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昏昏沉沉間,郁白感覺四周好像晃了起來。
身邊似乎多了一個熱源,暖烘烘的,很有安全感。
懸空的感覺讓他有點不舒服,但過度使用精神力的疲憊感還在,所以他最終也只是勉強稍稍側了側頭,往熱源上靠了靠。
而這樣的舉動從另一個角度看,像極了沒有安全感的某種小動物在無意識往主人懷裡鑽。
對方很瘦,抱起來沒什麼分量,輕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
在那顆小腦瓜靠過來時,傅臨淵下意識收了收手指,大步走進了研究所。
現在是晚上,研究所大部分的員工都早已下班離開了,偶爾三三兩兩的值班研究員路過,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傅臨淵他們都認識,但傅臨淵懷裡的人……
路過的研究員就更好奇了。
不過元帥凶名在外,而且沒有人比這裡的研究員更清楚元帥的精神海已經被污染到了什麼地步,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所以哪怕好奇,倒也沒人敢湊近八卦。
傅臨淵把郁白放進了打開的醫療艙,然後摘下了對方耳邊的易容器:「杜克應該和您說過了。」
那目光里赫然是藏不住的譴責。
唯有銀色長發間露出的耳鰭,昭示著躺在醫療艙里的並不是個人類,而是海。
帝國元帥:「……?」
他膚色很白,唯有臉頰因為過高的體溫而帶著些許不正常的紅暈;長而卷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一小塊陰影,更顯得他氣色不好。
傅臨淵一愣,回憶了一下,才發覺自從撿到這個小傢伙,他似乎確實沒怎麼喝水。
許老頭
:「……你怎麼不給他喝水?」
聽到這話,許一鳴操作機器的同時,仔細打量了一下躺在醫療艙里的郁白。
隨著許一鳴的操作,緊閉的醫療艙內亮起一道淺綠色的光,快速將裡面躺著的小海上下掃描了一遍。
不多時,傅臨淵就來到了許教授的辦公室外。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臨淵打斷:「後頸有一處割傷,右側腳踝有一處扭傷,已經都做了應急處理……但還是突然發燒了,您先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看到傅臨淵親自抱著人進來,他還是有些訝異地摸了摸鬍子:「他是……?」
一時間,辦公室里只能聽到機器運作時發出的低沉嗡鳴。
看起來就像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沒過幾秒,機械的提示音響起;「初步檢查已完成——結果如下——」
許一鳴仔細看了看面前智腦上顯示的掃描結果,皺了皺眉,又抬頭看了看傅臨淵。
「掃描結果顯示他現在處於一種重度缺水的狀態,所以才會發熱。」說著,許一鳴又按了幾個按鈕。
許老頭捋鬍子的動作一頓,鏡片后的眼睛里難掩興奮:「真的是海嗎?我能不能……」
少年身型偏瘦,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許一鳴卻留意到了對方流暢的肢體線條—,看起來瘦弱的身軀應該蘊含了極大的爆發力。
而得到消息的許一鳴早就準備好了醫療艙。
醫療艙內小巧靈活的機械手臂頓時動了起來。
「我先給他補充已喪失的液體,至於有沒有其他方面的原因,還要等血液化驗結果出來才行。」
頓了頓,許一鳴又道:「海的臨床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如果他可以留下來……」
他之前聽杜克說過,傅臨淵『放生』的打算。
許一鳴主攻精神風暴的治療,奈何這麼多年下來,研究一直停滯不前,除了一些可以暫時緩和病人癥狀的藥物,其他的什麼都沒研究出來。
精神風暴是折磨著所有聯邦公民的疾病,發作時病患會變得格外暴力,記憶與認知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紊亂。
通俗點來說,和變成一個暴力瘋子的癥狀差不多。
而精神力級越高,精神風暴發作時就越可怕。
這也是為什麼第一軍團的人敬仰他們元帥的同時,還是打心眼裡有些害怕自己的頂頭上司。
元帥精神力的評級是多年來唯一一例的SSS級,但強大的力量往往意味著強大的代價:據說每次精神風暴發作的時候,杜克副官都必須把元帥關在禁閉室,具體的情況沒人清楚,但據說有一次一個新兵誤入了禁閉室,差點被元帥暴走的精神力壓迫到精神海崩潰。
加上傅臨淵平時不苟言笑,軍演時又以嚴厲出名,手下的兵就更怵他了。
所以當聽說傅臨淵拍下了那隻海時,許一鳴是有些慶幸的。
這種神奇生物的血液對穩定精神力有奇效,所以千金難求。
如果能破譯其中的秘密,那麼千千萬萬飽受精神風暴折磨的人類便能從中獲得解脫。
