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履行賭約
第八章履行賭約
九月很快過了將近一半,開學以來的第一個小長假悄然來臨。
恰逢周五,同學們都心浮氣躁的,有個別猴急的,甚至下午吃完飯回教室就把能收拾的作業都收好,打算下課鈴一響就背著書包一路狂奔。
因為中秋小長假很多住校生要回家,人流密集,所以學校的晚自習只上兩節課。
平時21:40才放學,今天八點不到就能下課。
第一節晚自習是語文,江南風原本打算讓學生們在自習課上把《逍遙遊》的預習作業完成,但是進教室后看到同學們的狀態,想也知道讓他們靜下心來是痴心妄想。
所以她乾脆把教學任務先扔到一邊,笑著問同學們不學習的話想干點什麼。
原本已經做好了在教室里硬生生熬過這節課的同學們,頓時沸騰起來,爭先恐後地出主意。
「擊鼓傳花!」
「木頭人!」
「那些有什麼好玩的,都是小時候玩膩的,看電影!看最近新出來的那個,叫什麼來著……」路右旗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最積極的那一個,在一眾吵鬧聲里屬他的聲音最大。
沒過多久,整層樓都唱起歌來,再然後,整棟教學樓都跟著喧鬧了。
如果連十六七歲的孩子都不跳不鬧,整天坐在教室里埋頭苦學,死氣沉沉,那麼成年後被生活壓迫的大人們便更是毫無活力了。
江南風回答:「我當年上學那會兒可喜歡這種活動。」
對面班的老師過來看了一眼,江南沖她無奈地攤了攤手。老師笑笑,沒說什麼,回了教室。
可誰知她還沒敲定主意說要唱歌,就有同學起了個頭,唱的是人們耳熟能詳的情歌,幾乎每個人都能跟上節奏,再不濟也能哼上兩句,教室里的吵鬧聲很快就被歌唱聲掩過去了。
學校是用來教孩子們玩鬧的時候注意分寸,不要做危險的動作的地方,不是用來教他們不要整天打打鬧鬧的地方。
「對對對,聽歌!放假前的狂歡曲!」有人開始符合。
沈南晏今天沒有再留到學校熄燈清人,他快速收拾好書包,和人潮一起湧出校門。
出校門后他直接往醫院去,到醫院的時候剛過八點,老太太沒睡,正在看電視,精神不錯。
「看什麼電影呀,一節課也看不了啥,要不我們聽歌吧,一首歌時間不長,全班一起唱還有氣氛!」有人提議道。
南詠中學對於學生愛玩的天性這一點看得十分通透明白,南中在這一點上沒有刻意去壓制。
不一會兒,對面班也傳來唱歌的聲音,並且聲音比一班還大。
漸漸地,隔壁班也傳來唱歌的聲音,接著是隔壁的隔壁……
學校培養的孩子不應該只有「博學,審問,深思,明辨」這四點,最重要應該是最後一個詞——「篤行」。
大家拎著書包歡快地朝校門口跑去,想要趕快離開校園,不過三天的假期就讓他們用上了校運會時百米衝刺才會爆發出的速度。
周校點了點頭:「確實,是我們老了,他們還年輕,十幾歲的孩子就該朝氣蓬勃,整天窩在教室里悶著,老氣橫秋的一點都不可愛。」
等到副校長周正開完會聞聲趕來的時候,下課的鈴聲也終於敲響。
周校看見這一幕再也綳不住臉,忍不住笑起來,假意斥責幾位老師:「以後不要這樣了,瞧給他們慣的。」
江南風覺得不妥,影響別的班級自習。
沒有一些譬如下課不能圍成堆,不能在走廊教室打打跳跳的奇葩規定。
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極度好強,集體意識在這種沒什麼意義的活動上更是強得可怕,為了不讓自己的班級落了下風,兩個班都在提高音量,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似的比誰的嗓門大。
沈南晏推門進去:「奶奶。」
老太太聽見聲音回過頭,眼睛就是就瞪大了:「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放學了?」
她在醫院呆得太久,已經不記日子了,總之過一天少一天,記著也是糟心的。
「放中秋假。」沈南晏回答。
「這麼快就中秋了啊……」
「記得買些月餅,也有點節日氣氛。」
「嗯。」
「我生日那天,讓你去棉城郊區一趟,其實是因為一件烏龍。」
「什麼烏龍?」
「就在那不久之前,我在路上走著,突然有一個算命的半仙攔住我,說我的孫子會遇見一位貴人。」老太太竟然半闔著眼跟沈南晏聊起了天,「他說,只要你那天去城郊,就能遇見。我一輩子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到了生命的終點,竟然也犯糊塗,聽了他的話,叫你去了。」
她向沈南晏伸手,示意他扶自己坐起來。
「大概是覺得虧欠你的東西太多,想賭一把,最後給你留點什麼。」她慈祥地看著眼前的人,繼續道,「現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這世上對沈南晏最好的人,竟然對他說「虧欠」。
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是會自我審視,甚至自我折磨。這種病態的現象,就跟「懂事的孩子總是吃虧」和「好人不長命」一樣。
世界從來不公平。
「不,您沒有虧欠我。」
沈南晏做冰塊做習慣了,不會說「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你是最愛我的人」這種直白又熱情的話。但是「您沒有虧欠我」這六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比任何一句通篇帶「愛」的句子都要熱烈和真誠。
老太太不再說話,笑著凝望沈南晏,她心裡其實跟明鏡似的,卻五味雜交。
