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龍蕪悠悠轉醒。
她覺得自己手也疼腿也疼胳膊也疼後背也疼，簡直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而希爾維斯特正仰面躺在距離自己約五米遠的冰涼地面上，看上去，像極了一具已然喪失生機的屍體。
這是已經死了？
龍蕪湊過去，伸手探了探希爾維斯特的鼻息。嗯，還有一口氣在，看來暫時不用考慮給他收屍。
查看完希爾維斯特的情況，龍蕪便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這裡像極了電視劇中，霸總的私人研究院。此地端莊大氣，非常適合徵用來做霸總名下的第一套正式房產。
龍蕪正饒有興緻地打量著此處，卻發現不遠處赫然行來一群白大褂，而白大褂們的身後，跟著一個步伐極慢的孩子。孩子的手腳為鐐銬所束縛，被迫跟隨在白大褂們的身後，他所過之處，是一點一滴的鮮血，無聲地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孩子有同希爾維斯特一般美麗的銀色長發，卻不像希爾維斯特的長發那般有著綢緞似的質感，而是雜亂枯槁，遮擋住他皸裂的皮膚。
而現在，這群人像是沒看見龍蕪和昏迷中的希爾維斯特一樣，步履匆匆地從他們身旁走過。唯有那個沉默地跟在隊尾的孩子，突然抬頭望向龍蕪。
這孩子有著漂亮的、紅寶石般的眼眸，莫名的熟悉感讓龍蕪下意識地對他心生好感：「……你好？」
龍蕪向他描述：「按理來說，我們是記憶的看客，而記憶中人看不到我們。但是那個孩子居然和我對視了，有點奇怪。」
「看到了一個長得和你很像的孩子，在一個純白的研究所里。」
他環顧四周：「這裡又是？」
龍蕪回答道：「看完記憶就可以出去了。你和那個入侵者加起來，一共是四段記憶。」
「那個罐子是當年女媧大神造物的時候，用來裝泥土的罐子。」
身旁的希爾維斯特悠悠轉醒，龍蕪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她突然頓住：「——誒，那我剛剛看的是誰的記憶啊？」
希爾維斯特深吸一口氣：「……既然這樣的話，那該怎麼從這裡出去呢？」
她拍拍冰冷的地面：「我們現在就是在這個罐子的裡面了啦。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很有趣？」
龍蕪解釋：「並不是所有泥土都適合用來捏人的。一開始，只有大河源頭的雪水，混上昆崙山腳的泥土，才能捏出人來。為了能將原材料帶得更遠些，她就捏了個罐子。」
希爾維斯特聽到自己愈發倉促的心跳聲。他害怕自己的過往被擺到龍小姐面前，更害怕自己的膽怯被她發覺：「你剛剛看到什麼了嗎？」
在科學光輝下熏陶了三十年的希爾維斯特，第一次直面來自上古的神鬼力量。他的世界觀多少受到了些沖級，但依然很淡定：「我當時是為了防身，隨手拿起那個罐子的。它有什麼作用嗎？」
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希爾維斯特急切地抓住龍蕪的手：「有人、有人潛入了你的房子，他恰好碰到了我……信息素沒控制住的時候，我攻擊到了入侵者，但是他和我一起掉入了……」
她看向希爾維斯特，對方面上掛著「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哦」的禮貌笑容，讓龍蕪有些挫敗地收回視線：「好吧，也許是你的，但那又怎麼樣呢？」
「掉進了這個罐子里。」龍蕪很貼心地補充，「現在我們看到的就是這個罐子內的場景。」
龍蕪摸摸下巴：「也不知道這記憶是誰的。我也沒發現你說的那個入侵者。算了，先想辦法從這裡出去吧。」
有趣沒覺得，不祥的預感倒是在加深。希爾維斯特問：「那這個罐子現在的作用是？」
全新的景物已然在他們面前鋪開。這一次，他們身處一處稍顯荒涼的花園內。花園內空無一人，唯有一架落了灰的鞦韆，在風中吱嘎吱嘎地搖晃著。
但那孩子只是無言地轉身，跟隨那群白大褂的腳步離開了。
龍蕪愉快地回答：「是回溯罐中人的記憶，重現他曾經經歷過的場景。哎呀，其實這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麼用，畢竟我不是人。但是這東西又很有收藏價值，所以我當年還是用了一塊鱗片，才把這個罐子拿到手呢。」她看了看周圍：「你看，已經開始變換場景了，說明要進入到下一段記憶了。」
這孩子身上似有些許大荒的氣息，讓龍蕪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探尋他的血脈。可她轉念想到，此處萬事萬物皆為虛妄，便也收手作罷。
霸道總裁挺起胸膛，一副酷霸狂拽帥的模樣：「男人，這世上只有我可以讓你受委屈！」
