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論拆台的能力，希爾維斯特向來是很佩服龍蕪的。她總能以最天真的神態，說出最殘忍、偏偏本人無知無覺的話來。在讓人恨得牙痒痒這點上，龍小姐的確很有霸道總裁的風範。

希爾維斯特輕笑：「到底怎麼樣，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行吧，那這個入侵者又是誰？」

這段記憶中的少年希爾維斯特已經被人一拳揍在臉上了：「看起來，你認識他，而他很討厭你。」

希爾維斯特平靜地回答：「從血緣關係上來說的話，他算是我弟弟。」

龍蕪秒懂，皇室秘辛。

不愧是傑克蘇，果然不同凡響，走過的劇情比她這幾萬年經歷的還多。

希爾維斯特的弟弟為何會闖入龍蕪的小屋，這暫且不得而知。但這段記憶中，此人囂張的態度實在是讓龍蕪有些不爽。他作為領頭人，帶領著一群小弟對希爾維斯特進行群毆。

「你怎麼不反抗啊！」看著少年希爾維斯特被他們打得頭破血流，龍蕪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不回答，只是兩行清淚自眼角劃下，化為鑽石后砰然墜地：「你果然……也嫌棄我是一個廢物嗎……」

龍蕪：「？」

希爾維斯特：「有點長，不方便現在說。」

龍蕪：哦，這臭小子叫德萊漢。等從記憶罐中出去，先好好地揍他一頓。

什麼玩意，這O的腦迴路怎麼這麼奇怪？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龍蕪怕了他的眼淚了（絕不是被鑽石的光芒迷住了眼睛），乾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沒有」，便閉上嘴，繼續看這段奇怪的回憶。

眼看著少年希爾維斯特快被打暈過去了，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你們都在幹什麼！」

中年男人到來之後，實行毆打的小團體頓時四散而逃，非常典型地大難臨頭各自飛。而希爾維斯特的「弟弟」卻被中年男人叫住：「德萊漢！」

這讓希爾維斯特頭一回覺得，有些愧疚。

龍蕪看向身邊人：「希爾維斯特是誰？我怎麼覺得這名這麼耳熟啊？」

龍蕪秒懂，皇室規矩。只能說不愧是傑克蘇，名字都很有那味兒。

失敬，失敬。

中年男人痛心疾首：「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希爾維斯特可是你的兄長！」

希爾維斯特本人：「……維斯特是我的中間名，把我的名字和中間名連起來讀就是希爾維斯特。」

來者是一名皺紋很深的中年男人，他看見倒在地上的銀髮少年，頓時心急如焚地跑過來：「希爾維斯特，醒醒，還聽得到我說話嗎！」

德萊漢彷彿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憤怒地跳起來：「我才不承認這個怪物是我的兄長！就憑他也配？」

德萊漢不情不願地回頭：「在。」

龍小姐實在是很好懂，只要看她變幻莫測的表情，就能猜出她已經依靠強大的腦補能力，補全了他拙劣的謊言，也從未質疑過他的身份。

希爾維斯特的笑容親切得體：「抱歉，我也記不起來了。」

「那你的名字具體是什麼啊？」

哎，不愧是傑克蘇，龍蕪再次感慨，這心胸就是不一樣，她看見他被打得不成人形，都有些生氣了，但希爾維斯特本人居然還在笑，而且越笑越放肆。

龍蕪又秒懂。看，這就是傑克蘇！他的全名一定是什麼「璃瑩殤·安潔莉娜·櫻雪羽晗靈·血麗魑·魅·J·Q·安塔利亞·傷夢薰魅·海瑟薇·薔薇玫瑰淚·羽靈·邪兒·凡多姆海威恩·夏影」之類的，如果現在報這麼一長串，確實不太符合目前悲傷的氛圍。

龍蕪悄悄問：「他為什麼覺得你是個怪物？」

有時候，失憶這個借口真的很好用，尤其是在龍小姐滿臉都寫著「我吃上皇室的瓜了好有趣好刺激」的時候。

「這你也忘了，好吧。」龍蕪遺憾地咂咂嘴。本想繼續吃瓜，可面前的場景突然支離破碎。

這段記憶就這麼沒頭沒尾地結束了。

單方面觀看少年希爾維斯特被毆打十分鐘純享版，讓龍蕪滿頭霧水：「我還是沒看懂他為什麼要打你。你又哪裡怪物了。」

希爾維斯特沖她笑笑：「我也不懂。」

又是這種面具般從未改變的笑意，可這一次，龍蕪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她能夠出現在少年希爾維斯特面前的話，她肯定不會讓他受這種委屈。

——但這也是如果了。只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存在的就是如果。

轉眼間，二人身處一座巍峨富麗的皇宮之中。大殿之上，誰人的身影在重重帷幕後若隱若現；而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德萊漢，此世正冷汗涔涔地跪坐在地面上。

