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天已經全黑了。
在這個時間會申請視訊通話的，也就只有內政部長賽恩了。
「先恭喜元帥又一次圓滿完成了演習，」投影里的老人花白的頭髮用髮膠梳得整整齊齊，一身板直的正裝讓他看起來更加精神矍鑠，語氣里有些毫不掩飾的讚許，「辛苦了。」
傅臨淵神色平靜：「您言重了。」
「福特斯基地一個小時前傳來了加急的報告，」賽恩也沒有繼續客套，開門見山道，「駐軍已經發現了蟲族的蹤跡，今年的巡航恐怕要提前了，預計最晚再有四個星期，蟲潮就會抵達基地附近的躍遷點。」
奧恩帝國位於整個星際聯邦星域的東部，而福特斯基地，就位於奧恩帝國東側的邊界線上。
它是離首都主星最遠的一顆行星，也是標記奧恩帝國星域的界碑之一。
尤其在抵抗每年冬天都會如期而至的蟲潮這方面，福特斯的地理位置也決定了它是奧恩帝國東部一個非常重要的軍.事要塞。
所以過去五六年的巡航都由最精銳的第一軍團來負責。
一般來說，蟲潮會在十二月中旬到下旬這段時間大量出現在福特斯基地附近。
說到這裡，賽恩的語氣里多了點歉意：「這段時間，你原本應該在研究所接受治療的……」
而現在才剛剛進入九月。
確實提前了許多。
經過研究所多年的實驗，兩個人之間的精神波動越相似，互相安撫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我知道了。」迅速記下報告中的重要信息，傅臨淵抬眼，「我會讓軍團做好準備，儘早啟程。」
聽到這話，傅臨淵剛鬆開的眉頭不自覺的再次皺到了一起。
傅臨淵沒有接話，而是低下頭，開始快速閱讀賽恩發過來的文件。
所以精神力波動的相似度也被稱作匹配度，在傅臨淵曾經就讀的軍校里，所有學生在畢業前都要進行一次匹配度測試，來幫助他們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個人。
「陛下已經看過報告了。」賽恩部長按了按手邊的智腦，一份加密文件就傳到了傅臨淵的終端上，「在這裡……陛下的意思是，讓第一軍團儘早啟程巡航。」
巡航的目的就是為了擊退這些蟲族。
那篇報告並不長，大意就是前一天傍晚，原本負責巡邏的小隊在基地外圍兩百星里處發現了蟲族築巢的蹤跡。
「龐克這些年與奧恩的貿易來往越發緊密，他們的經濟也發展得越來越好。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元帥這次可以配合外交部一起接待龐克皇室的人。」賽恩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子，補了一句，「但如果元帥已經有了其他心儀的人選，就……」
裡面詳細記錄了數量與坐標等信息，還有一些偵察機排到的現場圖。
被打斷的賽恩沉吟片刻，道：「其實這種私事我們幾個老傢伙確實不該插手，但畢竟固定的伴侶可以穩定精神力的波動……」
賽恩應了一聲好，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件事，陛下讓我務必親自告知元帥。」
聽到這個消息，傅臨淵微微擰眉：「陛下知道這件事嗎？」
固定伴侶可以使用自己的精神力來安撫對方躁動的精神力，雖然起效速度比強力緩和劑慢了一點，但起效時間更長，而且對身體的負擔也更小。
第一軍團元帥的精神海不穩定並不是什麼秘密，所有人都知道擁有強大力量的代價。
「今年陛下的賀壽宴會請了不少聯邦里同盟國的盟友，其中也包括龐克國的皇室。」賽恩說這話時，一雙淺綠色的眼睛觀察著傅臨淵的反應，「龐克皇室的長公主……今年正好二十五歲。」
「沒有。」從賽恩的角度聽，對方本就不近人情的聲線已經完全冷了下來，絲毫沒有掩飾語氣里的不悅，「這種事情還是不勞幾位部長費心了。」
福特斯基地外圍三百星里處有一個黑洞塌陷而成的巨大天然躍遷點，每年深秋，都會有大量蟲族自內湧出，向福特斯基地前進。
最終選擇在軍部工作的人也能享受一年一度的匹配度測試。
而傅臨淵是多年以來，唯一一位擁有SSS級精神力的畢業生。
不論是出於好奇，還是什麼更深一層的原因，許多人都想知道，傅臨淵最終會匹配到一位怎樣的伴侶。
但奈何每一年的結果都一模一樣——測試顯示，只能是另一位精神力等級旗鼓相當的伴侶。
如果力量過於懸殊，弱小的一方是沒辦法幫助過於強大的那一方的，甚至會被對方影響，從而同步進入精神風暴。
也就是說，目前，在奧恩帝國里，還沒有任何合適的人選。
作為第一軍團的指揮官，傅臨淵可謂手握大權，不論是心存忌憚，還是心存拉攏，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身邊的位置。
只可惜，這位年輕元帥本人似乎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興趣。
