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杜陵寒食草青青
以下是:為你提供的《》小說(正文11杜陵寒食草青青)正文,敬請欣賞!最快更新!
皇帝的儀從尚未離了駐蹕,聞訊接駕的通州知府已得了信,連夜供備,招了幾十名工匠在九眼四龍碑上又添新紋,恭賀皇家弄璋之喜。冰@火!中文
康熙到達通州城外之時,通州知府已經率人在官道上等候多時,進上的九眼四龍碑、萬民功德傘、道邊的御書碑亭,『色』*『色』齊備,滿以為能得皇帝的褒揚,卻不知大大犯了皇帝的忌諱。
念著他本是恭賀皇家喜事,康熙不好觸自己的的霉頭,倒沒有雷霆大怒,卻也狠狠地申誡了幾句:「朕自恭登大寶以來,萬事以民為先,但凡巡幸不過為了周知吏治,觀覽民情。朕添血脈,自是大喜事,孟子曾道:民貴君輕。況小兒乎?朕為君尚知體貼民情,一切需用之物,皆從節儉。若爾等地方官派取民間,擾害百姓,徒增滋擾累,有干天和,反為不美。」
通州知府唯有謝罪乞恩,康熙也不願在這等糟心事上多糾纏,他這次出巡京畿重點是視察河工而來,二十九年的大旱給康熙的打擊尤為深重,攘外必先安內,收成欠奉耽誤了他殲滅噶爾丹的大計,更糟糕的是外患未消內憂又起,旱災過後饑民流離失所,那年百官奏報上述說的餓殍滿地更讓立意做聖君的康熙很是灰心。所以這幾年康熙格外重視河工,年年撥款戶部,一來鞏固民本,二來也為再次出兵厲兵秣馬做準備。隨意訓斥幾句,便命人傳了水利官來回話。
很快淮套水利官目張鵬翮就在行營外遞了牌子覲見,康熙隨意看了看他,賞了平身,開始問話:「你上次的奏本說要開鑿溜淮套,朕看了覺得不錯,到底如何開鑿,你現下就說一說開鑿的辦法吧?」張鵬翮不緊不慢奏道:「皇上愛民如子,不惜百萬帑金,只為救濟群生,黎民百姓們都齊聲讚頌聖恩。」
康熙是務實之主,一向不耐那些繁文縟節,聽著張鵬翮這一番歌功頌德的話后,已是很不耐煩。滿以為他講完那些官樣文章總要講到正題,只見張鵬翮安靜低頭垂手,再沒有下文,康熙不由得眉『毛』一皺,耐心地對張鵬翮說:「你說的這都是無用的空話,我要問你的事是河工事務。現在大小官員都集中在這裡,這河應不應開?怎樣個開法?正好可以把道理向大家講個明白。」
張鵬翮說:「我是奉皇上旨意前來督辦河工的,但覺事關重大,所以還請皇上親臨閱視,親自決定開不開!」康熙一聽,勃然大怒:「今天朕沿途察看,見所河堤上所立的桿竿錯雜散『亂』,問你竟然全然不知,你是專門負責工程的,此事不留心,什麼事才留心呢?」張鵬翮本就心虛急忙跪在地上,去掉官帽,連連磕頭請罪。
康熙已是七情上面,大聲呵斥張鵬翮:「朕將天下河工託付與你,是天大的責任,是將百姓的『性』命給你周全。你為河工首領,安居署中,兩三月不一出,惟以虛文為字,是欺瞞於朕,騙哄對天,辜負皇恩!來人,把他拖下去,打他五十大板,革職鎖拿,等朕巡視完河堤,再交由六部議定其罪!」
初春的河堤上,星星點點的碧草已經疏疏織就了各式的圖案,康熙帶著河工主事牛鈕等人上了河堤,親自指示挖河建壩事宜。.zhuzai.cc
康熙讓太子胤礽從侍從那取了方天儀『插』在地上,又命大阿哥去定標,大阿哥胤褆仗著體格,親自扛著數十桿將豹尾槍,順著主事們做得標記,下盤定住,左肩輕聳,右手隨意拿一桿豹尾槍,向下一擲,那槍就穩穩紮入土裡,不一會兒就縱橫豎立,康熙見兒子如此得用,心內高興,環視諸子:「不愧是朕的大阿哥,果然堪作眾阿哥的表率。」