傅臨淵知道許一鳴想問什麼。
因為例子過於稀少,聯邦對於海是否是智慧生物的定位其實非常模糊。
但現在看來,眼前的小海顯然更接近智慧生物,不僅會嘗試與他交流,甚至還會說話。
外形上與人類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傅臨淵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在對方身上感受過一種強大而溫和的精神力。
如果許教授能從他身上研究出點什麼,那將造福無數人類。
但看著醫療艙里昏睡不醒的郁白,他無端想起之前小傢伙看向注射器的眼神。
那種害怕不是演出來的。
想了想,傅臨淵道:「……等他清醒之後,如果他自己願意,可以讓他配合您進行實驗。」
許一鳴也聽杜克說過,這隻海和傳聞里受本能驅使的生物有明顯的不同,具有不輸人類的智慧,所以也沒反對:「好,如果他實在不願意,研究所也不會強求。」
傅臨淵沉默了片刻,又道:「……他的身份還請您暫時保密。」
他相信許一鳴會理智地對待這件事,如果郁白自己不願意,許教授是不會強迫他做什麼的。
但他無法相信其他人。
之前每隔十幾年偶爾爆出一次發現海的消息,都會引起很大的關注。
多少人明裡暗裡不擇手段,想要換取那據說對治療精神風暴有奇效的海血。
前幾年的拍賣會上,沒有拇指大的一小瓶血液就賣到了三億交易點的天價。
如果郁白的身份泄露,那對他自己的安全將會是巨大的風險。
尤其是奧恩帝國內部現在本來就不太平。
能悄悄將他安全送回家是最好的選擇。
「那是一定的。」許一鳴知道傅臨淵在擔心什麼,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想了想,他放輕了聲音:「陛下的情況其實也不容樂觀了,今年的生日宴會應該就會公布繼任者……也就是說,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奧恩帝國就會迎來一位新的掌權人。」
傅臨淵似乎對這件事情沒有多少興趣,只是嗯了一聲。
許一鳴:「……臨淵,你也該考慮站隊問題了。」
奧恩帝國雖然是聯邦里領頭的大國,但隨著老皇帝久卧病榻,聯邦內部的權利平衡其實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動。
幾位皇儲之間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而第一軍團是奧恩帝國最優秀最頂尖的一支軍隊。
所以他們其實一直有意拉攏傅臨淵。
奈何後者彷彿對這種政事一竅不通,油鹽不進,婉拒了所有約,從未公開表示過與任何一位皇儲關係親近。
聽許一鳴這麼說,傅臨淵語氣平靜:「第一軍團效忠的是奧恩皇室,其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許一鳴還想說什麼,但嘴唇動了動,最後只是輕嘆了一口氣,換了話題:「那件事情……有沒有進展?」
傅臨淵眼神一暗,半晌,搖頭。
許一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故發生了這麼多年……慢慢查吧,總會有線索的。」
看著睡在醫療艙里的人,年輕的元帥輕輕嗯了一聲。
郁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長時間的睡眠讓他腦子有點暈,坐直身體,甩了甩頭,過了幾秒才徹底清醒過來。
幾乎是在視線聚焦的那一刻,他就發現自己胳膊上正在打的點滴。
又是這個。
皺眉,小人魚伸手就要把針頭拔.出來。
然後他的手腕被倏地握住了。
抬眼,郁白就這樣撞進了對方的目光里。
「先別動,」傅臨淵看了一眼點滴袋,「再等十分鐘,滴完再拔.出來。」
郁白沒完全聽懂,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叫他不要拔針頭。
小人魚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討厭打針。
漂亮的小臉幾乎皺成了小包子,傅臨淵直觀地感受到了郁白的抗拒。
但葡萄糖水確實是他身體現在需要的,所以傅臨淵沒有心軟:「不能動,要再等一下。」
郁白撇嘴,試圖把手腕收回來。
奈何還是男人的力氣大,以至於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掙脫鉗制他的那隻手。
郁白:……
小人魚有點不高興地把臉轉向了另一側,不再看他。
看著小傢伙明顯生氣了的後腦勺,傅臨淵有點無奈。
他沒有哄人的經驗,想了半天,才想出來乾巴巴的一句:「……聽話,輸好液就帶你回家。」
哼。
郁白在心裡氣鼓鼓地想。
不讓我拔針頭,我才不要和你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