了本世紀頭號笑話，「什麼光？血光嗎？」

「一個小時後人家就進LIM大門了，你不能盼點好？」齊隊沒好氣地說。

「今天就走？」S686愕然地看著余晞景走到他的位置開始拆鍵盤，「怎麼這麼突然？有人趕你？」

「趁早磨合。」余晞景收拾好外設裝進包里，拒絕隊友出門送他的提議。

余晞景嘴巴毒歸毒，人緣倒是不錯，正雙排的上單和中單馬上取消排隊圍了過來。

顧西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說：「去年WGO在LPL拿了兩個冠軍，今年換了個輔助就成季軍，希望以後會變好吧。」

余晞景的桌子跟他挨著，聞言，掃了眼他的結算界面：「戰績零三零，你在賣萌？」

看著0/3/0的KDA，顧西：「……」

這數字長得，是挺萌的。

余晞景又問：「中韓仇恨賽你們第幾？」

「這就『你們』了？」S686撇撇嘴，「第三唄，大家都是當三兒的人，誰也別笑誰。」

余晞景點頭：「起碼我玩日女能殺江九陽。」

顧西氣壞了，張嘴要懟回去，卻被咳嗽聲打斷——

「咳咳。」

余晞景驟然抬眼。

江九陽的聲音從S686的手機聽筒中傳出，能聽出心情很好：「有人覺得不能拿日女殺我的輔助不合格？嗯，我同意。從今天起，Zero以外的輔助可以集體退役。」

連續奮鬥二十多小時完成任務的爽感，再加上收了一大波禮物，心情想不好都難。江九陽甚至決定向余晞景學習，月初開始做作業，沒想到就這還能跟WGO撞車。

不過他這回拉人雙排，有效防止隊友集體拉胯。假設顧西這邊沒二十投，江九陽保證他的死亡數據至少翻兩番。

「那個，余啊。」S686沉痛地看著他，「江傻、江九陽剛給我打語音，我不小心接了。」

「什麼給你打？不要自作多情，我要找的是你前、輔、助。」江九陽說「前輔助」的語氣跟說「前男友」似的。

余晞景從S686手裡拿過手機，在江九陽「誰讓你前輔助不加我微信」的逼逼中禮貌地問：「這遊戲不能被隊友殺，你現在很高興吧。」

江九陽笑：「你要感謝我在你說這話前關了直播的麥，不然你很快能達成熱搜二進宮。如果你喜歡上熱搜的感覺，等下我們可以在家門口來個合照，保證你五分鐘熱搜不是夢，馬上有粉絲報警讓派出所派防暴隊……」

余晞景安靜聽他逼逼近五分鐘的廢話，聽到對面有喝水的動靜，才開口：「開播以來頭一次被輔助單殺，這麼有紀念意義的錄屏，記得存好。」

江九陽嗆住了。

余晞景神清氣爽地掛了電話。

看熱鬧的上中二人敬佩地看著余晞景。

可以預見，WGO下路以後消停不了，LIM下路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大家一起開擺吧，爛者為王。

S686拿回手機，趴在椅背上絮絮叨叨：「余啊，別去LIM了，姓江的傻逼肯定會半夜跑你床頭扮鬼、在你飯里放西班牙大蒼蠅、趁你打排位往你鍵盤上扔毛毛蟲……」

齊隊忍無可忍，錘了下他的腦袋：「你說不去就不去？字都簽完了，趙經理在下頭等著呢！」

余晞景背起外設包，路過顧西時，眼神在他屏幕上停了兩秒。

顧西兇巴巴地瞪他：「你看什麼？」

「沒什麼。」余晞景收回目光，從他身旁走過，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溫馨提示。」

顧西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能搭理這人，好奇心卻忍不住追問：「什麼？」

「少吃素。」

「……」

余晞景反手關門，把顧西反應遲鈍的「你全家都菜」關進訓練室。

錯過最佳反擊時機，顧西氣成河豚，站起來轉了幾圈，狠狠踹了牆壁一腳，在雪白的牆面上留下灰黑色的鞋印。

門外的齊隊心情複雜地看著余晞景的背影。

也許這孩子可以去短視頻平台投稿：如何用三句話刺激男人為你痴、為你狂、為你咣咣撞大牆。

保證一天漲粉一百萬。

余晞景走了，S686無精打采地歪著身子，偷看中單屏幕：「挖掘機抄你後門了親——唉，我最討厭走後門的人。」

「你說什麼？」顧西猛地轉頭。

「說你了嗎？這麼上趕著答應。」

「你沒完了是吧？！」

「你零三零賣萌厲害是吧？」

「你！」顧西是被寵大的，從小到大沒聽過半句重話，被這電競噴子陰陽怪氣一個月，終於要被氣哭了。

吵鬧聲連門板都關不住，齊隊頭疼地按了按額角，心說以後這訓練室怕不是天天吵得像菜市場。他拎過余晞景的箱子，說：「走吧，我送你。」

余晞景搶不過他，便背著外設包，跟他並肩往電梯走。

LIM基地工作人員少，他們經理親自來接人。上車前，余晞景跟齊隊道別，多說了句：「霸王綠瓶的防脫髮效果比較好。」

齊隊：「……我謝謝你哦。」

趙南一踩油門，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在路口轉彎時，他側頭看了眼WGO的基地大樓，唏噓道：「這樓當初還是我勸老闆賣掉的，你應該知道，微博幾十個貼科普這事呢。」

網路的力量是無窮的，只要網友想扒，沒什麼是扒不出來。

余晞景當然看過，LIM是最早參加聯賽的俱樂部之一，剛崛起時電競行業普遍不景氣，發展最好那年趕上各隊砸錢建基地，便也跟風建了一個，可惜次年開始逐漸衰敗，幾年前不得已將基地打包拋售，選手們搬回了早期的聯排別墅作為訓練住宿場所，與用了不到一年的基地僅隔了條黃浦江。

「捨不得？」

「當然捨不得。但總不能拖欠選手的工資，你們這群寶才是戰隊的核心，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們。」趙南無奈，隨即有些期待地問，「說點好事，你看到你昨天殺江九陽那條熱搜沒？看到熱門了嗎？」

「說我以後去哪家戰隊，哪家戰隊AD就要當心被暗殺那條？」

「不不不，不是這個。」趙南說，「是第二條，說你和江九陽相性好的。」

余晞景冷漠：「十年腦血栓患者寫的？」

趙南乾咳一聲，不好意思地說：「是我發的。」

余晞景：「？」

「隊友炒炒CP多正常，官博沒事發個視頻、發個小花絮，能吸粉能賺錢又不影響你們訓練。」趙南說著，有些喪氣，「你倆外形挺搭的啊，怎麼反響這麼不好？」

余晞景指了指窗外：「你要帶我去哪？」

趙南茫然：「基地啊。」

余晞景：「哦，還以為你要送我去娛樂公司。」

這經理恐怕不是想給LIM拉人氣，是想人氣大滑坡。

難道他是猴子派來的卧底嗎？

「……」趙南有預感，光憑這張嘴，余晞景和江九陽同處一室肯定能給官博提供大量日常花絮素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