旁邊的皇子們知道這般孔武,只大阿哥能有獨一份,自己沒這能耐,只有低頭羨慕的份,太子守著方天儀,跟著康熙親視儀方向,雖是恩寵非凡,到底沒得著這般人前出彩,已經不是味兒,聽見父親的親口讚許大阿哥為表率,心裡隱隱泛著酸意越發忌諱起來。康熙不願幾個皇子閑著,各自分派了任務,三阿哥跟著康熙幾何代數都學得好,就拿著硃筆負責計算方形儀盤的數據,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負責分釘樁木,以記丈量之處,七阿哥腿腳不好就跟著康熙於尾處立在黃蓋下。
這邊廂三阿哥胤祉得了機會一展所才,大為激動,也不假手他人,親自把儀盤放在膝頭定方向,支著小內侍拿著皮尺東跑西顛的丈量,標下位置分派給三個阿哥去分釘樁木,時不時還跟皇帝爭論下,全不顧旁邊的太子越來越沉默。
五皇子胤祺看著忠厚,心裡卻很有計較,拿著地圖一刻不肯多留拉了弟弟們就走。順著大阿哥立的標記,找准位置,開始立樁。說是阿哥們立樁,不過是皇帝讓他們見識疾苦,旁邊的臣子侍衛怎會真的讓皇子們挖土打樁?不過是河工都按著標記做好了,皇子們親手把木樁立下,再隨喜給一鍬土便完了工。
胤祺、胤禛都靜立河堤上,等著河工們完事,胤禩卻獨自跟著河工走,胤祺只當他小孩子去看熱鬧,左右有侍衛們跟著,便也由得他去不理會,只跟胤禛說些閑話。卻不想胤禩一路跟著河工們下到堤內的窪地,伸手拿了把鍬跟著河工一起開始挖土,侍衛們攔也不好不攔也不好,早有機靈的跑回河堤上回了兩位大阿哥。
胤祺在河堤上早看見了,心道:這弟弟莫不是第一次跟著出巡?怎地這般心實?忙沖胤禛使個眼『色』,兩人撩起袍角下了河堤。
胤禩只管呼哧呼哧地挖坑,挖好一個,就去侍衛手上看看圖,找到下一個繼續挖,那些河工們哪見過這等情景,只怕被這小皇子小瞧了去,都埋頭苦幹。已經開始第三個坑的胤禩早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也懶待回頭,肩膀卻被一雙手扶住了。
回頭一看,是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就在他身後溫和地看著自己,胤祺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鍬遞給侍衛,:「老八,你年紀小,身子骨那禁得起這般勞役,快放下。」胤禩也不跟他搶,笑笑:「皇阿瑪在我們讀書的無逸殿殿外種藝五穀之屬,不過是想我們子孫知道稼穡之艱難,今兒難得有機會跟著阿瑪親歷民情,與百姓共體時艱,怎能辭之以年幼?」
胤祺看著這個弟弟,個頭不過剛到自己的肩膀,這時一臉小大人的樣子說著話,實在有趣,胤禛在一邊也掌不住笑了:「老八,你這是在變著法的說哥哥們好逸惡勞吧?」胤禩接過話頭:「可不是嘛,弟弟我就等著哥哥們下來共襄盛舉呢!回頭也好一同跟皇阿瑪討賞。」
說著便回身去侍衛手上拿了三把鍬過來分了,胤祺胤禛相視一笑,便也接過一同呼哧呼哧地挖坑。
晚間,御舟上
日間皇子們的表現都很優異,康熙也把不順心的人事都拋到腦後,決心獎勵下自己的兒子們。通州近河,水土皆佳,獸多魚鮮。皇帝派了侍衛們去附近的密林里打獵,自己就帶著皇子們在船上捕魚。所謂捕魚,千萬別想到什麼獨釣寒江的雅緻,不過是康熙在船上撒網,兩岸的官兵舉著火把往來奔走,敲鑼打鼓把魚趕到漁網附近,等到收網時大魚小魚都有。
魚蝦滿倉,侍衛們帶回了狍子、小鹿,也收穫頗豐,夜晚,熊熊的篝火燃起,康熙帶著兒子圍坐在火邊,分發獵物。
篝火噼啪作響,映著每張人臉都是明亮的,康熙舉起杯子祭過天地,心裡很是得意,大阿哥孔武,太子能幹,三阿哥精於學問,就連幾個小的老四老五老八都能體貼聖意,康熙很是滿意。