貼心地家政機器人從龍蕪和希爾維斯特躲藏的角落鑽出來，為德萊漢擦去掉落在地面上的汗珠。

「我聽說，你對希爾維斯特做出了不太符合規矩的事情。」

帷幕後之人突然開口，希爾維斯特微微凝眸。

這個聲音很低沉，他再熟悉不過了。

德萊漢聲線顫唞：「我、我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帷幕後之人輕嘆，「你覺得他不配和你們待在一起，他會污染你們高貴的血統，是這個意思嗎？」

「不、不是的，陛下，我絕無此意啊！」

龍蕪瞬間來了精神：「這人是陛下？我去，精彩啊。」

希爾維斯特：「嗯，他的確是。」

德萊漢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我只是想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畢竟他的出現，就是對陛下您的侮辱！」

龍蕪：「哇哦。」

她戳戳身邊的希爾維斯特：「為什麼這麼說？等下，不對啊——」

龍蕪有理有據地分析起來：「首先，你是皇室成員；其次，我剛剛想起來我為什麼覺得你的名字耳熟了——希爾維斯特不就是那個在電視里廣播過的皇太子嘛！最後，他們還覺得，你的存在是對皇帝的侮辱。」

她一拍手，眸光熠熠：「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就算你失憶也沒關係，我把你的生平推斷出來了！」

希爾維斯特心下一緊，語氣卻是充滿驚喜：「真的嗎？你推斷出什麼來了？」

龍蕪信誓旦旦地開口：「你就是阿提奧帝國的皇太子——」

希爾維斯特：「！！！」

「——的替身！」

希爾維斯特：「……」

好的，不愧是龍小姐，味道很對。

「你想啊，我是這麼分析的。」

龍蕪一拍大腿：「首先，他們說你的存在是對皇帝的侮辱。那肯定是因為你是私生子啊！那不然哪裡來的侮辱？那給你這個私生子起和皇太子一樣的名字幹什麼？那肯定是要你習慣這個名字、好給皇太子當替身啊！但是，真相遠不止於此！」

經過前一次的鍛煉，希爾維斯特已經能夠做到心如止水地聆聽龍蕪的推斷了：「那你覺得真相是什麼？」

龍蕪自信開口：「真相就是，當初你和皇太子出生的時候，就被幕後黑手掉包了！你才是真正的皇太子，但是卻被有心之人變成了可憐的替身！」

希爾維斯特心下輕嘆，龍小姐還是受電視劇荼毒太深了，這種劇情都能編出來。她顯然不知道皇室成員有定期全面體檢，完全不可能存在替身；且他的父親更不可能造出什麼私生子來。

但他只是驚訝地開口，眼淚已經搖搖欲墜：「真的、真的是這樣的嗎？那我也太……」

「不不不，你要往好的地方想。」

龍蕪給他全面分析：「這不就是標準的復仇虐渣的劇本嗎？勞倫斯星就是你的蟄伏之地，我就是你的金手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你一定會殺回帝星，登上皇位！」

這的確是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情。

「但是，有一個問題呀。」

「什麼問題？」龍蕪大手一揮，「放馬過來，我統統幫你解決！」

希爾維斯特低聲道：「我是一個Omega，而按照帝國法律，Omega是不能成為皇帝的。」

星際文盲兼星際法盲龍蕪：「……啊？還有這種事？」

「不過這也有幾分道理。」

她很快就把自己說服了：「畢竟Omega表現出來的，大多都是，嗯，很多眼淚，很嬌弱，很沒主見的樣子，小白花要是沒有了大樹，感覺下一秒就要死了。要是這樣的人做皇帝，那帝國的確要完。」

「那你覺得，我呢？」

希爾維斯特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龍蕪：「你覺得，我也是那樣柔弱而不能自己、盲目而缺乏主見的人嗎？」

龍蕪迅速改口：「你當然不是，你可是傑克……呸！你可是手握復仇虐渣副本的假替身真太子！你和別的Omega不一樣！說不定，你還能改變Omega現在的境況呢！」

她漂亮的金色眼睛熠熠生輝，全然是對自己的信任。這讓希爾維斯特心下熨帖：「你覺得我可以做到？你為什麼會想到改變Omega？」

「我去全息艙里買奶茶的時候碰到啦，幾個Omega受人欺負。」

提起這件事，龍蕪的語氣有些懨懨的：「我幫助了他們，趕跑了欺負他們的人。但是他們說那種程度的欺負，是一種……喜愛？我不太懂，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是霸道總裁和小白花。一定有人的愛情是平淡的，生活是溫馨的；充斥著誤會和橋段的生活是我個人的喜好。可是如果所有Omega都要被迫經歷這樣的劇本和橋段……」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那我甚至覺得有點噁心。畢竟，對我來說，命運不是這樣的東西。受困於或性別或種族的命運，上萬年前我就不要了。」

她金色的豎瞳昭示著她非人的身份，但此刻，希爾維斯特只想用力擁抱面前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