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後記·圓舞(三)
第一百二十六章後記·圓舞(三)
有紀在這裡停留了遠比她預料中要更久的時間。
留在灶門家吃過飯,又將糖果與各種甜滋滋的小點心分給孩子們——緣一則被有紀特別塞了一大包繽紛水果味硬糖——的轉天,她就送煉獄杏壽郎回了他家,並對他的父親煉獄槙壽郎認真道了歉。
若非最後好感度滿值的獎勵是重新恢復人身,並擁有來去原世界的自由,她一定像炭治郎那般,會為此愧疚終身吧。
面對失而復還的長子,正醉在酒中的槙壽郎反應並沒有十分明顯;但杏壽郎的弟弟千壽郎就完全無法剋制自己的感情了,撲過來死死抱著兄長,哭得比炭治郎那時候還大聲,讓杏壽郎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摸著這隻哭唧唧的小貓頭鷹腦袋,應著他一聲又一聲的呼喚。
當然,這並不是指槙壽郎對自己兒子的感情冷淡,身為鬼王時期的有紀同樣也是看著槙壽郎長大,知曉他究竟有多重感情——等到第二天槙壽郎再度起床出門找酒喝,卻驚愕望向朝他打招呼的杏壽郎時,足以證明他前一天原來是喝醉了沒清醒,誤把杏壽郎當成了幻覺。
所以才對她的道歉也表現得很平淡嗎……有紀不確定想道,難道當時是把她也認成買一贈一的幻象了?
叨嘮過煉獄家后,她又被邀請去了產屋敷家宅。
在那裡,有紀見到了未喪失視力的產屋敷耀哉。
他望過來的眼神十分溫和,詛咒逐漸褪去的面容俊雅,朝她微微笑著,夫人與孩子也正陪伴在他身邊,手鞠球在榻榻米上咕嚕嚕的滾,又被雛衣小步跑去撿起來。
[小女尚且不懂事,讓您見笑了。]產屋敷耀哉的聲音依舊很輕,有著好聽的溫柔韻調,[先父過世之前,您在榻側向他保證詛咒會在我這一代終止。當時,年僅七歲的我雖對此心懷希望,但也已做好接受詛咒纏身而亡的未來。]
[而您確實做到了,以付出最小傷亡的代價。]產屋敷耀哉與其家人一道,端正跪坐著,雙手點地,俯身向有紀施以一記大禮,[感謝您為消滅惡鬼…消滅鬼舞辻無慘,所作出的一切。]
有紀想起了她剛自本能寺救下織田信長不久,受邀去見當時的產屋敷主公的情況。
在那裡,有紀見到了信長的後代,織田信成。
[不必客氣,這原本也是我的目標。]有紀笑著對他搖了搖頭,[我得感謝你、以及你的父親,和每代的產屋敷家主才是。一直以來都如此信任我,無條件配合我的要求……實在感激不盡。]
人員調度、資金流向,乃至策略調整等等,每年的柱合會議她都會被邀請參加——而只要是她提出的建議,幾乎都被十分徹底的貫徹執行下去了。
繼國家。
那年的家主不過是七八歲的孩子,卻已經十分早熟沉穩,亦如眼下的耀哉這般溫和、聰慧,眼底透著懷抱希望的堅定光輝,令她感到懷念。
[我向你保證,有機會一定來看你。]
在幕府制度被廢除后、只被稱作織田宅的府邸里又過了許多天,有紀終於辭別了依依不捨送出兩條街的織田信成,風塵僕僕的去往最後一站。
[這可是我們早就說好了的。]
在產屋敷家又停留了一段時間,她獨自動身前往了京都。
感謝大正時期的日本已經有了便利的列車,才不至於讓她花費太多時間在趕路上。
[接下來,請與天音及孩子們一道盡情享受無憂無慮的、平淡而幸福的漫長餘生吧,]有紀道。
見到有紀白天堂堂正正的自屋外走來,他顯得萬分欣喜,[您、您已可以行走在陽光之下了嗎!]
信成同樣也是有紀從小看到大的,此刻難掩情緒激動的搓了搓手,筆被丟到一旁,連公務都不打算繼續批了,[這麼說來,您的心愿達成了!這可實在是妙極,可喜可賀!我這就去命人放煙花!]
[放煙花等到之後再說,]有紀笑著阻止他,[新的制度如何,有什麼難處嗎?]
[自然是沒有的,有紀大人的建議一向可靠,何況我們對此早有準備,只需要循序漸進即可。]剛接手這個國家沒幾年的織田信成乖巧坐好,向她彙報了下近段時間的工作成果,[民眾的反響也大多十分積極,哪怕引進外洋的新鮮事物,也並未對本地的產業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有紀讚許點了點頭,[我只能幫到這裡了,信成。]——她開口道,[接下來該走的路,連我也不曾見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無論未來走向是好或壞,都不必太過記掛於心。]
[有紀大人!]吃驚下的織田信成脫口而出,[為何這樣說,您要離開信成了嗎…!]
