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謝正沐浴完換好衣裳,又被好生打扮了一番,直到整個人神采奕奕,這才被引到暖閣。
暖閣備了一大桌子菜,聶玄見謝正來了,解釋道:「我還請了其他客人,還望姑丈切莫見怪。」
「怎會。」謝正微微頷首,皇帝給他接風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再多幾個客人又何妨?
等待客人期間,謝正順便和聶玄說了下島上的情況。
八年前謝正的船遇上海難,他受了重傷,險些葬身魚腹,被島上的漁民所救,在島上調養了近兩年才痊癒。
就在謝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島上來了一大批手持兵器之人,控制了整個島,沒過多久,島上男子都被抓去挖礦,女子則是給這些礦工做飯。
謝正原本也跟著挖礦,只是挖了一段時間后,有人發現他懂算賬,便把他叫去做了賬房先生,只是對謝正的監視更加嚴密了。
六年間,謝正想了各種辦法聯繫外界,奈何小島隱秘,實在難以被發現,以至於直到謝無憾發現鐵器之事,聶玄又專門著人來尋,這才發現了這座小島的存在。
如今聶玄留了人在島上繼續監管鐵礦,至於那些私營鐵器之人,全都押解回京,還有島上這麼多年的賬務,以及新打好的鐵器也全都帶了回來。
謝正仔仔細細給聶玄講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其他客人已經來了,直到聶玄抬眼,謝正才順著聶玄的目光看去,待看清來人,謝正頓時愣住。
寧行止不解的看著聶玄:「還要怎樣?」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飯後謝家一家相攜著離開,寧行止遲走了幾步,認認真真對聶玄道:「多謝。」謝老爺從那裡回來,絕對不至於如此精神,想必聶玄幫著修飾了一下,好讓謝老爺不會太狼狽。
聶玄忙道:「我開玩笑的,絕無冒犯之意,姑丈是你的父親,我自然也當以父親來對待……」
謝夫人這才想起周圍還有這麼多人,臉上頓時攀上一片紅雲。
聶玄又朝寧行止湊近幾分:「當真?」
謝夫人的眼眶迅速變紅,這聲久別的稱呼,她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了,卻不想闊別八年後,竟然還能再聽到。
聶玄湊近寧行止跟前:「阿止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寧行止搖頭。
聶玄輕輕搖了搖頭:「過去你常追在我身後,我卻總視而不見,讓你傷心,如今換我追在你身後,你想回頭了,就看看我,不想回頭了,便不看我,合該是我受著的,只是別和我說什麼不可能,一輩子這麼長,總該讓我有些念想吧。」
面前女子雖六年未見,可她卻一如六年前那般身姿窈窕,端莊秀麗,只是她不是應該在錢塘嗎?怎會在西京?
「婉妹?」謝正不可置信的開口,因為太過驚訝,聲音都有些顫唞。
謝夫人快步走到謝正面前,猛地撲進謝正懷裡,她忘記了周遭所有人,滿心滿眼都是謝正。
寧行止也有些不可思議,他一直以為謝家爹爹已經故去,卻沒想到這麼多年了,竟然活著回來了。
聶玄盯著寧行止的眼睛:「阿止當真不喜歡我了嗎?」
聶玄的呼吸幾乎噴洒在寧行止面門,寧行止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閃。
寧行止道:「你貴為九五之尊,傾慕你的不知凡幾,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過往種種誤會已足以證明你我之間絕非良緣,倒不如放手各自安好。」
聶玄笑開:「阿止,你不敢看我。」
寧行止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聶玄。」寧行止打斷聶玄,他鄭重道,「你當知道,你我之間不可能的,你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聶玄看謝夫人和謝正執手相看淚眼,二人誰也說不出話來,忙打圓場:「咱們先為姑丈接風,隨後表姑和姑丈再好好敘舊。」
聶玄深深看著寧行止:「只一句多謝便完事了嗎?」
寧行止向後退了一步:「誰離我這麼近,我都會不舒服的。」
聶玄道:「除了我,我也不會允許有人離你這麼近,阿止,你我註定是要糾纏的,我不會有別人,你也不許有別人,我會一直等著你,直到你肯回頭。」
寧行止搖了搖頭,不再和聶玄爭辯,未來的事,誰又知道呢?興許今日海誓山盟,明日便分崩離析。