因是眾人席地圍坐,只太子挨著皇帝右手,皇長子挨著皇帝左手,三阿哥不喜太子,更不願挨著大阿哥,便讓老四老五坐自己上手,自己挨著老七坐。大阿哥趁便將八阿哥攬到自己身邊,胤禩素來會說話,此刻扮個幼弟,自能哄的大阿哥眉開眼笑,卻也不忘身邊的四阿哥,添酒加菜,小意兒殷勤。
正是酒酣飯飽,推杯換盞之際,康熙已經開始點名了,從太子一路誇到自己身上,不過隨著眾,起身敬酒謝恩而已,胤禩並不想多突出。
可偏偏總有人不想讓人如意,三阿哥今日出足了風頭,仍是不暢意,此刻又催著皇帝賦詩以錄今日盛事,豈止太子不平,大阿哥也忿忿了。
皇帝飲了幾杯酒,胸中早就豪情萬丈,三阿哥的話正合了他的心,內侍傳來了紙筆,太子磨墨,三阿哥捧紙,康熙沉『吟』片刻,就要揮毫。
胤禩巴不得三阿哥樹敵,覷見康熙落筆寫了題目:網魚,心中便有有了計較。低低回身同大阿哥說:「大哥,偏他有那興緻,難不成只他今日有功勞,把別人都看作什麼?」大阿哥沉沉哼了聲:「看這小子張狂到什麼時候。」胤禩又接著說:「大哥不長於此道,待會再尋別的機會,可別讓他蓋過大哥你去。」大阿哥聽得他言語之中的回護之意,很是滿意:「老八你放心。」胤禩又說:「偏他會網魚?大哥你在軍中替皇阿瑪網羅的可不是這三錢不值兩錢的魚,可是實打實的將士,若沒有大哥你,二十九年那一役,軍中已是凋敝了。」皇長子心裡一動,拍拍胤禩的肩膀,起身去看皇帝的大作,剛只寫了六句:
春日江水深千尺,捩舵移舟網親擲。
溜洄水急浪花翻,一手提網任所適。
須臾收處激頹波,兩岸奔趨人絡繹。
小魚沉網大魚躍,紫鬣銀鱗萬千百。
更有巨尾壓船頭,載以牛車輪欲折。
康熙正在思考下一句轉什麼,旁邊的大阿哥輕輕地說:「皇阿瑪,這魚好得,只是您更想網羅天下的人才,戮力同心讓我大清朝海晏河清吧!」康熙抬頭看看自己兒子,這幾句說到了他的心裡,作為一代明君,有什麼比創一個盛事更值得驕傲?當下文思如泉湧,一首樂府很快就收了尾:
水寒冰結味益佳,遠笑江南誇魴鯽。
遍令頒賜扈從臣,幕下燃薪遞烹炙。
天下才俊散四方,四羅咸使登岩廊。
爾籌觸物思比托,捕魚勿謂情之常。
抬頭看看大阿哥,溫言道:「大阿哥你說的好,皇室氣度,自該時刻把天下放在心裡,縱是遊樂,也不能忘了本分。」大阿哥得了這等評語,自是喜不自勝,便是太子見到三阿哥吃個暗虧,也很高興,根本不計較是哪個出的力。
胤禛雖聽不見傍邊大阿哥說什麼,但看見兩人竊竊私語,只覺自己被排斥在外,很不舒服。忽然腰間被人捅了捅,原來是胤禩,:「四哥,皇阿瑪命侍衛們將那些鰱魚、鯽魚全都切成段,浸在羊脂里,估計是要星夜送回宮去的,四哥,這鰱魚本就肉細,浸了羊脂就更香了,呵呵。」胤禛早聽明白他的意思了,溫僖貴妃身子不好,佟娘娘主持著後宮,自己是佟皇后撫養的,跟佟娘娘一向也親厚,這魚估計都由佟娘娘分發,這老八是算計自己呢。
抿著嘴鑿了下他的腦袋:「就你是個貪吃鬼,回宮還早著呢,誰知道那些魚留不留到那時候。」胤禩嘻嘻一笑:「哥哥你又冤枉弟弟了,我可不是為自己討,九弟十弟他們都在宮中沒跟出來,遊玩沒他們的份,難道這魚還不分他們一塊嘗嘗?」胤禛萬沒想到他是這番心思,暗暗中意他的手足情深,嘴裡卻不肯帶出來:「我們哪裡是出來玩,不是來考察民情,共體時艱的么?老八你怎麼這會子不拿這個說嘴了?」胤禩早看明白他的表情,也不接話,夾起塊魚肉,細細剔了刺,安在銀碟子里捧給胤禛:「弟弟有不是,哥哥你教導了便是,何必跟弟弟這樣計較?古有讓梨,今日弟弟便讓了這魚請罪可好?」胤禛本就不是真心計較,見他這樣做小服低,哪裡還端的起架子?笑嘻嘻接了魚,還了他個果子,輕輕揭過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