[這世間所謂的\'亘古不變\'本就從未存在過,]有紀唇角微彎,不容置喙道,[或許我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也或許不再有…]
[……啊。]有紀張了張口,往著面前抿著嘴掉眼淚的青年,後半句話只能默默咽回去,轉而抬手安撫摸了摸他的腦袋。
有紀下列車后又走了一段路,離大門還有段距離時,遠遠便望見緣一正站在門口等她。
[緣一怎麼知道我會在今天過來?]有紀十分驚訝。
[我每天都會在這裡站上一段時間。]緣一斂目回答道,[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嗎?]
有紀點了點頭,[接下來,我會一直留在這裡。]
直到……。
繼國緣一領著她往裡走的路上,遇到了正在玩耍的有一郎和無一郎,正好也是一對雙生子——連劍術天賦也是弟弟更好一些,為此岩勝還忍不住暗自嘀咕過是不是什麼神明詛咒之類。
有一郎是被當做繼國下一任繼承人培養的,因此性格要更果斷強勢些,雖然也與無一郎一同接受緣一與岩勝的劍術指導,但並沒有相當深入的鑽研過。
無一郎則相反,性格溫柔善良的他在劍術上卻表現出色,而他對此也十分有興趣,經常能見到他苦練劍術的身影,甚至開發出了獨有的霞之呼吸,達到柱的實力。
但由於他本身年齡還是有些小了,性格…用岩勝的話來說,簡直是同緣一如出一轍的有點呆。因此出任務時,岩勝總會不放心的安排其他人幫忙跟著照看下。
如今,惡鬼已然盡數消滅,不用再出任務的無一郎除去磨練劍術以外,最多的時間就是花在和哥哥一起玩耍上。
有一郎雖然每次都冷著臉和他說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但也每次都縱容的與他玩上許久。
[有紀姐姐,]轉過頭的無一郎看見她與緣一,露出十分開心的笑容,[要來一起玩嗎?這是羽根突,最近很流行的遊戲。]
羽根突,又叫做板羽球,雙方用羽子板互相打擊毽子,沒接住的一方就算輸家,要被贏家用墨水畫在臉上任意一處。
[不是現在才流行,笨蛋無一郎,]握著羽子板的有一郎口吻平淡,[都告訴你這是女孩子才會玩的遊戲了,你只是以前沒見過而已。]
[但是很好玩啊,]無一郎眨了眨眼,[有一郎臉上都快被我畫滿了。]
有一郎握著羽子板的手一抖,[…………]
糟糕,好想揍這個笨蛋一頓。
而笑著與兄弟倆打完招呼的有紀,再穿過一道院內的連廊后,就來到了岩勝目前居住的房間——他尚且能披著外袍坐起身,但比她剛回來時顯得更虛弱。
有紀信守承諾,一直陪他迎來了生命徹底消逝的那刻。
[還有什麼遺憾嗎?]有紀問他。
[已經…沒有了,]岩勝緩慢而平靜的合上了眼,緣一與有紀分別握著他逐漸冰涼的的手,所延續下來的血脈後輩,也皆環繞於他的床前。
[我…或許就是為了體會到此時此刻的莫大幸福……才誕生於世的。]
[你值得的,岩勝,]有紀替他拭去眼角殘留的淚水,輕聲開口道。
[你值得這一切。]
遵照繼國岩勝的意願,他的葬禮並沒有辦得多麼隆重,甚至可以用簡單來形容。
繼國緣一平時的表情本就十分寡淡,幾乎很難看得出什麼心理波動;但這次他時常會獨自坐在長廊上,掌心摩挲著那截做工粗糙的短笛。
[不用擔心,我沒事。]在有紀也挨著他坐下來時,緣一先出聲道。
[人的性命本就如長河星辰,在某一次的寂靜吐息間,便會如耗盡的燈油般平淡熄滅,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搖了搖頭,[我不會為此感到悲傷,因為這天地間的生靈皆將匯聚於同一個終點。]
[到那時,我會再見到兄長的。]
有紀嗯了一聲,[我是來與你道別的,緣一。]
[我知道,]他垂下眼,望著手中被時光浸得溫潤的竹笛,[有紀已經在這裡待得足夠久,是時候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有紀又嗯了聲,沒有再說什麼,坐在他旁邊的身體也沒有挪動半分。
[我會想你的,]停頓片刻,緣一又開口問她。
[有紀也會想我嗎?]
[會的,]有紀說。[我一定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