沈南晏靜默,深褐色的眸子看著床頭的某處虛無,靜寂的病房只剩下兩道很輕很輕的呼吸聲。
「那個算命先生是哪位?」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都快睡著了,他才鬼使神差地再度出聲。
老太太起身剝了一個橘子遞給他:「你不是不迷信嗎?」
「不是迷信,就問問。」沈南晏接過橘子,從小到大隻有老太太記得他喜歡吃這個。
「就是我們家旁邊的老年公園,那棵最大的樹下面,只有一個半瞎子老頭,留著一戳白鬍子。」老太太說完,不忘警告:「你不會是因為被騙去城郊要找他算賬吧?你可千萬別,人家一大把年紀了,就是混口飯吃。」
沈南晏:「……」
他拿過老太太手裡正在剝的橘子,剝好后遞給老太太:「不是,您放心吧。」
在醫院待到老太太睡著,替她掖好被子后沈南晏離開醫院。
他沒有立馬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后對司機道:「詠南機場。」。
詠南機場。
沈南晏發小陳易從棉城來玩,出發前讓沈南晏記得來接他,還特意強調自己想要受到賓至如歸的待遇。
沈南晏口頭上應著,行動上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陳易翹了一整個晚自習,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下飛機后卻並沒有看見那個答應讓他賓至如歸的人。
他決定在他自認為整個機場最顯眼的位置上先站個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內沈南晏沒有出現就拍掉沈南晏的頭。
默數到九分五十九秒的時候,沈南晏精準出現在了陳易的視線里。
「沈南晏,這裡!恭喜你保住了你的頭!」陳易一邊替他保住狗頭而高興一邊沖他揮手。
沈南晏一臉看智障的表情。
他走過去,忽略掉后一句,沒話找話地誇陳易一句:「眼神不錯。」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長這麼好看的眼睛當擺設?」陳易沒好氣。
「這是選擇性失明,」眼看著陳易就要爆發,沈南晏快速換了一個話題,「吃飯了嗎?」
陳易果然是很好轉移話題的人,他搭著沈南晏的背,道:「還沒呢,這兒有什麼特色美食嗎,帶哥們去嘗嘗?」
「沒有。」沈南晏推開他,回答得很乾脆。
這確實是實話,他來詠城的日子不長不短,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和學校里,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這座城市,吃一吃這座城市的特色美食。
陳易被他推開也不惱,反倒開起了玩笑:「還是這脾氣,我倒要看看有生之年誰能搭你肩不被推開。」
「今天隨便吃點吧,明天去嘗。」沈南晏沒理他,避重就輕地繞回剛才得話題。
陳易:「那就這麼辦吧。」
吃過宵夜后,沈南晏帶著陳易回了家。
徐澗中秋節出差,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陳易提著行李奔波了一個晚上,身上汗黏黏的,先去洗了個澡。
出浴室后非常自然地往沈南晏床上一躺,雙手撐在後腦勺上,眼神里透著疲憊。
他是為數不多的可以躺在沈南晏床上,甚至讓沈南晏願意擠一擠睡一晚的人。
陳易和沈南晏從幼兒園開始就是穿一個褲|襠的好兄弟,這些年來雖然一直以互懟的方式相處,但兩人都懟得不亦樂乎。
「在看什麼呢,那麼入迷?。」陳易問。
沈南晏退出界面,隨手把手機丟在床上:「沒什麼。」說完就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他沒有把手機按黑屏,此時手機正躺在床上,發出不明顯的光。
浴室里傳來水聲。
手機上也突然一響,嚇陳易一跳。
他下意識往聲源處看,這一看就給他看樂了。
只見沈南晏即將黑屏的手機上蹦出一條好友申請。
欲雨:小姐姐晚上好呀~
陳易深知沈南晏不可能加這種無聊微信,但他一時玩心乍起,冒著生命危險拿起手機。
他回頭看了看浴室緊閉的門,想著沈南晏應該不能這麼快出來,要是他問起,就回答這是給他保住桃花。
於是陳易毫無心理負擔地思考著應該回一句什麼才好。
另一邊的江逾白被路右旗和陳盛嘲笑了好一會兒,他強忍著噁心,質問道:「她還沒回,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了?」他點進那人主頁,說:「人家性別明明寫的男!還非要我叫什麼小姐姐!」
路右旗勉強止住笑聲,解釋道:「這年頭個人資料都是瞎填的,小姑娘就喜歡在性別那一欄填男。」
江逾白:「那你怎麼知道她人不在詠南?」
路右旗指了指「地區」那一欄:「你看,她這兒寫的棉城。」
江逾白:「……」
剛是誰說這年頭個人資料都是瞎填的。
正想著,對面通過了申請,還回了一條消息。
生煙:你好。
江逾白在路右旗和陳盛方威逼之下,咬牙狠心開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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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易看見這條消息樂了,笑得打字的手都在發抖。
生煙:不需要男朋友,想要女朋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