此言一出，振聾發聵。
希爾維斯特沉默一瞬：「那你之前幾天，不見我，是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
龍蕪很驚訝的模樣：「我們好歹AO有別，你身上信息素那麼濃，我再來找你，那就有些不守A德了。」
她理理衣襟：「我命中注定和我的小白花有一場複雜的愛恨情仇，在此之前，我應該只有一個綠茶屬性的白月光，所以就還是和別的O保持距離吧。當然，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覺得等你信息素沒那麼濃了，就可以保持之前的關係了。」
龍蕪補充一句：「就像現在。」
希爾維斯特：「……」我真是恨死了你的狗鼻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熱期要來了，但龍蕪又突破了混淆劑的重重抵禦，聞到了他即將到來的熱期。
短暫交談間，一名銀髮少年緩緩走入花園。
龍蕪瞬間瞭然：「啊，這裡是你的回憶。那剛剛你昏迷的時候，我看的那段也是你的回憶。」
希爾維斯特：「你看到的可能是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的回憶吧，我記得經常有人要給我做體檢。但詳細的細節記不清了。」
莫名其妙處在回憶中，他變成了一個優柔寡斷的Omega。連鼓起勇氣告訴龍蕪真相都做不到了。
有些可恥，但他本來就是一個可恥的人類。
回想起自己曾見到的那個銀髮少年，龍蕪覺得身體不太好可能是真的，但是體檢？她覺得那群白大褂對少年希爾的態度並不友善，與其說他是體檢對象，更不如說是一個——
實驗體。
走入花園的銀髮少年，狀態比上一段回憶中看起來更健康。他略帶些茫然地環顧四周，沒看到藏身於灌木叢后的龍蕪與希爾維斯特。
龍蕪拍拍希爾維斯特：「你還記得你這是在幹什麼嗎？」
希爾維斯特低聲回答：「應該是在等人來。」
他等待的人很快就出現了。那時個一頭藍發的少年，看上去比希爾維斯特大上十多歲。藍發少年很恭敬地向他行禮：「殿下，馬上就是您測試精神力的時候了，您不去嗎？」
少年希爾維斯特回答他：「我不想看見別人。」
龍蕪：「這誰啊？」
成年希爾維斯特回答她：「這是我的副官，一個老好人。」
「那你為什麼不想去測精神力？」
「唔……我也忘了。」
有一些事，他並不願現在就告訴龍小姐。
另一邊，戴利亞正在耐心地哄少年希爾維斯特。他是一個性格溫和的beta，很快就成功把少年希爾維斯特帶離了花園。這段記憶本該就此結束，可面前的場景並未發生任何變換。
龍蕪回頭去看希爾維斯特，只見他周身縈繞著小小的烏雲，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模樣。
哎，這年頭，當傑克蘇也不容易啊。
在少年希爾維斯特與戴利亞離開后，這方小小的花園內又出現了別的人。
龍蕪看著這人同自己如出一轍的黑色長發與金色眼睛，幾乎要驚呆了：「這是誰啊！」
她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場挽袖子揍人：「這是哪裡來的假冒偽劣產品！不行不行，我得給她一點教訓！竟敢冒充我，我明天就要他們家破產！」
如果按照真正的霸總標配，此刻她應該一拳打碎了桌板，連身邊的溫度都驟然變得冰冷。但很可惜，此處沒有桌板可以給她打，她也沒有希爾維斯特的傑克蘇體質，她只能惡狠狠地瞪向這個假冒偽劣產品，和假冒偽劣產品所在的記憶的主人：「太可惡了！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希爾維斯特無奈極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我也沒有任何與她相關的記憶。」
他的表情十分誠懇，龍蕪只能選擇暫時相信他。
那個同她相似的人並未在此處過多停留，她只是在花園內走了一遭，便匆匆離去了。但龍蕪十分憤怒，她覺得自己身為天上天下第一霸總的尊嚴受到了挑釁。
場景再一次開始變換。
屬於希爾維斯特的記憶應該已然結束，可這一次，在空曠的廣場上，龍蕪又看到了那個眼熟的銀髮少年。
「這不對啊？」
龍蕪有些疑惑：「為什麼還有你的戲份？你不是應該，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對，你應該已經領盒飯了！」
「這個嘛……」
看著那群將銀髮少年團團圍住的人，希爾維斯特突然露出一抹攝人心魂的笑容。
「可能是因為，我是這名入侵者人生中，永遠都難以翻過的大山吧。」
龍蕪看看他自信的笑容，又看看那群將銀髮少年圍住、下一秒就要對他施展暴揍的練家子：「你確定是他們翻不過你，不是你翻不過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