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箭在弦上,現在說這個話有意義嗎?
不就等同於渣男在床上說我愛你,我最愛你,我只愛你一個道理么。
沈檀差點沒忍住笑,雙手倒撐在洗手台上,目光水盈盈落在他身上:「你信我現在說的話?」
「你說我就信。」他像個執著的小傻子。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顯得不夠尊重。
沈檀就算想,也不是現在。她頓停了會兒,「陸鶴然,我們能不能挑個嚴肅點兒的場合。」
他不動。
沈檀慢慢鬆開手,把他往外推了推,「不做的話我先去洗澡了。」
「……」
她拽低衣襟露出眼睛,「我上去再拿件衣服就行了。」
他嗓音仍然暗啞,問:「醒了?」
「算了,睡不著了。」沈檀赤腳下床,抱住他,「我也想看看粒子。」
沒兩個街區,兩者都行。
兩人心裡都有數。
昨天睡覺前的話題自然而然被壓了回去,沒人再提。
沈檀穿了件短款山羊絨大衣,長發隨意挽起。她今天沒化妝,眼睛澄澈,唇紅齒白,看起來沒什麼距離感。陸鶴然破天荒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
順著電梯下到一樓,因為下雨,冬天潮濕的冷空氣一下涌了進來。
現在是七點零三分,她抱著被子坐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他背對著她,將T恤套到身上。男生寬肩窄腰,手臂向上收攏時后腰兩處腰窩深深往裡凹陷,實在性感。想到昨晚撫摸他脊背時的手感,心又痒痒起來,只能靠抓緊被角暫緩心情。
陸鶴然緩緩滑動喉結,出聲:「可以。」
沈檀眉毛一挑:「占我便宜?」
年初三的晚上在江亭苑渡過。
他撿起落在地上的衣物,然後去拉窗帘,收拾被兩人弄得一塌糊塗的卧室。
她邊擦頭髮,邊用詢問的眼神望過來:「怎麼不說話?」
但感覺不壞。
可能是這個稱呼會帶來一些新鮮感,也可能是昨晚被她逼迫叫姐姐的時候,能感覺到她用力咬合了一下,當然不是牙齒。是用更柔軟的地方,把他咬得死死的。
沈檀身上那件山羊絨大衣顯得沒那麼保暖了。她剛把兩隻手抄進外兜,就被男生寬敞的羽絨服蓋住了腦袋。衣服上有他的氣味,是被太陽曬過後很舒服乾爽的味道,與今天的天氣截然不同。沈檀不大喜歡陰雨天,但此刻並不覺得難受。
他把眼裡的不甘心隱去,很認真地挽留:「做的。」
兩步開外,手腕被人重新捉住,按在玻璃門上。
沈檀問他:「這麼早做什麼去?」
對話變幼稚了。
從卧室出去,到陽台打開一絲窗戶縫。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想叫她姐姐。
不去想昨晚的事最大的阻礙就是她。她存在感極強地坐在那擦頭髮,塗乳霜……就算是簡簡單單嘖一下嘴唇,都讓他有亢奮的念頭。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能讓他想到昨天扼住她下巴,叫她別咬時的感覺。食髓知味,頭皮都快要麻起來了。
等了她約莫二十來分鐘,終於出門。
化妝桌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片,飄窗邊的瑜伽墊也濕了一塊,還有用來隔離內衛的法式對開門,毛玻璃上斑駁狼藉。她真是水做的。
陸鶴然頷首,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笑:「姐姐占我便宜的時候我都沒說。」
「計劃是昨天要回家的。」陸鶴然將毛衣套到身上,扯了扯領口,「粒子的飯該吃完了。得回去給他喂一頓。你再睡下,醒了我帶早飯回來。」
討論學術。
總之現在的狀況不會太壞,她願意去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這是件好事。
沈檀笑得更厲害了:「你這麼一本正經,我還以為我們在——」
一晚上過去,陸鶴然恢復冷靜,也不急了。
後面的沒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醉酒的那天也是這樣,最正經的表情做最私密的事——學姐,我在給你講課。
冷風灌了進來,這才壓住了已經起勢的身體。
「搬東西都出汗了。」她道。
晨起的光線並不刺眼,也有可能是裹了雨絲的緣故。
等到他轉身來拿毛衣,兩雙眼睛在昏沉沉的室內碰到一起。
兩人還沒下雨天出去散過步,一大早吹吹風也不錯。想到這,沈檀道:「走路吧。路上看看有什麼好吃的,順便吃個早餐。要是沒找到想吃的,就點外賣,點到你家?」
「胡說。」沈檀站在電梯燈光下,回眸,「明明你樂意得很。」
一大早,沈檀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穿衣的響聲。她睜眼,入目一片昏暗。遮光簾將整間卧室都籠罩在靜謐夜晚的狀態,要不是看手機,壓根判斷不出幾點。