哪怕是位高權重的賽恩來勸，都只能得到一句帶著明顯不耐煩的：「部長還有其他要事想談嗎？」
如果郁白這會兒在場，那必然可以一下子就記住人類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或許還會在心裡偷偷說一句生氣時的傅臨淵有點嚇人。
第二次被打斷的賽恩部長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政部長，敢如此出言頂撞他的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人。
不過不知道是出於對對方手裡軍權的忌憚，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哪怕有些不滿，賽恩也勉強維持了表面的平靜，又假模假式地叮囑了幾句巡航的事情，才匆匆掛斷通訊。
書房恢復了安靜。
擰著眉，傅臨淵打開智腦上的星圖，開始思考軍團的巡航部署。
然而沒過幾分鐘，書桌后的男人驀地抬頭。
？
他好像隱約聽見了什麼聲音。
那道聲音很小，也很模糊不清，傅臨淵仔細聽了幾秒，才分辨出來。
是水滴的聲音。
衛生間的浴缸里。
魚尾下方的水流突然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動了起來，郁白嚇了一跳，尾巴本能地甩了一下，結果反而撞在了浴缸的內|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魚尾的動作也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水花，澆在了地面上。
門外的霍斯也捕捉到了這不尋常的動靜，它禮貌地敲了敲門，問：「需要幫助嗎？」
下意識甩了一尾巴后，郁白才看清，是浴缸底部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幾個拳頭大的圓洞洞，此時這些洞洞正在咕嚕咕嚕往外噴著大量泡泡。
就是這些泡泡帶動了水流。
頭一回見到按摩浴缸的小人魚覺得很新奇，確定沒有危險后，低頭扎到了水面下，開始試圖和圓洞一起吐泡泡。
「咕嚕咕嚕咕嚕——」
玩的正起勁的郁白並沒有留意到，因為沒有得到自己的回應，原本等在門外的霍斯經過一番判定，覺得還是有必要進來看看。
於是機器人打開門，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積水，來到浴缸邊。
「郁先生？」
它向著浴缸里臉朝下的『人』輕聲問道。
而郁白耳朵里現在全是泡泡滾過的聲音，並沒有聽見霍斯叫他。
——對聲音沒有反應
——臉朝下在水裡
——一動不動
——水裡還有奇怪的銀色反光的物體
這位客人不會是溺水了吧？
雖然這個結論有一定程度的荒謬，但霍斯被植入的所有程序設定都要以使用者的人身安
全為首要目標。
所以哪怕眼下對方溺水的可能性很小，在安全程序的設定下，霍斯還是趕緊伸手，試圖把郁白從水裡撈起來。
正和氣泡玩的有來有回的郁白冷不丁被一雙冰涼的機械手一碰，再次嚇了一跳。
也再次拍了一下尾巴。
而距離浴缸很近的霍斯就這樣被兜頭澆了一臉水。
水珠順著機器人外層擋板的縫隙流了進去，脆弱的主機頓時發出了幾道不妙的『滋啦滋啦』聲。
「啊哦——」判定大事不妙，霍斯立刻試圖重啟自己的系統，「準備重啟系統——」
前後不過一兩秒的時間，郁白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碰自己胳膊的是霍斯，剛從水裡探出頭，就聽見機器人說重啟系統。
「霍、斯？」
他不懂重啟是什麼意思，所以試探地叫了一下霍斯的名字。
「正在重啟系統——」
小人魚還是沒聽明白。
「系……系……」
他跟著模仿了幾次，也沒把握准統字的發音。
但這聽在進了水的高齡·不防水·霍斯耳朵里，就卡頓出了一條新的指令：
——客人想要洗澡，洗澡需要在浴缸放水。
然後郁白就發現浴缸里的泡泡倏地停了下來。
而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大量的水突然從不遠處的淋浴頭與一旁的入水口奔涌而出，幾乎轉眼就把浴缸填滿。
多餘的水就順著潔白的缸壁，嘩啦啦地流到了地上。
郁白：……？？？
傅臨淵順著走廊里可疑的積水，來到了衛生間外。
此時只有一門之隔，裡面嘩嘩的水聲就變得清晰了許多。
看著門縫裡還在不斷滲出的水流，傅臨淵敲了敲門。
「郁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門內的水聲似乎頓時變得大了。
元帥的眉毛就快擰成了蝴蝶結。
思考片刻，他果斷拉開了門……
「嘩啦——！！！」
不知源頭的水流迎頭撞來。
巨大的衝擊力讓傅臨淵一個趔趄，倒退了幾步，同時本能伸手接住了被水甩出來的人。
溫度微涼，觸感光滑而細膩。
(本章完)