聶玄知道寧行止不信,可他向來言出必行,他說過往後餘生只會有寧行止一個,那便只有寧行止一個。
之後幾日,但凡寧行止在公主府,聶玄便流連公主府,還找了一個寧行止根本無可辯駁的借口,那便是要跟謝正了解島上事務。
雖是借口,聶玄也確實跟謝正了解不少,比如東夷購買兵器之事,比如東夷頻頻催貨,只是那些貨,如今都入了國庫。
早些時候,東夷就有入侵之心,只是一直在養精蓄銳,如今聽謝正所言,估計東夷怕是坐不住了。
果然,剛進臘月,聶玄便收到東州遞來的摺子,東夷近來異動頻頻,探子回報,東夷聯合岐塔準備大舉進貢東州了。
收到這封摺子未久,東州的戰報便日日傳來,這一仗打的極為兇猛,東夷是卯足了勁兒要進犯大亓。
臨近年關的時候,東州傳來消息,寧飛受傷了。
寧行止一得到消息,當下就坐不住了,立刻趕往宮裡,向聶玄請戰,他要去支援他父親。
聶玄怎麼可能還允許寧行止涉險,堅決不肯,就是這麼會兒說話的功夫,寧行舟也來了。
寧行舟來此,目的自然和寧行止一樣,只是比寧行止有優勢的是,他之前就在東州待著,對東州地形了解,東州的官兵也都認得他。
只這一點,寧行止便爭不過寧行舟了。
於是寧行止暫代寧行舟神威營大將軍之職,寧行舟前往東州支援。
寧行止日日等著東州捷報,卻始終沒有等來好消息。
便在此時,前線傳來消息,寧行舟帶兵與東夷岐塔兩軍交戰時,突遇暴雪,不知所蹤。
寧行止再坐不住了,他進宮見聶玄,直挺挺的跪在聶玄面前:「我父親受傷,大哥不知所蹤,我怎可安然守在西京,我懇請陛下,允我出征,只要你允許,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寧行止救人心切,已經做好聶玄趁機提出非分要求的準備,可聶玄什麼都沒有提,只是深深看著他,問他:「非去不可?」
寧行止點頭:「非去不可。」
聶玄深吸了口氣,詢道:「可否等朕幾日?」
寧行止垂下眼睛,他可以等,可他大哥能等嗎?
聶玄見寧行止不說話,頓時明白,他道:「我這便下旨,允你去東州,只是,阿止啊……」聶玄走到寧行止跟前,扶起寧行止,「我只求你以自己為先,切記保護好自己,無論是你母親,亦或者是你其他親人,還有……我,都再承受不起失去你了。」
「我會的。」寧行止點頭,他的命,得來不易,又豈敢隨意棄之不顧?
臨行那日,謝夫人給寧行止收拾東西,收拾著收拾著,突然就哭了起來。
她知道寧行止非去不可,可還是忍不住擔憂害怕。
謝正站在謝夫人身後,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關於寧行止的事情,他已經全都了解清楚了,但無論如何,面前的都是他的兒子。
想著寧行止幼時重疾纏身,如今好不容易康健,又要去戰場廝殺,他一樣捨不得,卻也只能放手讓他涉險。
寧行止走的那日,西京也下了大雪。
寧謝兩家一起送寧行止出城,足足送了三里地,才被寧行止勸回去。
此去有多艱險寧行止不知道,只是哪怕是為了這些深愛他的親人,他也該努力活下去。
隊伍行進十里處,有一長亭,寧行止遠遠便見有人站在亭子里,其中一人身披玄色大氅,頭戴玉冠,不是聶玄又是誰?
寧行止打馬走到一旁,示意副將帶兵先行,他從馬上跳下,進到亭子里。
聶玄見寧行止穿著單薄,將身上大氅解下給寧行止披上,寧行止剛要拒絕,就被聶玄把手按住:「乖乖穿好,莫要著涼。」
「我不冷。」寧行止說。
聶玄點頭:「嗯,我覺得你冷。」
寧行止無奈,卻也承了聶玄這份情。
「好好保重,等我。」聶玄說。
寧行止有些不解的看著聶玄,怎麼也該是聶玄等他吧?不待寧行止細想,聶玄便拍了拍寧行止的肩膀:「去吧。」
寧行止搖搖頭,不再去想,他朝聶玄抱了下拳,翻身上馬,朝著隊首追去。
聶玄看著寧行止的背影遠去,直到再看不到,這才對王福喜道:「回宮吧。」
回去后,聶玄摒退所有人,單獨召見了聶麟。
看著還是小小一個的孩子,聶玄長嘆了口氣,道:「我答應你母親給你選擇的自由,如今你太小,以後會作何選擇實未可知,可我沒有時間再等了,我只問你,你想做皇帝嗎?」
聶麟瞪大了眼,他雖年紀小,可自小跟著溫太傅學習,自然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古來君主恨不能長生不老,帝祚永昌,哪裡會有君主問別人要不要當皇帝的呢?莫不是陛下疑心他?
聶玄見聶麟不說話,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說的話實在是有歧義,於是換了一種問法:「你想做太子,待我百年後接手大亓江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