陸鶴然斂下心神,控制自己不去想昨天。在那雙塗著裸色指甲油,白生生的腳踩過浴巾出來時,抬頭問她,「下雨了,走回去還是開車?」
陸鶴然平靜點頭:「不過你的衣服看起來都不太保暖。」
沈檀家的衣帽間做的是玻璃移門,一眼就能看清內容。
昨天他們沒忍住在衣帽間的中島台上胡鬧了一會,想必那時候,他有的是時間參觀她的衣櫥。長款短款,各式剪裁,都是極漂亮極顯身材的。唯一缺憾是,不夠保暖。
沈檀嘖了一聲:「漂亮也很重要的。」
「你穿這個就很漂亮。」陸鶴然替她拉上拉鏈,掖平衣領,看著她被羽絨大衣裹起的巴掌大臉蛋,「而且我不冷。」
沈檀不信:「不冷你還穿羽絨服?」
「運動款就那麼幾件,沒得挑。」男生略無奈地說,「而且我在京城都打室外場,真的不會冷。」
摸到他溫熱的掌心,沈檀稍稍信了點。
她又順著手腕往他毛衣袖口鑽,貼合皮膚的地方熱乎乎的,像個小火爐。從門廳到小區門口,前前後後摸了他五六次,確保真的不冷,沈檀才心安理得。
他的衣服很大,手臂伸直才剛剛到袖口的地方,不需要抄進兜里就能全方位無死角地護住她冰涼涼的手。焐了一會,她開始沿街找吃早餐的地方。
可能是過年,如陶盛說的那樣,開業迎客的店沒幾家。
這一路上最歡迎他們的或許只剩便利店了。
連綿小雨漸大,沈檀勾著陸鶴然的手臂緊跑幾步,「我們還是到家吃吧?」
誤以為她是要自己下廚,陸鶴然問:「想吃什麼?」
「我看看。」
說著,沈檀摸出手機,開始低頭看起來。
她的手指點在屏幕上,熒熒光線照著飄進傘里的小雨。耐心挑了幾家,她問:「吃豆腐腦嗎?」
「鹹的。」陸鶴然點頭。
「行。」沈檀手指滑了幾下,「那我給你點甜的。」
嘴上這麼說,手指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勾選了咸口。
等選完,她又抬頭:「你怎麼不反駁?」
反駁什麼?
他這個高度,能將她的屏幕看地一清二楚。更何況甜口就甜口吧,她買的,沒什麼所謂。
沈檀覺得無趣,繼續往下翻動菜單,喃喃:「這家還有綠茶餅。我好久沒吃了,你要不要?」
「嗯。」
「可是我還點了麻球和糯米煎糕,會不會太多?」她猶豫道。
先前在一起,沈檀都是做決定的人。決定一段關係的開始,決定結束,並且決定整個戀愛期間大大小小所有的事。現在她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或許不是優柔寡斷,而是養尊處優環境下培養出來的性子終於想到了要聽取他的意見,了解他的想法,探究他的喜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那面發展。
陸鶴然替她決定道:「吃不完可以放那,中午拿出來熱熱。」
「這麼勤儉持家啊?」沈檀將所有東西都加入購物車,漫不經心地說。
怕她誤會,陸鶴然補充:「想吃什麼我可以單獨做,繼續叫外賣也行。我的意思是……」
「意思是?」沈檀下單,順著他的話抬頭。
他認真地握了下她的手,「姐姐不用跟著我勤儉持家。」
他眸色還是烏沉沉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但沈檀在這樣的目光中聽到咚得一聲,像重物墜地,也像空了的某處落到實處。她總是在這樣奇奇怪怪、大大小小的瞬間被觸動到。
她張嘴,又閉上,在微妙情緒的涌動中很自矜地說了句,「想得倒美。」
點的外賣過來需要二十分鐘。
沿路走到他家全程也用不了這麼久,他們如預計的一樣,比外賣更早抵達江科名邸。
聽到腳步聲,粒子已經早早奔赴門口,眼巴巴地等著。
門一開,小貓順勢竄了起來,往帶著主人味道的羽絨服上一個勁地撲。直到被拎住后脖頸,圓溜溜的眼睛與另一雙熟悉的對上。
粒子後知後覺自己撓錯了人。
小貓撓錯人怎麼了?小貓有特權。
粒子喵喵兩聲,不滿地揮舞爪子示意把他放下。
陸鶴然沒說話,在它腦袋上薅了一把,放到玄關台另一邊。
粒子得到自由,慢悠悠踱了兩步,然後一個爆沖,又想往沈檀懷裡鑽:「喵——」
沈檀正彎腰換鞋,只覺得貓叫聲在頭頂像道圓弧似的滑了過去。
再抬頭,粒子又被他主人拎在了半空。它習慣了,無辜地晃晃小爪子。沈檀迷惑:「它又怎麼了?」
陸鶴然伸出另一隻手,托住小貓,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認真地教育粒子:「別撓姐姐,也別撲姐姐。」
粒子不吭聲了,表情桀驁不馴。它一轉頭,眼神立馬變成可憐巴巴。
沈檀心軟地抱起小貓,用力吸了一口,「姐姐可以撓,也可以撲。別聽你爸爸的。」
之前是聽陸鶴然這麼自稱過,沈檀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很順口地說完。下一秒,陸鶴然不太滿意地拉住她,溫順提醒,「輩分錯了。姐姐。」
沈檀抱著小貓,用眼神回敬:嗯?那要怎樣?
「粒子很可憐。」
沈檀靜待下文:「嗯。」
男生喉結微動,一臉認真地說:「它從小就沒有媽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